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话音方落,只听“吱呀”一声响,紧接着慕容丹砚从旁边的客房走了出来,左手拎着乌鞘长剑,神情颇有一些紧张,口中说道:“厉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厉秋风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慕……穆姑娘不必担心,掌柜说楼下有人找我,料来没有什么大事,厉某下去瞧瞧再说。”
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姑娘在客房歇息便可,若是有什么事情,厉某回来之后,自然会说给姑娘知道。”
厉秋风一边说话,一边向慕容丹砚使了一个眼色。慕容丹砚心下会意,知道厉秋风担心自己莽撞行事,惹出事端,要自己留在客房,不要外出。她虽然心下惊疑,却也不敢再说,只得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客房,将屋门轻轻掩上。
厉秋风和掌柜走到楼梯口处,居高临下向一楼望去,只见大堂靠近门口处坐了一名武官,看他身上穿着的官服,竟然是一位游击。厉秋风心下一凛,暗想东安城官兵的头目不过是一位把总,怎么会有一位游击到于家老店来找自己?念及此处,厉秋风心下颇为忐忑,右手不由自主向腰间探去,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到了东安城之后,他便将长刀放在枕头
楼下那名武官听到头顶传来脚步声,急忙抬头张望,恰好与厉秋风的目光撞到了一处。厉秋风见这人约摸四十多岁年纪,面孔黝黑,生得孔武有力。那名武官看到厉秋风和掌柜一起走到楼梯口处,认定了厉秋风便是他要找的那人,立时站了起来。待到厉秋风走下楼梯,他快步迎上前去,拱手说道:“请问阁下便是厉先生么?”
厉秋风拱手还礼,口中说道:“我便是厉秋风,先生二字,愧不敢当。”
那名武官嘿嘿一笑,转头对掌柜说道:“店家,我有几句话要与这位厉先生说,劳烦店家暂避片刻。”
掌柜原本心中忐忑,不晓得这名武官到了客栈有何事情。此时听武官要自己避开,急忙点头答应,一溜烟跑入后堂去了。武官见掌柜走得不见踪影,左近又再无一人,这才对厉秋风说道:“本官姓周名显,在登州卫歧川千户所出任游击一职。前日奉登州卫指挥使秦大人之命,押运三只大船,从东辽县出发,今日午时之前到了东安城码头,要与厉先生交接大船。”
周显说完之后,自怀中摸出一份用火漆封着的公文袋子,递到厉秋风面前。厉秋风接过公文袋子,打开火漆,取出一张纸来,却是登州卫指挥使书写的一份文书,言明游击周显押运三只大船到东安城公干,一应官吏不得阻拦,最后写着接应人的姓氏正是厉秋风。厉秋风读完文书之后,自怀中掏出锦衣卫腰牌,举在周显面前,口中说道:“请周大人查验厉某的腰牌。”
周显接过腰牌,看到锦衣卫三个字,心下悚然一惊,急忙将腰牌恭恭敬敬地递还给厉秋风,口中连称得罪。厉秋风摇头说道:“周大人远来辛苦,请稍坐片刻,厉某画押之后,劳烦周大人将文书带回,交给登州卫指挥使大人。”
厉秋风说完之后,转头向着后堂大声说道:“店家,厉某有一事相求,请到大堂说话。”
厉秋风话音方落,掌柜已然一路小跑到了大堂,在厉秋风身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说道:“厉、厉大爷有事、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厉秋风道:“请问客栈里是否能找来油调朱砂一用?”掌柜连连点头,请厉秋风稍候,转头又向内堂跑去。周显见此情形,笑着说道:“这个老家伙还算识趣,不敢怠慢厉大人。”
厉秋风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厉某奉锦衣卫指挥使阳大人到东安城办事,不敢暴露身份,掌柜并不晓得厉某在锦衣卫当差。于家老店是东安城最大的客栈,掌柜是一位圆滑之人,否则也不能支应起如此规模的大客栈。”
两人说话之际,掌柜又跑回了大堂,将一个巴掌大的白色油调朱砂盒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厉秋风面前。厉秋风接过盒子,打开盒盖,将右手拇指伸入盒子中,在朱砂上用力按了几下,随即在文书下端按了一个手印,这才将文书装回到公文袋子中,递还给周显。周显将公文袋收回怀中,见掌柜拿着油调朱砂盒子又跑回到内堂,这才对厉秋风说道:“眼下三只大船停泊在码头,请厉大人前去点验。”
厉秋风正要说话,只听得脚步声响,却是掌柜端着一个木盆,从后堂走入大堂。他径直走到厉秋风身边,将木盆放在桌子上,这才陪着笑脸说道:“请厉大爷净手。”
厉秋风道了一声谢,将双手伸入盆中,洗去了手指上的朱砂,又接过掌柜递过来的布巾,将手擦干。他一边将布巾放回到木盆之中,一边对掌柜说道:“劳烦掌柜挑一位精明的伙计,将丁先生请来客栈,厉某有要事与他商议。”
掌柜连声答应,顾不得将木盆收好,快步向店门口走去,推开店门,向着店外大声说道:“焦小七,你马上去诸老爷家,就说厉大爷有要事相商,请丁大爷尽快到客栈一叙。”
在门口迎客的那名伙计甚是精明,听掌柜说完之后,答应了一声,便即快步向西首走去。掌柜走回到厉秋风身边,请厉秋风和周显到窗边一张桌子旁边坐下,又亲自端来香茶,这才躬身告退。厉秋风待掌柜离开,这才对周显说道:“此番厉某到东安城办差,还有一位丁先生从旁辅助,是以点验之事,还要等待丁先生来到之后,咱们一起前往码头。”
周显笑道:“这个自然。卑职奉秦大人之命押运三只大船前来东安城,出发之时秦大人再三叮嘱卑职,事事要听厉大人吩咐,不可妄自主张。厉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好了,卑职必定办得妥妥当当,不劳厉大人费心费力。”
以官职而论,周显身为游击,尚在百户之上。只是锦衣卫乃是皇帝亲军,权柄比其他卫所的武官大得多。是以周显看了厉秋风的腰牌之后,知道厉秋风是锦衣卫百户,哪里敢在他面前摆出上官威风?竟然以卑职自称,以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