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长孙光明和苏岩则在一边连连点头,玄机和尚却是面色凝重,一直盯着他与长孙光明划好的两条直线。司徒桥见众人的模样,知道厉秋风并不是欺瞒自己,心下又惊又怒,口中说道:“他妈的,竟然想害死老子!这个王蛋,老子逮到他后,非得将他的脑袋揪下来不可!”
厉秋风道:“司徒先生,方才我点了你的天容穴,虽然并不是要伤你,只是怕你暴怒之下出手伤人。只不过天容穴是脖颈之上的要穴,司徒先生现在没有什么大碍罢?”
司徒桥潜运内力,先是将这一道真气自丹田送入膻中穴,随后传至天容穴,在脖颈处转了一圈,随后又将这道真气收回到丹田之中。自觉真气通行无阻,全身上下又没有什么异状,是以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厉兄弟尽可以放心,我没有受伤。”
他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奇怪,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何时着了道儿。这个王蛋的本领当真不弱,看样子是跟老子干上了。嘿嘿,嘿嘿。”
长孙光明在一边说道:“司徒先生不必担心,这人暗地里施展邪术坑害司徒先生,虽然险些得手,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司徒桥一怔,道:“长孙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孙光明说道:“厉大侠想出了这个法子,使得那人想要将咱们困在道路之上兜圈子的阴谋破灭,他只得另想法子来害咱们。虽然咱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从他对付咱们的手段来看,这人用心险恶,非要致咱们于死地不可。若是能将咱们一鼓聚歼,自然是片刻都不能等候。可是他却只挑司徒先生下手,明摆着是无力同时对付咱们五人。由此看来,此人的本领实在有限。他之所以现在还能大占上风,那是因为他在此地潜伏已久,早就布好了移魂大阵,一直在暗中窥伺咱们,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此人不现身则已,若是他以为稳操胜券,要亲自下手来杀咱们,便会如那个灰衣倭贼一般,非得死在咱们手中不可。”
厉秋风和玄机和尚听了之后,俱都点头称是。司徒桥却是眉头紧锁,思忖了片刻,口中说道:“焉知这个王蛋不是我的仇人,耗费这番心血,只不过是为了对付我一人而已?”
长孙光明道:“咱们既然一路同行,自当同仇敌忾。即便这人只想对付司徒先生一人,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长孙光明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厉秋风和玄机和尚,接着说道:“我想厉大侠和玄机大师也不会坐视不理罢?”
厉秋风道:“这是自然。此人用心阴毒,不管他是只想对付司徒先生,还是要将咱们尽数害死,咱们都不能与他干休便是。”
玄机和尚道:“此人造下如此可怖的杀人机关,便是佛经中所说的恶魔却也没有这般狠毒。除魔卫道,原本便是佛门弟子的本份。就算他要杀的并不是贫僧,贫僧也不能坐视他害了别人的性命。”
长孙光明见厉秋风和玄机和尚答应一力相助,这才放下心来,接着说道:“有厉大侠和玄机大师相助,敌人再厉害,却也不足为虑。只不过此人布置周密,定然还有不少害人的诡计。咱们继续走下去,须得时刻小心,这样才不会被他所乘。方才司徒先生着了道儿,便是因为过于焦躁,露出了破绽,这才被他乘虚而入。咱们接下来须得心平气和,相互关照。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我就不信这个王蛋会一点破绽都不露?!”
众人听长孙光明如此一说,气势复振,便又向前走去。待走了一柱香工夫,苏岩忽然说道:“奇怪,怎么好像又有雾气出现?”
众人吓了一跳,不由停下了脚步,转头四处张望。果不其然,只见四周的旷野变得有些朦胧起来,那是因为远处有丝丝白雾弥漫开来。好在这雾气并不甚浓,虽然将远处的情形遮掩得模糊不清,不过目力所及的距离仍可达到百余丈外。长孙光明道:“这雾气虽然怪异,不过只要不是咱们曾经遇到过的那场大雾,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五人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司徒桥一边看着长孙光明用长剑划出的直线,一边对他说道:“长孙先生,此前厉兄弟曾经问过你离开此地后的打算。当时你只说逃出此地之后再做决定却也不迟。不过依我看来,只怕长孙先生还是放不下昔年长孙无忌被武则天害死的深仇大恨罢?”
长孙光明叹了一口气,看了司徒桥一眼,口中说道:“实不相瞒,自我记事之日起,家父便再三告诫,凡长孙一族的子孙,都要牢记长孙家的大仇,直到将武则天这妖妇锉骨扬灰,才能报了我家先祖被害之仇。司徒先生能放下朱棣害死司徒家先祖之仇,只不过我却不敢背弃家父的教诲。”
长孙光明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只不过我很羡慕司徒先生如此洒脱,说放下便能将仇恨放下。唉。”
司徒桥正想说话,忽听厉秋风低声说道:“前面有人!”
众人听厉秋风突然说出这句话,登时大惊失色。因为长孙光明和玄机和尚边走边用长剑和禅杖在地上划线,是以两人侧身前行,并没有目视前方。而司徒桥和苏岩则分别跟在长孙光明和玄机和尚身后,帮助两人确认划线是否笔直。是以四人前行之时,都没有过多留意前方的情形。而厉秋风走在最后,虽然一边走一边观看长孙光明和玄机和尚所划的两条直线是否准确,却也对前方的情形极为关注。此时突然瞧见数十丈外人影闪动,便即出言示警。
司徒桥等人转过身去,定睛向前方张望。只见数十丈外,丝丝白雾之中,影影绰绰现出数十道人影。
众人心下又惊又喜。这一路走来,眼中看到的净是无边的旷野,此时终于见到人影出现,虽然不知是敌是友,却也胜过不分东西南北地胡乱摸索。
玄机和尚右手提起禅杖,左掌竖于身前,口中说道:“阿弥佗佛。各位施主,咱们下一步应如何行事?”
长孙光明看了看厉秋风和司徒桥,见二人沉默不语,略一沉吟,这才开口说道:“既然有人出现,若非敌人,咱们便可向他们打听此处的情形。若是敌人,正好可以与之一决生死。咱们此时已是有进无退,只不过再向前走,须得更加小心才是。”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司徒桥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再划什么鸟线,大摇大摆地走将过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看看天下有几人能挡得住咱们四人!”
他说到这里,蓦然间看到苏岩站在一边,想起自己这句话对苏岩颇为不敬,急忙又说道:“苏姑娘,你是女子,跟在咱们后面便可,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否则咱们四个须眉男子,这张脸可没地方放去。”
苏岩知道司徒桥东拉西扯,只是怕自己生气罢了。不过司徒桥也是一番好意,是以苏岩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厉秋风听司徒桥说话,蓦然间想起在皇陵之外柳生一族的秘宅之中,慕容丹砚被假马东青暗算,身受重伤。念及此事,厉秋风心如刀绞,沉声说道:“司徒先生说得不错,咱们须要护得苏姑娘周全。便由厉某先行,玄机大师殿后,司徒先生和长孙先生为左右两翼,将苏姑娘护在中间。放眼天下,即便是柳生宗岩亲至,想要伤到苏姑娘,却也是痴心妄想罢了!”
柳生宗岩假冒柳宗岩之事,江湖之中无人知晓。厉秋风想起慕容丹砚,心下激动,是以说话之时竟然直呼柳生宗岩之名。好在玄机和尚、司徒桥、长孙光明听厉秋风提到柳生宗岩四字,只道他激愤之下将柳宗岩的名字说错了,倒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司徒桥心下不免嘀咕,以柳宗岩的身份,怎么会和苏岩为难?瞧厉秋风的模样,此时对苏岩竟然另眼相看,难道这一路走来,他竟然对苏岩动了真情不成?只不过这位苏姑娘已是长孙光明的女人,而且以人品相貌而论,比之慕容丹砚更是差得远了。厉秋风如此紧张苏岩,倒让人颇为不解。
众人商议之后,便即依计而行。厉秋风左手提着警恶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在虎头岩下山腹之中曾经见识过姚广孝的手段,知道虽然身处幻境,却也是危机四伏,一着不慎便有杀身之祸。何况此时眼前的情形到底是不是幻像,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判断。是以他不敢有丝毫托大,全身贯注真气,右手五指微张,若是有什么变故,电光火石之间,他便能够拔刀杀人。
五人走了二十多丈之后,距离那些人影已不过百十步远。只不过雾气环绕于四周,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待众人又向前走了十余步,厉秋风忽然发觉右侧有一道巨大的黑影直向众人扑了过来。
这一下事发突然,厉秋风已来不及出声示警。好在他心中早有提防,发觉情势不妙,右手已然拔出警恶刀,同时左足一点,身子倏然拔起,刹那之间已跃起一丈多高。只见他身在半空,左手一甩,刀鞘发出“呼”的一声厉响,直向右侧那道黑影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