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见柳生宗岩气急败坏,全然没有了武林宗师的风度,心下暗想:“怪不得听他气息有些混乱,想不到竟然中了阳震中的碎阳手。只不过阳震中内功深厚,为人又最是谨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有十分把握。被碎阳手击中之后,体外虽然并无半点伤痕,内脏却已然被他掌力震伤,端得是阴毒无比。柳生宗岩的武功只在阳震中之上,绝不在他之下,为何会被阳震中打伤?”
却听慕容丹青嘿嘿笑道:“你们这些倭人设下阴谋诡计害人之时,不是常说什么我又不是与你比武较计,不必讲究什么单打独斗么?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你冒充柳宗岩,为祸中土,咱们和你也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何况今日你与那个老太监和阳震中先后交手,却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还被阳震中打了一掌。此时居然还有脸面在这里妄谈天下大事,可笑,可笑。”
柳生宗岩愤怒之极,只不过他深知即便自己没有受伤,要应付慕容丹青已是极不容易。这年轻人阴险狡猾,不争武功之长短,而以杀人为乐事。面对此人,竟然如同与毒蛇对峙,一着不慎,便会着了他的道。至于厉秋风,也是一个极难对付之人。自己到了中土之后,在兴献王陵一役一举歼灭数十个帮派的精英,几乎毁了中土武林半壁江山,想不到天不遂人愿,竟然又生出这样两个杀星来与自己为难。
柳生宗岩一向瞧不起中土武林人物,他以为包括柳宗岩在内,讲究一些虚无缥缈的江湖规矩、武林大义,纯属放屁。柳宗岩在寒山渔村教授村民武功之时,常说若要练成高深武功,须得有济世救人的胸怀,否则就算勤学苦练,却也难以达到化境。柳生宗岩却不以为然,他用功勤奋,又有奇遇,很多武功无师自通,练成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几可独步于倭国。自从到了中土之后,又连败各帮派高手,虽说借着柳宗岩之威名,对手往往未战先惧,只不过他的武功确有独到之处,是以更加不将中土武林高手放在眼中。只不过遇到厉秋风之后,此人却与其他武林高手不同。出刀之际,只求生死,不论胜败,而且为了求胜,甚至不择手段,是以柳生一族屡次要除掉厉秋风,却都是功败垂成。
至于慕容丹青,更是令柳生宗岩头痛不已。这个年轻人没有丝毫中土武林高手的风度,比柳生一族的杀手更像杀手。此人神出鬼没,又无所不能。一击不中,便即飘然远去,却又如同毒蛇一般,随时会趁对手不备之时,露出他的毒牙。柳生宗岩今日如此窘迫,便是没有料到慕容丹青一直窥伺在他身边,直到他力抗当世两大高手,被阳震中拍了一掌之后,慕容丹青突然现身,向柳生宗岩出手邀战。柳生宗岩受伤之后,被三大高手围攻,自知不敌,便即飘然而去。阳震中和另一位大高手是皇帝驾下重臣,不能追击。只不过慕容丹青苦追不舍,却又不立即出手,要逼得柳生宗岩身上伤势发作,这样杀他就更加容易。这份居心,与中土武林高手讲求的“仁义”可以说是背道而驰。柳生宗岩面对此人,竟然处处受制,一筹莫展。
此时柳生宗岩背对着慕容丹青,面对着厉秋风,右手握住伞柄,却一直没有将藏在伞柄中的长剑báchuái。
因为他知道,一旦拔出了长剑,便没有回旋的余地。面对慕容丹青和厉秋风这两位年轻高手的夹击,他必败无疑。
慕容丹青在拖延时间,是盼着柳生宗岩伤势发作,最好五脏碎裂,自己死了最好。柳生宗岩也在拖时间,只不过他却是迫不得已,只求能拖一刻是一刻,此时尽可能要避开与慕容丹青和厉秋风动手。
一时之间,三人都不再说话,院子中除了火把发出的燃烧之声,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慕容丹砚和马东青站在正堂之中,听得院子中再也没有说话声,心下诧异,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门口,向院子中望去。
便在此时,马东青也提着佛泪宝剑,跟着慕容丹砚走到门口,口中低声说道:“慕容姑娘,你看他们三人,到底谁胜谁负?”
慕容丹砚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厉大哥他们能打赢呀!这个老坏蛋恶贯满盈,今日让他难逃公道。”
便在此时,柳生宗岩却也看到慕容丹砚和马东青走到了正堂门口,他脸色一变,蓦然间大声说道:“杀!”
他话音未落,厉秋风却看到站在柳生宗岩身后的慕容丹青神色大变,直盯着自己身后,口中喝道:“小心!”
厉秋风心下一凛,知道自己身后定然出了极大变故。是以虽然知道柳生宗岩就在自己面前,此时绝对不能分心,他还是倏然转过身去,将背心要害尽数暴露于柳生宗岩眼前。
厉秋风并不是托大,而是知道自己身后站着的是慕容丹砚。
慕容丹青神色大变,自然是慕容丹砚有事发生。
是以即便面对柳生宗岩这等生平大敌,厉秋风还是转过了身。
只见马东青站在慕容丹砚身后,挺起手中的佛泪宝剑,直向慕容丹砚后心刺去。
慕容丹砚见厉秋风倏然回身,于是对着厉秋风微微一笑,似乎就要叫出“厉大哥”三个字。
便在此时,她的胸口却突然冒出了一截剑尖。
厉秋风心下一痛,刹那间如坠冰窟,双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
慕容丹砚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突出的剑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嘴角抽动了几下,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即向地上倒了下去。
柳生宗岩身形一晃,已自到了宅子右侧的围墙之上,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慕容丹青并没有追击柳生宗岩,因为他已直向正堂飞了过去。
此时马东青一剑得手,正想将佛泪宝剑从慕容丹砚身上báchuái。
马东青若是拔出宝剑,创口中定然鲜血狂喷,慕容丹砚非得当场身亡不可。
只不过此时厉秋风已然出手,一掌便向马东青面门劈了过去。掌力未到,掌风已自逼得马东青无法呼吸。
厉秋风一掌拍出的同时,慕容丹青也已到了正堂门前,左手成爪,凌空向马东青抓去。
马东青只觉得眼前人影闪动,两道劲风从面前和头顶扑到。她毕竟没有练过高深武功,此时惶恐之下,无法像练武之人那般处变不惊,身不由已地松开了握剑的右手,仓皇后退。
厉秋风和慕容丹青出手之际,其志都不在于杀人,只求将马东青逼退,使得慕容丹砚脱离马东青的控制。
马东青脱手放开长剑,慕容丹砚随即向前扑倒,厉秋风已然赶到,将她抱在怀中。
慕容丹青也已落到地上,左手出指如风,瞬间便将慕容丹砚胸前和背后十七处大穴尽数封住。
只听“铮”的一声,慕容丹青手中的长剑已然归鞘,右手却握住了佛泪宝剑的剑柄,口中沉声说道:“抱住丹砚的身子,动也不要动一下。”
厉秋风点了点头,双手扶在慕容丹砚肋下,虽然心急如焚,双手却是极稳。
慕容丹青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用力,将佛泪宝剑从慕容丹砚后背缓缓拔了出去。
长剑抽离之后,慕容丹青随手将宝剑丢在地上,右手点了慕容丹砚后心伤口周围的四处大穴,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撕开慕容丹砚伤口处的衣衫,将瓷瓶中的药粉洒在慕容丹砚的伤口上。
只听她伤口处传出一阵“嗤嗤”之声,慕容丹砚口中发出几声shēny,脸色却已变得惨白。
慕容丹青将慕容丹砚抱了过去,又在她胸前伤口处敷好伤药。只见慕容丹砚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口鼻之中气若游丝。
慕容丹青抱着慕容丹砚,对厉秋风道:“我要带她回转江南,或许我爹爹能够救她。此间的事情,就劳烦厉兄了!”
厉秋风心如刀绞,想要说话,却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
慕容丹青将慕容丹砚抱在怀中,缓缓走出正堂。他走得极稳,只是背在后背的长剑,隐隐在剑鞘中发出“铮铮”之声。
厉秋风眼看着慕容丹青抱着慕容丹砚走出宅子,这才转过身去,看着已经坐在正堂中一把椅子上的马东青,口中说道:“你不是马东青。”
马东青微微一笑,右手将额头上搭下来的一绺头发梳理整齐,口中说道:“我是不是马东青,已不重要了。你想怎样杀我?”
厉秋风看着被慕容丹青丢在地上的佛泪宝剑,上面沾染着慕容丹砚的鲜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出卖逐月的也是你罢?”
马东青道:“出卖?你这话好生可笑!我只是为了主人除掉叛徒,怎么能说是出卖?要怪只能怪你和那个姓萧的白痴太蠢,我跟着你们这么久,居然没有发觉我是谁。”
厉秋风俯身将佛泪宝剑拿在手中,看着宝剑上的鲜血,口中说道:“你说的不错,是我太蠢,你露出了这么多破绽,我竟然没有看出来。”
马东青突然放声大笑,片刻之后笑声倏然止住,盯着厉秋风道:“破绽?你不要胡吹大气。你们中土武人,被我瞒过的不下数十人,其中还有不少帮主、掌门人。你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不必羞于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