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冠杰声调一沉,道:“姓江的,你应该明白,老夫对你不惜如此浪费口舌,如此容忍,只因为你只是金,雷两个的朋友,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老夫找的是金、雷他两个,老夫也不想牵累别人,不愿妄杀无辜,可并不是不敢怎样你,怕你!”
江阿郎淡淡道:“阁下,你也该明白,我说的可是个理字,何况为朋友两肋可以插刀,我并不在乎阁下能怎么样我,也更不会因此而放弃一个理字!”
郭冠杰冷笑道:“这么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江阿郎浓眉一轩又垂,神色平静地一笑道:“那就随你了!”
郭冠杰目中寒芒一闪,倏然转向鲁荣问道:“鲁荣,这座宅子目前反正你也不能回来住,要它也没有什么用,老夫想放把火烧了它。等你将来成家时,再重建新屋,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鲁荣微一躬身道:“属下没有意见,但凭总管做主就是。”
“好。”
郭冠杰点头一笑,随即转朝那四个劲装彪壮大汉中的两个,沉声说道:“左大,徐二,放火烧!”
左大、徐二两个应了一声,抬手探怀取出火种,跨步就要分往两边厢房走过去放火。
江阿郎两遭浓眉倏地一扬,沉喝道:“站住!”
沉喝声中,手扬处,两道黄光电射,“笃笃”两声分别插在左大、徐二两个的脚前地上。
那是两根筷子。
左大、徐二两个心头一惊停步。
江阿郎适时冷声说道:“你两个敢再移动一步,这两根筷子就不会只插在你俩的脚前了。”
说话间,已拿起桌上齐老化子面前的一双筷子,朝左徐两个扬了扬。
左大、徐二两人迟疑着,一时不敢再动。
郭冠杰脸色勃然一变,道:“好手法,怪不得你敢这么强硬不听老夫的,原来你不但是个练家子,而且还是位高人,老夫走眼了!”
语声微顿,隐沉的目光忽地一凝,问道:“你姓江?”
“不错。”
江阿郎点了点头。
郭冠杰道:“请问大名?”
江阿郎道:“阿郎。”
郭冠杰心神暗暗一震,道:“一刀斩?”
“嗯。”
江阿郎淡淡道:“我想你阁下早就知道了,是不?”
郭冠杰一怔,道:“老夫早就知道了,你这话怎么讲?”
江阿郎目光一凝道:“你来的时候,难道没人对你说过我可能在这儿?”
“没有?”
郭冠杰摇摇头,诧异地说道:“你知道老夫的来处?”
江阿郎道:“你的来处我虽然不知道,但却知道是谁让你来的!”
郭冠杰道:“你以为是谁?”
江阿郎淡然一笑道:“费翔云,可对?”
郭冠杰道:“你是说七星庄那位号称‘寒星剑’的少庄主?”
江阿郎点头道:“不错,正是他。”
郭冠杰一摇头道:“错了。”
江阿郎神色一怔,道:“不是他?”
郭冠杰嘿嘿一笑道:“老夫与费翔云从未相识,与七星庄也毫无关连!”
江阿郎双目凝注道:“阁下这话实在?”
郭冠杰冷声一哼,道:“信不信随你!”
江阿郎淡笑笑道:“如此我请教,是谁派你阁下来的?”
郭冠杰冷冷道:“老夫的主人。”
江阿郎道:“贵主人是哪一位?”
郭冠杰道:“枫林别庄庄主。”
江阿郎道:“我请问他的名号!”
郭冠杰道:“老夫无可奉告。”
江阿郎道:“你不敢说么?”
郭冠杰双眉一扬又垂,道,“你不必用激,那没有用,老夫也不受这个,想知道,你只前往枫林别庄走一趟就明白了。”
“阁下说的是。”
江阿郎点头道:“我请问枫林别庄在什么地方?”
郭冠杰道:“秦岭山中。”
江阿郎道:“日后有机缘,我定当前往拜访。”语声一顿又起,问道:“阁下现在怎么说,还要放火烧这座宅子不?”
郭冠杰嘿嘿一笑道:“一刀斩三字虽然名震武林,但却还吓阻不住老夫。”
江阿郎浓眉微微一挑,道:“这么说,你仍是要放火烧了!”
郭冠杰冷冷道:“不错,老夫今天是放火烧定了!”
江阿郎道:“阁下该明白,既有我在这儿,我绝不容许放火,也势必拦阻你!”
郭冠杰神色冷漠地道:“你不容许那是你的事,老夫放老夫的火,还是照放不误!”
江阿郎浓眉再次一挑,道:“如此看来,你阁下是绝不肯善罢干休了!”
郭冠杰道:“不错,老夫奉命前来协助鲁荣讨债报仇,岂能虎头蛇尾,若然就此善罢干休,如何向庄主交差复命!”
江阿郎眉锋一皱,道:“郭阁下,你该知道你这不肯善罢干休的后果!”
郭冠杰嘿嘿一笑道:“老夫十分精楚,不过,你也该明白,你虽然名列武林‘六俊’之首,传闻一身武学功力高绝,但是老夫却有点不信。”
江阿郎道:“你不信什么?是不信你们那么多人敌不过我一个,还是不信我能拦阻得住你们放火?”
郭冠杰冷冷道:“两者都是。”
江阿郎道:“这么说,你是要试试了!”
郭冠杰道:“老夫确实有这个意思。”
江阿郎淡淡道:“好吧,你既然有这个意思,我怎么好让你失望。”
说着,他迈步离席走向厅外。
齐老化子和四大护法纷纷长身站起,跟着走出厅外。
江阿郎走下厅前石阶,在郭冠杰对面七尺之处停步立定,冷冷说道:“阁下要试试就请出手吧!”
郭冠杰目光一瞥齐老化子和四大护法五人,嘿嘿一笑道:“不忙,老夫先请教,他们五位是?……”
江阿郎道:“阁下身为枫林别庄的总管,应该不是个孤陋寡闻之人,难道还看不出他五位是穷家帮弟子。”
郭冠杰道:“这个老夫知道。”
江阿郎道:“既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郭冠杰道:“老夫是请教他们五位穷家帮中的身份?”
江阿郎道:“一位长老,四位护法。”
郭冠杰心头暗暗一震,道:“他五位是你的朋友?”
江阿郎道:“承穷家帮主看得起,全帮上下都是我的朋友。”
郭冠杰眼珠微微一转,道:“你与老夫等动手时,他们五位会出手帮忙不?”
江阿郎刚一摇头,方要说不,齐老化子突然说道:“江兄弟,老化子有个请求,望江兄弟能答应。”
江阿郎含笑道:“齐老别客气,请求二字我怎么敢当,您请说。”
齐老化子道:“我老化子想活动活动筋骨,向兄弟你讨令会会高人!”
江阿郎摇头一笑道:“齐老原谅,在这儿,目前我是主人,您五位是客,哪有主人不动,烦劳客人的道理!”
语声一顿,他转向郭冠杰说道:“阁下只管放心,你们十三个纵然联手齐上,也只我一人,他们五位都只作壁上观!”
郭冠杰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嘿嘿一笑,道,“好豪气,可是,你这话算数?”
江阿郎浓眉微微一轩道:“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从没有个不算数的!”
郭冠杰道,“他五位万一不耐呢?”
江阿郎道:“他五位只有一人出手就算我输!”
郭冠杰目光一凝道:“算输便怎么样?”
江阿郎冷冷道:“这还有什么怎么样的,你不是要放火烧掉这座宅子吗,自然由你放火由你烧了!”
“好。”
郭冠杰阴沉的目光转了转,道:“老夫想另外附加上点彩头赌注,你敢么?”
江阿郎淡淡道:“我既敢独对你们十三个,其实更没有什么不敢的,你说吧!”
郭冠杰嘿嘿一笑道:“说出金百川、雷正刚他两个的去处!”
江阿郎点头道:“没有问题,目前虽然确实不知他二位的去处,但在三天之内我必奉告!”
齐老化子突又接口说道:“郭阁下,便宜都被你占尽了,江少侠为人厚道,他虽然不愿说什么,我老化子却心中不平,不愿太吃亏,不能不说话!”
郭冠杰脸色一变,道:“老化子你想怎么样?”
齐老化子道:“江少侠败了,便要输掉这座宅子和金雷二人的性命,阁下你呢?你们败了,打算输点儿什么呢?”
郭冠杰冷冷说:“你老化子想要老夫拿出头彩头赌注?”
齐老化子道:“难道不该?”
郭冠杰微一沉吟道:“你老化子想要点什么赌注彩头,你说罢。”
齐老化子微微—笑道:“我老化子想请你们留下来。”
郭冠杰脸色陡然一变,道:“你老化子要这彩头,便宜也未免占得太大了!”
齐老化子道:“怎么太大了?”
郭冠杰道:“江阿郎落败了,他输掉的只不过这么一座宅子和金百川雷正刚两个的去处,老夫若然落败,却要输掉十三条命,这便宜还不够大么?”
齐老化子摇头一笑道:“郭阁下,你弄错了我老化子的意思了。”
郭冠杰道:“老夫怎么弄错了?”
齐老化子淡淡道:“我老化子只请你们留下来,并未说要们的命,是不是?”
郭冠杰阴沉的目光一凝,道:“那么你要老夫留下的意思?……”
齐老化子道:“老化子要弄清楚一件事!”
郭冠杰道:“什么事?”
齐老化子道:“这座宅子究竟是不是鲁家的产业?”
郭冠杰双目一眨道:“你想让老夫等和金百川雷正刚当面对证?”
齐老化子摇头道:“那倒不必,老化子另有地方查证。”
郭冠杰道:“什么地方?”
齐老化子道:“本帮此地分舵。”
郭冠杰道:“查证以后呢?”
齐老化子道:“是鲁家的产业,自然物归原主,仍交还鲁家。”
郭冠杰道:“不是便怎么样?”
齐老化子冷声道:“老化子就押着你们前往枫林别庄,找贵庄主讨个公道!”
郭冠杰脸色一变,道:“老化子,你可是认为江阿郎一搏必胜?”
齐老化子淡淡道:“一对十三,这种众寡悬殊的搏战,老化子焉敢说他必胜?”
郭冠杰冷冷道:“如此,你何必向老夫提出这个彩头赌注,多此一举!”
齐老化子淡然—笑道:“这也许是老化子多此一举,不过,阁下既要求江少侠说出金、雷二位的去处,作为一搏胜负的彩头赌注,彼此就应该公平,阁下身为枫林别庄总管,当然不是个不明白这种道理之人!”
这话不错,是理。
俗话说得好,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一个理字能压死人。
郭冠杰为人虽然是阴沉诡诈,但在一个理字下,心中也不禁为之一窒,一时而接不上话,无言可对。
他无言可对,齐老化子自是不会就此算完,双目倏如电射般逼注地道:“郭冠杰,你不敢答应么?”
一个涵养极深之人,往往也会受不得一个激字,何况郭冠杰这种人,他如何能受得住激,双眉陡地一挑,道:“笑话,老夫身为总管,又是此行之首,有什么不敢答应的。”
郭冠杰的涵养功力虽然不够深,但他毕竟是个心机阴沉诡诈之人,话出口之后,心中立刻明白是上了老化子的一个激字当。
因此,齐老化子话声一顿,他立即一摇头道:“老化子,你不必激老夫,老夫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齐老化子道:“你不敢答应?”
郭冠杰嘿嘿一笑道:“老夫不是不敢答应,而是不愿答应!”
齐老化子倏然一声冷笑道:“姓郭的,你该明白老化子这么说,是对你客气,也是给你面子。”
郭冠杰冷冷道:“要是不客气,不给面子,你能将老夫怎样?”
齐老化子冷笑道:“老化子一样能够留下你们!”
郭冠杰脸色勃然一变,暗吸了口气,竟没再答理齐老化子,目光倏然转望着江阿郎问道:“江阿郎,你怎么说?”
江阿郎微微一怔,道:“什么怎么说?”
郭冠杰道:“老夫请问,这儿目前究竟是谁为主?”
这么一问,江阿郎明白他的用意了,淡淡道:“我,怎么样?”
郭冠杰冷冷道:“既然是你为主,那么老化子在旁如此,贫嘴多话,喧宾夺主,节外生枝,你怎么不说话?”
江阿郎道:“你要我说什么?”
郭冠杰道:“最起码你该拦阻他!”
江阿郎道:“阁下该明白,齐老他说的是持平之论,是理。”
郭冠杰道:“这么说,你是同意老化子的意思是了?”
江阿郎道:“我要是不同意,就不会不说话不拦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