40、章四十

“要去海边?酷——”

原本只陪朋友来羽球社找人,偶然听社员们说要去海边度假,吕柯的好奇心顿时也蠢蠢欲动。

“心动了?”看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同行的好友旋即催促,“趁现在,还不快求他们社长收了你?”

“得了吧,我又不是羽球社的……”

“社团以外的人也行啊,”辛凯倒是很爽快,“只要有意加入,我随时欢迎。”

“真的,我也能去?”

“当然,人多更热闹嘛。”

对于此次短途旅行,除了相约去游乐园的梁媛媛和蒋斯远,参加系内聚会的苏阳,等收快递的薛嘉丽,留校兼职的林铮以及计划回家的田玊,其余人都明确表示了参与意愿。

正当苏阳拿了球拍准备去球场,尚未完全迈开的脚步却因迎面而来的男生骤然停住。

不经意瞥见来人熟悉的面孔,一时出神的张锡京险些撞上苏阳的后背:“你……又回来了?”

“他居然来社团了?”

“还以为他这学期都不会来了……”

顾不上周遭的窃议,闻蕙芯望向站在门边的靳坤:高挑的个头,淡漠的气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那个她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竟又回到了这个她以为他不会再回来的地方。

“你来了……”

想起之前与他的通话,辛凯的心重重一坠:没猜错的话,他多半是来提交退社申请的。

咦,不对,他怎么还背着球袋?

“钥匙。”

“啊?”辛凯一时没能理解对方向他伸出手并展开掌心的举动。

对此,靳坤的解释格外简明:“没钥匙,我怎么开柜子?”

“你不是……”

辛凯的瞳孔渐渐扩大:那家伙是在讨要储物柜的钥匙没错吧?他难道……不打算退社了么!

“大家怎么都一脸惊讶的样子?”

不明内由的吕柯低声请教旁边的蒋斯远,对方却目不斜视道:“一言难尽……”

“等会儿一起去训练吗?”

气氛安静得古怪的活动室内,那自然而起的女声明朗胜似春日阳光。

“……嗯。”

做出回应的男声带着淡淡鼻音。

这下不仅辛凯,连汤妮也为闻蕙芯的主动态度侧目。

“学……”

注意到门外进来的厉修,张锡京本想打招呼,可看到随后结伴而至的曲依和潘梓婷,他又犹豫了。

“测过几次,感觉比之前说得顺畅多了!”

“时间也控制得越来越好了。”

为了筹备下个月的普通话考试,曲依和潘梓婷得空就去计算机教室实测,几次练习下来,随着经验的不断积累,两人的信心也各有提升。

“哟,又见面了。”

一眼认出那旗帜般高高扬起的马尾,吕柯自然地冲曲依摆了摆手。

“你是……你怎么会来?”

尽管时隔略久,但在诺大的校园里,男生那与其言行同样略显轻佻的衣着,仍然很有辨识度。

“听说你们要去海边,特意来抱你们社长大腿。”

果然,很轻佻……

“田玊!”

潘梓婷的呼喊充满欣喜。

“嗨……”

见梁媛媛微笑着向自己打招呼,最晚来的田玊双唇紧抿,轻轻点头;随后转向默默站在角落的林铮,露出淡淡一笑。

对此,面色青白的男生局促地点了点头,唇边也显出不甚明显却也并不刻意的弧度:就在几天前,田玊忽然找到他,并为曾答应跟他去看电影的事表示了歉意,理由虽然有些奇怪,他最终也接受了。

“她们……这就谈和了?”薛嘉丽悄悄看了眼蒋斯远。

男生却无奈地一耸肩:“女人不都这样……”

辛凯扬眉一笑:“可算齐人了,去球场!”

夕阳明亮的光线钻过榕树厚密的枝叶,无声点亮了活动室一角。

“走了!”

“今天我们搭档吧?”

“好啊……”

人群渐渐散开,阻碍视线的屏障也终于消失。

四目交汇之际——靳坤黑白分明的双眼,曲依清晰平静的眸子——都有一点不敢置信,也都有一点不知所措。

但很快,最初的不敢置信和不知所措,都为心照不宣的某种情绪所覆盖。

是的,他已经回来了。

是的,她从不曾离开。

怔怔相视的曲依和靳坤,若有所思的闻蕙芯,面无异色的厉修……

暗自打量不约而同陷入静默的四人,一种强烈的好奇忽然涌上吕柯心头。

此次海滨之行,一定会很有趣。

城西老区。

“民宿?”

得知女儿要在海边度过三天两夜,曲航差点没把盛水的杯子弄翻。

“放心,是我们社长女朋友的亲戚在经营,靠谱的。”

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自然不能使一位父亲放心:“都有哪些人一起去,男的女的?”

“男女都有,少说十几号人呢。”见他这么紧张,曲依忍俊不禁,“马上要升部门主管的人,万一让下属看到你因为女儿出一次远门而这么不淡定,私底下岂不要被笑很久?”

“你那些同学我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放心。”

“那我一到地就给你打电话?”

“这还差不多……”曲航边说,边将一只刚削好的梨递给女儿,“记得多带件长袖的薄外套,海边不比内陆,别看白天日头好,到晚上还是要注意保暖……”

康家。

“什么,去海边——”

从父亲口中得知,靳坤要跟社团的伙伴一同度过假期,康婕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面对将至的“五一”,一家人原计划要去自驾游,根据往年的经验,她知道靳坤一定又是独自在家待着,故才“怂恿”老爸去邀请他,谁知那家伙竟事先预备了别的乐子!

“总觉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康太太边说,边给刚洗过澡的小康俊套上衣裤。

“嗯,”正收看电视节目的康先生也表示赞同,“上回来吃饭也是,搬过来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他带朋友回家,还是女孩子。”

“他都大一了,带女孩子回家很正常。我看他对那姑娘的态度也不一般,嘴上说是同学,十有八九是女朋友……”

“普通朋友而已,才不是什么女朋友!”

显然对成人们的臆测颇为不满,康婕急忙打断道。

“这你都知道,你是他肚中的蛔虫么?”

“我怎么不知道,曲依亲口跟我说的!”

“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指不定人家也不好意思承认。”

被康太太一堵,康婕更不服了:“你又知道我不懂!”

见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争个没完,小康俊不禁呆声呆气问了句:“姐姐,什么是‘女朋友’?”

“等你长大就懂了,呆瓜!”

“跟你讲多少遍,别随便叫弟弟‘呆瓜’。”趁小康俊缠着康先生玩,康太太告诫过女儿,转又看向丈夫,“有要换洗的衣服等会儿搁洗衣机上,我一起洗了……”

五月一号,周六,出发之日。

上午九点,开往本次旅行目标地的高铁准时启程。

“留学生吗,很正啊!”

贪婪翻看着手机相册,景瑶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赞许:在与汤妮的闲聊中获悉闻蕙芯被外国人告白的事,她忍不住开始想象那个勇敢青年的模样;恰好汤妮手机里存有大一时参加活动的照片,她便不客气地拿来一睹为快了。

没错,基于辛凯的广阔人脉和覃君媚的热情好客,此次旅行的消息F大羽球社也早有耳闻。于是,今日的出行名单上又多了景瑶、柳瑛涵和周舒诚的名字。

“你们社团不是有个绑双马尾的女生么,怎么没见她来?”

“梁媛媛吗?”正欣赏窗外风景的汤妮转过身,“你跟她很熟?”

“不是啦,逛辛凯微博的时候看到了之前秋游拍的照片,我也是偶然看到她的。”

“她今天跟男朋友去游乐园玩。”

“男朋友!”

“我们社团的蒋斯远,秋游那次他也去了,你应该见过的。”

“蒋斯远……是不是那个瘦瘦高高,喜欢穿格子衣服的男生?”

“就是他。”

坐在她们前排的,是辛凯和覃君媚。

“多了好些没见过的面孔哦。”

“谢谢。”接过对方递来的矿泉水瓶,辛凯随即将覃君媚的视线引向左侧几排位置,“闻蕙芯,外语专业大二,学生会组织部部长,也是校花;坐她旁边的是潘梓婷,中文系大一,跟曲依同班。她们前排是厉修和傅暄皓,前者念金融系大二,是现任学生会主席,公认的校草;后者跟闻蕙芯、汤妮同念外语系大二,三人都在学生会组织部。”

“都不简单啊。”闻言,覃君媚不禁向后看了眼,“斜对面那两个男生呢?”

“他们啊,”辛凯也随之看去,“小个子的是张锡京,学生会外联部成员,跟靳坤一样念金融系大一;旁边穿红色上衣的是吕柯,广告设计专业大一生,虽然是戏剧社成员,但也让他一起来玩了。”

丝毫未察觉到旁人的注视,正集中精力打游戏的两人专注得眼都不眨一下。

“那不是舒诚吗?”发现周舒诚跟靳坤同座,两人似乎还在聊天,覃君媚略显意外,“居然还挺亲近。”

在她的印象中,就算面对男生,靳坤也极少显出与人攀谈的意向。

“因为舒诚跟曲依是朋友嘛。”望了眼与景瑶、汤妮比邻而坐的曲依和柳瑛涵,辛凯笑着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我有跟你说过吧,靳坤平时跟曲依也挺亲近的。”

“你想说‘爱屋及乌’么?因为跟曲依亲近,所以愿意亲近她的朋友?”

从覃君媚的兀自低语中觉出了几分异样,辛凯试图拧紧瓶盖的手指顿时一愣:要说那家伙对待周舒诚的态度,似乎也不能单纯地用“爱屋及乌”来概括。

因为知道对方的秘密,他应该也算是与靳坤“关系亲密”的人,而在社团内,与他关系最近的人又莫过于林铮;可即便如此,也不见得靳坤和林铮的关系有变亲近的趋势——哪怕说两人“鲜有交流”也毫不为过。

倘若靳坤真的喜欢闻蕙芯,就算不愿跟女生亲近,男生里至少也该亲近傅暄皓才对。

否则,所谓的“屋”不就形同虚设了么?

“嚏!”

鼻尖莫名的轻痒令靳坤不禁打了个喷嚏。

“你也感觉冷么?”

不知是否出于空调的缘故,尽管穿着长袖,周舒诚总觉得车内的温度有些低。

“有点。”经手背轻蹭几下,男生浅麦色的鼻尖也微微泛红。

“外面天气真好……”

随着周舒诚的声音,靳坤抬眼望向窗外,晴空映衬下,阳光似乎比在城里所见的更加明媚。

青山绿树间,头戴草帽的老叟挑着担,步履轻快地穿过一道道镶绿的田埂;河流溪涧旁,大大小小的牛儿或是饱食野果,或是畅饮山泉,一日的漫长时光也消磨在那悠闲的饱食畅饮中。

如此明朗美好的感觉,在目睹眼前的风景之前,在已过去的某些时刻里,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有过相似的体验。

“你现在,对她……是否还抱有‘卑鄙’的想法?”

“嗯?”短暂思索后,周舒诚这才领会了对方隐晦的“指代”,“那个啊……应该没有了吧。”

又或许,只是他自认为“没有”了。

“你呢,打算继续下去吗?”

大概让明媚春色晃得有些目眩,靳坤没有回答,只模糊地闷哼了一声,便靠在座位上闭目小憩;然而,纷乱的思绪却令他无法顺利入眠——

纵是“卑鄙”的想法,真的可以这么轻易地,说“没有”就“没有”了么?

在“希望她幸福”这一初衷上,自己和周舒诚应当是一致的吧?

明知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却还“卑鄙”地企图介入她和那人之间,发掘哪怕微乎其微的一点“侥幸”。

迫使自己顽守这份荒唐信念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不好……”

这边,曲依本想开一瓶葡萄汁喝,不料,瓶内满溢的液体却溅到了搁在腿上的帽子,急得她忙将耳机取下。

“我有纸巾。”认出那是年初一去她家做客时见过的帽子,柳瑛涵也没太在意。

“果汁含糖量高,估计擦不干净,还得用水洗。”曲依起身,将手机递给柳瑛涵,“能帮我看一会儿吗?”

“嗯。”

这时,景瑶刚好从洗手间回来:“瑛涵你带了耳机啊,借我用一下吧?”

“这是曲依的。”

见景瑶不断冲自己眨眼,曲依笑道:“能接上你就用吧。”

不一会儿。

“怎么没声音,型号不对?”耳机连接失败,景瑶索性从柳瑛涵手里拿过手机,“要不我先用曲依的手机听,等她回来你帮我说一声。”

“……好吧。”

回到座位上,景瑶戴上耳机,打开播放列表,却沮丧地发现,曲依手机里的音频竟是清一色的“普通话口语实训”——

距抵达目的站还有一个多小时,与其听这个还不如去睡觉!

“那个,学姐!”恰逢闻蕙芯离席,懒癌发作的景瑶趁机蹭了个便利,“这是曲依的手机,我突然有点困,能麻烦学姐替我还她吗?”

“哦,好……”

笑看眼前短发清爽恍如少年的女生,闻蕙芯欣然同意了。

发现耳机线缠成了结,向来体贴的她立刻试图去解;这时,伴随短信提示音的一声“叮”响后,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一刻,一个戴红色帽子和绿色围巾的小雪人便映入了闻蕙芯眼帘……

记得那次在食堂吃饭,靳坤的手机忽然响了,因为就在他身边,所以她清楚看到,那是一个并未编辑称谓,却设有来电显示图片的号码。饭后,她在食堂外找到了恰好结束通话的他,那一刻,即使位于逆光角度,他脸上的红云也未被夜色削弱分毫……

“学姐?”

从洗手间回来,发现闻蕙芯站在过道上一动不动,曲依拎着半湿的帽子走过去,却见对方正拿着自己的手机。

“哦,你回来了……”听到她的声音,那略带一点褐色的美丽瞳仁也随之一颤,“景瑶刚才借了你的手机。”

“哦……”

“好像有短信进来。”

“短信?”循着曲依滑动屏幕的手指,屏保上的小雪人也消失不见了,“是我爸发的……咦!我把充电器落家里了!”

难怪总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

“汤妮带了万能充,有需要可以向她借。”

“也只能这样了……”

安慰过曲依,闻蕙芯正要往洗手间去,目光偶然掠过窗边,却看到一张闭目休息的男生的脸:短而整洁的头发裹在卫衣帽子下,鼻梁的弧度经窗边折射的阳光勾画后显得更加优美,轻合的眼皮遮住了时常透出疏离之感的黑眸,没有戒备,亦不再抗拒,安睡在光明中的靳坤竟如天使般纯净、耀眼……

然而此刻,她却无法直视他。

心动了么?是的。

同时,也心痛。

因为就在刚才,她发现曲依的手机屏保图片,与自己之前在靳坤手机上见过的来电显示图片,是一样的。

中午,办公室。

“未取消原处分的情况下,又提出了口头警告?”

“是的。虽然没有公开事件的处理过程,但根据学校的‘熟人’反馈,是那个被打的孩子主动去坦白过错的。”

“‘主动’去?”仿佛从助手的措辞中听到了某些有违常理的成分,许季宁冷淡的眉梢也随之起了不易察觉的变化。

这些年来,虽然极少干涉儿子的人生,但作为“母亲”,她自然清楚靳坤和杨晔之间那“死结”般难分难解的关系。尤其与学校建立商业往来后,透过在校内结交的各种关系,靳坤在学校的一切举动,包括加入了什么社团,参与了哪些活动,跟哪些人交往,以及各类奖惩状况,她都能及时了解;以期有朝,当儿子不得不为了这“死结”向她“求助”时,她能赶在靳向永之前,夺得先机。

可是这次,靳坤依然没有选择“求助”——

“……从今往后,不管遇到任何麻烦,你都要一个人面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自己惹出的麻烦要自己负责。”

“如果惹出了自己不能解决的麻烦,需要我的‘援助’,又该怎么做呢?”

“如果需要你出面解决问题,我要先在协议上签字,同意将爷爷余下的股份转到你的名下,让你成为公司持有股份最多的人。”

“你很清楚规则,这样很好。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我这么做,也是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我和你父亲,究竟谁才是真正在乎你的人……”

从初中搬回爷爷故居至今,靳坤一直“遵守约定”,不管闯出多大的祸,都从不向她,也从不向靳向永“求援”。

因为他知道,“求援”需要付出代价。

“翅膀倒还谈不上‘硬’,只是给予我翅膀的人,已经没有被畏惧的价值了。”

校庆那晚,他能当面对她说出那些话,绝不是意气用事。

而现在,这个信念在他的意识里似乎变得更加牢固了。

她想要弄清他忽然不再逃避的原因。

稍加调查,许季宁得知,靳坤和同校一个女生关系很亲近,而她恰好也见过那女生——身材略显单薄,梳黑色马尾辫,模样素简——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名叫“曲依”,念E大中文系一年级。

大一上学期,她和另几位公司高层到学校进行商务会谈,那女孩竟然迎面撞过来,还将水洒在她的身上。结果,靳坤竟当众将那女孩带离了大厅。

校庆那晚,她作为嘉宾受邀到校观看演出,偶然的相遇令她和儿子有了一段并不愉快却也在意料之中的交谈;然而,当曲依出现在陆秀敏面前,并因冯老太太的一席话渐渐露出不适神情时,她发现,儿子一贯淡漠的眸里忽然有了些许生动的情绪。

最近一次,是得知靳坤因为与杨晔发生冲突而被记过。事发后的某天晚上,她刚好要给康婕的母亲送些东西,便去了康家。那天下着大雨,通往小区的主要道路积水严重。几经周折驶至小区大门,已近七点,没等她进去,却见三个人从小区里出来:走在最外面的靳坤独自撑一把伞,相对靠里的两个女孩同撑一把伞,走在最里面的是曲依,隔在她和靳坤中间的是康婕。三人步行了约三十米,便在十字路口分开了。于是那晚,她没有依原计划去康家,而是调转方向盘,返回了自己在公司附近的住处……

“……副总?”

“嗯?”

“您好像有电话。”

经助手提示,许季宁缓缓拿起桌上的手机:“你先把车开出来,我两分钟下去。”

“是。”

待办公室只剩下自己,她这才接通电话:“已经出发了么?”

“这不,正堵在出城高速上。”电话那头传来康太太愉快的声音,“还记得你上次拿给我的护肤品吗,其中一管补水喷雾实在太好用了,我们单位几个同事试用过也说要去买呢。”

“你喜欢就好。”

“季宁你现在家吗,那边好安静。”

“在公司,中午约了客户吃饭,正准备出去。”

“不愧是女强人,假期还惦记着工作,连靳坤都跟朋友去玩了,你也要适当放松一下啊。”

“他……跟‘朋友’去玩?”

“是啊。”电话那头,康太太的回复伴随着孩子们的嬉闹声,令许季宁一时听不真切,“我们这次本来想叫上他一起去的,还让老康给他打了电话,他却说要跟社团的朋友去海边……”

沿两侧长满半人高苇草的一条郊区小道行驶了近十五分钟,直至前方出现一幢造型别致的房子,那小鸭散步般紧紧相随的几辆计程车这才相继停下来。

“这么多车——”

见屋前巴掌大的空地几乎被各种型号的私家车填满,最先跳下车的张锡京十分吃惊。

一行人离开车站,又坐了约摸四十分钟的计程车,抵达住宿地时已过中午十二点。

晴空里是大片如同不断稀释后铺开的蓝色,云幕被微风随意拉扯为单薄却均匀的数片,远离被热岛效应围剿的城市,徐徐海风与茵茵绿叶极好地削弱了正午灼人的日头。

迎向那灿烂得令人睁不开眼的阳光,曲依随手将帽子扣在头上。

在她面前,坐落着两幢复式小楼,房子建于海边高地,实木色外墙完好地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附着了绿色爬藤植物的拱形花架下,一条宽敞的石板路将人由院外引向前庭,路面给石缝中成簇生长的淡紫色小花分割出无数大小各异的多边形,仿佛显微镜下放大了的人体表皮细胞。

修剪整齐的草坪,温馨自然的陈设,整体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到了旅店”,而是“回到了家中”。

“君媚——”

楼外,一个仿佛等候良久的中年女子欢快地向这边招手。

“嫂嫂!”覃君媚向那女子走去,一个高挑且面善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梳麻花辫的年轻女孩恰好也从屋里出来,“哥!君嫚!”

那些正是覃君媚的“亲戚”:年长的男女是她的兄嫂,民宿的老板和老板娘;年轻女孩是她的妹妹“覃君嫚”,东部一所大学的在读生。

“各位一路上辛苦了,厨房已在准备午餐,大家先安置行李,然后到一楼餐厅吃点东西吧。”覃老板边说,边领着大家进入楼内。

一楼大厅里不规则分布着好几组座椅,阳光充足的落地窗前,一些刚吃过午饭的客人正倚在沙发上闲聊。

办完入住手续,覃太太从柜台里取出房卡一一分发。

“覃姐不要房卡吗?”

发现覃君媚没拿房卡,景瑶不禁好奇:客房多是两人位的标准间,按理来说每人都会分到一张卡。

“我不住这边啊。”

“为什么?”对方的微笑让她看不懂。

“虽然尽量给大家安排了住所,但好些客人还在路上呢。想不到你们一行会来这么多人,房间一下就变得紧张了,这不,只能让君媚跟君嫚挤一挤了。”作答的是老板娘,“除了提前预定的客人,这次来参加婚礼的多是熟人,总不能让那些远道而来的亲戚没地方住啊。”

“婚……礼!”

同样惊讶的张锡京和潘梓婷几乎异口同声。

难怪总觉得大厅里的热闹景象有些不寻常,敢情这些“访客”都是互相认识的!

“我姐没告诉你们么,她这次回来,是要参加我小姨和小姨夫的婚礼哦。”覃君嫚机灵地打量过众人,目光最终落在男生黝黑的脸上,“莫非这位……就是我未来的姐夫?”

“喂!”让小妹无意的玩笑惹得一阵脸红,覃君媚一手提起柜台边的行李,一手轻轻揪过覃君嫚的辫子“威胁”道,“坏丫头,今晚想打地铺吗?”

“这可都赖你,还以为只有两三个人,谁知道你一下带个旅行团来……”

“……姐夫?”待姐俩儿笑闹着离去,张锡京吃惊地望向辛凯,“社长你要结婚啦!”

“结你个头啊!”像要终止对方不着边际的揣测,又像要掩饰此刻的难为情,辛凯有意提高了声音,“大家都别耽误功夫了,放好行李下来吃饭!”

阳光灿烂的午后,坐落在海边的民宿宾客纷至。

“怎么不见靳坤?”午餐时,周舒诚最先发现少了一个人。

“他说有点累,留在房间休息了。”

因为与靳坤同屋,辛凯原本还打算带些食物回去,不料那家伙却只回了句“没胃口”,便倒头睡去。

“晕车么?”

由于之前与靳坤同乘一辆计程车,想起他一路上都闭着眼靠在窗边,一副像在睡觉的样子,闻蕙芯也担心起来:总感觉他今天的状态不甚好。

“放心,他没那么弱。”

辛凯边说边暗叹:能让闻蕙芯这么担心,那小鬼少吃一顿也值了。

“喵——”

按捺住无法明言的担忧,曲依循声向桌下望去,发现一对绿幽幽的立瞳正静静盯着她——那是一只体态滚圆的猫,三角脸,尾巴极短,通身呈均匀的焦糖色,只在头顶和背部各长一块黑色圆斑。

“怕猫?”

听到厉修低沉却平和的询问,她的紧张也莫名缩减了一半:“嗯……”

由于餐厅大体呈开放式布局,故曲依一抬头就能看到坐在对面的他。

“为什么?”

午餐的主食是冷面。即使在说话期间,男生白皙的手指依旧优雅地转动着叉子。

“我小时候有拿零食逗过路边的猫,当它靠近的时候,我就把食物收回来,等它后退了,我又把食物递出去。结果把它逼急了,就冲过来在我手上挠了一下……”

围绕“猫”的话题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大伙儿惊奇的目光。

认真聆听她回忆儿时糗事,仔细捕捉她眼神变化的每个瞬间,渐渐地,厉修的唇角也有了上扬的趋势。

没错,就是这样,就这么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一如父亲所言,无论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尽管去得到它。

傍晚六点,夕阳的光线尚未褪尽,餐厅已然座无虚席。

隔着明净的落地窗,室内暖橘色的灯辉与草坪上地灯的光线温柔呼应。

“……那么结果是?”

热闹的餐桌上,迎向一双双好奇的目光,闻蕙芯淡淡瞥了眼身边的靳坤,回答:“还没有。”

令她终于安心了一些的是,没吃午餐的他并未继续缺席晚餐。

“不过,有喜欢的人……”

这额外的补充无疑吊起了众人,尤其是男生们的胃口:“谁这么好命——”

“嗯……保密。”

“不要嘛——”

置身于此起彼伏的嘘叹声中,向来淡定的傅暄皓也意外地推了推眼镜: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闻蕙芯吗?

不仅是他,就连曲依也发觉,今晚的闻蕙芯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原来已经有目标了。我就说嘛,你这样的美女怎么会没有男朋友……”抱怨过后,景瑶从盛满冰块的小桶里取出一瓶冰啤酒,熟练地用启瓶器撬开瓶盖,“咕嘟嘟”将杯子的三分之二填满,“来来,我干杯,你们随意。”

因为与新结识的男生们打赌输了,她只好自罚一杯。

“喔——”

当她仰头将大半杯酒一饮而尽,并把倒置的空杯展示给大家看时,附近几个年轻人即刻鼓掌叫好。

想不到这趟旅行会遇上厉修和闻蕙芯这样的俊男美女,餐厅里的年轻男女在入座时都不自觉向这边靠拢过来。

“这有什么,我也行!”

向来在景瑶面前不甘落后的张锡京也跃跃欲试。

只见他连杯子也不要,拿过余下半瓶酒直接仰头便灌!

接连不断的欢笑声中,一道焦糖色的身影无声跃上了餐桌。

“你来了,二筒。”伸手抱过那体态滚圆的胖猫,覃君嫚娇声哄道,“怎么又上桌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被女生的手指轻柔地蹭弄背部,那胖猫竟半眯着眼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曲依很快认出,它就是中午那只一直盯着她吃饭的猫。

据老板和店员说,他们也不清楚它究竟从何而来,只记得它第一次在民宿附近出现,是在几年前的夏天。最初它只是在院子里晃悠,厨房的师傅见它太瘦,就时常拿些处理剩下的海鲜边角料喂它,见人们不做驱赶,又能填饱肚子,它干脆就赖着不走了。几年蹭吃蹭喝下来,不仅将身材从“条状”吃成了“球状”,还常常大摇大摆跳上餐桌,向愿意为它的任性买单的客人讨食。

之后的某一天,它趴在走廊里晒太阳;由于后期体型变得四四方方的,身上还有两块黑色圆斑,模样酷似麻将里的筒子牌,竟被一位从棋牌室出来的顾客直呼“这不是二筒吗”——于是,那四四方方的生物便得了“二筒”的诨号。

“……等那个大叔把笼子收回来,我过去仔细看了下,居然真的有龙虾啊!”

这边,越说越起劲的张锡京简直也要效仿“二筒”跳到桌上。

得知民宿供应的美味海鲜皆出自附近的渔场,趁着下午晴好的天气,他领着潘梓婷与一帮新结识的伙伴去了海边,在那里,大家不但和渔场的工人一同捕获了龙虾,还吃了许多香喷喷的烤鱼。

“我还钓到了螃蟹呢!好在我没你那么笨,手套也不带就去抓龙虾,结果被夹得嗷嗷叫!”景瑶也不忘炫耀战绩,“瑛涵呢,有没有被蜜蜂蛰?”

“当然没有,我们穿了防护服的。”柳瑛涵笑道。

这么好的天气,她当然也没闲着。张锡京他们去了海边,她与周舒诚、曲依就跟着覃君媚参观了村民自建的蜂房,同行的还有闻蕙芯、厉修以及傅暄皓,一路上不知收获多少惊艳的目光。

“我才没有嗷嗷叫!我当时就像这样,就像……”眼看一世英明又要毁于景瑶的直言不讳,张锡京抓过桌上装冰的小铁桶,假设那是当时夹住他的龙虾,“我就这样,一甩,就把它甩飞了!”

随着他扬臂的动作,只听“哗啦”一声,整桶冰水竟不偏不倚泼到了靳坤脸上!

正当他在周遭一片哗然中愣住时——

“没事吧!”

两个几乎同时响起的女声替他缓解了尴尬。

隔着不算太厚的卫衣面料,靳坤感到手臂两侧忽然新增了两份不同的温度:左臂的触感温暖,右臂则相对冰凉。

然而,直觉却驱使他的目光转向了右侧的人:那是曲依。

发现闻蕙芯正从靳坤的另一侧向这边望过来,曲依连忙将手收回;意识到这一举动和她快速避开的视线,男生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禁一黯。

与此同时,像是感受到某种来源不明的寒意,坐在厉修相邻位置的吕柯猛地打了个颤。

“出了什么事?”见状,正在一旁督促服务生的老板娘立刻过来,“快跟我去拿毛巾擦擦,当心着凉。”

“没事,嫂嫂。”安抚过老板娘,覃君媚随即示意辛凯一眼。

“大家闹着玩的,没事,我带他去……”

辛凯起身,带靳坤离开。

“没冰了……”老板娘边从张锡京手中接过空空如也的小桶,边嘱咐正清理水渍的服务生重新取些冰来。

“让我去吧。”

见曲依主动帮忙,闻蕙芯也连忙起身:“我跟她一起去。”

“哦,好……”

见她们这么热心,老板娘也没有反对。

厨房位于隔壁楼的一楼,需要步行穿过院内的草坪。

很快,冰取到了。

曲依提着满满一桶冰往回走,正当她企图去拉餐厅的小木门时,闻蕙芯忽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

不同于市区上空浑浊的天色,郊外深蓝的夜幕中满缀闪亮的星。

“可以等会儿再进去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然而,望着闻蕙芯动人的眸子,她却深深怀疑,眼前也有一对坠落凡间的星。

“学姐想跟我……说什么?”

“曲依你……”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犹豫再三,闻蕙芯终于鼓起勇气迎上对方的目光,“我需要你的支持!”

“为什么……”

尽管不太明白,曲依却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不安。

“因为……”脸虽已红透,闻蕙芯的表情仍格外认真,“因为我……喜欢上靳坤了。”

海风拂过棕榈树扇状的阔叶,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细腻的“沙沙”声。

“这种事……为什么……跟我说?”

“因为在社团里,你跟他的关系是最好的。”见她目光晃动得厉害,闻蕙芯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所以,相比其他任何人,我更希望……先得到你的支持。”

餐厅内。

靳坤和辛凯已经回来了。

“听说明天的婚礼要在海边举行,”吕柯看向覃君媚,“怎么还不见新娘新郎?”

“他们先去我舅姥姥家接孩子,明天中午才到。”

“啥,都有孩子了!”

不怕他更吃惊,一旁的覃君嫚笑着补充道:“还是双胞胎哦。”

“喵——”

被她抱在怀中的“二筒”也得意地唤了一声。

“其实他们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之前忙工作,所谓‘婚宴’也是简单请熟人吃了个饭而已。”担心大家把事情想复杂,覃君媚随即解释,“趁这趟放假,才把亲戚朋友们叫到一起,打算补办一个像样的婚礼。”

“能在海边举办婚礼,太浪漫了……”

潘梓婷咬着汤匙羡慕道。

“不仅仪式,晚餐也会在沙滩上进行。”

“全都要现场准备吗,那可是很费人力的!”

基于已参加过不下数次的班级野炊,柳瑛涵很清楚,筹备这类活动远没有听上去那么轻松。

“所以说,大家明天都要帮忙一起准备哦!”覃君嫚边说,边看向老板娘,“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打下手的,嫂嫂别客气尽管开口。”

“都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各位干活呢。”

“您别见外,”见老板娘这么客气,酒劲上头的景瑶“爷们儿”道,“虽然是两手空空来的,力气我们可不缺,您可劲儿使唤!”

“女孩子心细,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布置场地;男生可以跟我先生他们去搬桌椅,搭建举办仪式的礼台……哦,对了,厨房的大师傅明早要到村子附近的山上采集食材,余下的师傅们要去渔场选购海产然后回来加工,有谁愿意给他们帮忙?”

待老板娘话毕,少倾,一个略带鼻音的男声应道:“选购和加工……我可以帮忙。”

“你要去厨房切菜!”

令景瑶意想不到的是,靳坤居然主动提出帮忙加工食材!

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居家型的啊!

“当然可以,”老板娘亦格外惊喜,“现在很少有年轻人愿意进厨房了。”

发觉方才离席的傅暄皓已经回来,吕柯不禁问道:“学长不是去洗手间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隔着薄薄的玻璃镜片,傅暄皓的目光温和如旧:“就洗个手。”

“蕙芯她们回来了……”

循着汤妮的提示,两个去取冰的女孩也回到了餐厅。

相比面色泛红、目光盈盈的闻蕙芯,眉间凝固了淡淡哀绪的曲依显然更令厉修在意。

见她默默将装满冰的小桶搁在餐桌中央,便不再说话,靳坤的视线更是一刻不敢从她身上离开;尽管让张锡京一桶冰水浇得头晕目眩,可在他意识的深处,与她有关的一切仍旧清晰而显著。

“……海鲜的话应该没问题,平时在家我也经常帮忙做饭的。”

了解过老板娘的“分工”安排,闻蕙芯表示要与靳坤一同到后厨帮忙。

“后厨的人手解决了,那么跟大师傅上山……”

“我去。”

揽下这项任务的是厉修。

眼见几个原本要去布置现场的女生纷纷发出“我也要上山”的抗议,辛凯忍不住打趣:“你还是去后厨吧,不然所有姑娘都要跟着上山了。”

“我对制作中餐并不擅长,去也帮不上忙。”

“学长……居然也有不擅长的事?”

出于惊奇,张锡京的筷子都从手中滑脱了。

在他心中,厉修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然而刚才,那个在多数人看来几乎无所不能的男生,居然告诉大家自己“不擅长制作中餐”——

在学校可谓一呼百应的厉修,不擅长的事情居然是做饭!

“曲依呢?”发觉还没询问过她的意向,覃君媚细心道,“要到后厨帮忙,还是去山上?”

“我……”舌根僵硬地绷着,曲依抬眼望向一旁的闻蕙芯,但很快,对方眼底期待的波光便打消了她的最后一丝犹豫,“我去山上。”

霎时,辛凯的表情有些惊讶,周舒诚和柳瑛涵神色复杂,潘梓婷则紧紧皱着眉头。

“就这么定了!”对此刻的异样氛围毫无察觉,“分工”完成后,景瑶依旧大大咧咧地招呼朋友们喝酒。

当大伙儿的注意再度被新话题吸引开,曲依内绪翻涌的目光也终于从靳坤震惊的眸底撤离……

“……不瞒你说,我申请了学校的国际交换生名额,这个学期结束后……就要去英国了。”

“我原本是想,等完成一年的交换体验,等一切准备得更充分以后,再回来跟他表白;可种种原因让我意识到,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所以趁着这次旅行,我想要告诉靳坤,我喜欢他。”

“曲依,你能帮我么?”

闻蕙芯的声音不断在脑海碰撞,令她无法忽视,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对方的请求。因为——

“虽然没说喜欢闻蕙芯的事,但他连参加派对的事都告诉你了,说明真的把你当朋友。”

辛凯曾这样说。

“曲依,我喜欢上靳坤了。”

就在刚才,闻蕙芯亦曾如此对她说。

无需“验算”,“结果”已经一目了然。

按之前梁媛媛声讨田玊时未能言明的说辞——明知那两个人其实是互相喜欢的,却还企图保有荒唐的想法,或做出荒唐的举动,这,不就是所谓的“犯贱”么……

没注意到傅暄皓凝重的目光,愧疚与焦虑令闻蕙芯只能兀自注视曲依静默的侧影。

抱歉了,曲依。

虽然不知道你对靳坤抱有怎样的感情,但他对你的感情,我已经看懂了。

所以,在你感受到他的心意之前,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在你们之间划设界限。

对于靳坤,同样也很抱歉。

明知你的心是向着曲依的,却还要在你走向她的道路上放置障碍。

但我不能告诉你,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想全力将你争取到身边来。

毕竟,即使是在众人看来“温柔无私”的我,也是有私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