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司徒桥说到这里,人人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心想他说来说去,总算要动手决斗了。慕容丹砚转头看了看众人的神情,笑道:“难得这次大伙儿一般心思,倒真是难得。”
司徒桥道:“你说的不错,其时我已经望眼欲穿,只盼着两人打他妈的一个两败俱伤,我拿上那紫玉葡萄和翠玉白菜溜之大吉。此时一听魏千户要动手,心下大喜,紧盯着魏千户和那个和尚,生怕两人又变了主意。
“弘敬和尚被魏千户说中了心思,脸上现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只不过这份尴尬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双手合什道:罪过,罪过。魏施主,你出言无状,恶语恫吓,不怕坠入阿鼻地狱么?
“魏千户冷笑道:你们这些和尚身披袈裟,干的却净是龌龊之事。我若是下了地狱,也有你这大和尚陪伴,倒不会寂寞。他说完之后,双目如电,盯着弘敬和尚的双眼,厉声说道:你就别打算拖延时间了。今日是你自己找死,以为我和石大人在这里拼个两俱伤,你好渔翁得利,这才将大殿外的众僧遣散。眼下你中毒已深,又无后援,还想着多拖一刻是一刻,趁早别做这春秋大梦
“我听这魏大人语气凌厉,知道他就要动手,心下大喜,又略有些焦躁,暗想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讲这些废话有屁用?哪知他话音未落,胸口处突然凸出一截剑尖。”
司徒桥说到这里,在场的众人也是悚然一惊。只听司徒桥接着说道:“我吓了一跳,初时以为是那石大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猝然出手偷袭。只是仔细一看,压根不是这样。自从弘敬和尚闯入密室之后,魏千户就背对着甬道入口,与弘敬和尚对峙。那石大人的尸体倒在供桌右侧不远处,距离弘敬和尚倒更近一些。魏千户胸口中剑,那偷袭之人藏在甬道中,趁他不备才一击得手。只不过以魏千户的武功,为人又心思缜密,要想暗算他是极难之事。我初时还想不通那人为何直到了此时才动手,不过后来我勤练武功,倒是渐渐明白了。那人一心想要杀掉魏千户,不过对他也十分忌惮,一直藏在密室之外等待时机。直到弘敬和尚与魏千户图穷匕见之时,魏千户虽说大占上风,却也不敢小觑这和尚。是以他全神应付面前之敌,却忘了背后便是甬道入口,后心要害失了防护。那人悄悄潜入甬道,这才一击得手。”
石洞之中的诸人除了司徒桥和慕容丹砚之外,人人都是江湖中的大行家,不须司徒桥解释,便已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听司徒桥画蛇添足般的解说,人人心中都对他嗤之以鼻,心中暗想:“这人说话刻薄,武功又差,想来是靠上了花家这棵大树,才能苟活到今日。”
司徒桥自然不知道众人心中正自对他腹诽,接着说道:“那魏千户低头看着胸口露出的那截剑尖,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他身子扭动了几下,似乎想转过身去,看看偷袭他的是谁。只不过此时他身子已被长剑刺穿,全身劲力尽失,又如何能转得过去?他又抬起头来,盯着站在对面的弘敬和尚,似乎想出言询问,只是嘴角微微颤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向那弘敬和尚望去,只见他也是一脸惊愕,原本在胸前合什的双手已自分开,摆了一个将合未合的姿势,直愣愣地看着甬道入口的方向。
“我瞧着弘敬和尚的样子,心下暗想:这和尚好像见了鬼一般,看样子倒不像事先知道有人会出手偷袭魏千户。只不过以他和魏千户两人的武功,若是有人悄悄欺近,又怎么能瞒得过去”
司徒桥话音未落,邓遥实在忍不住了,冷笑一声,道:“要不说你这人没有见识。那人知道姓魏的和弘敬和尚不好对付,这才一直藏在密室之外。直到弘敬和尚和魏千户翻脸,各自全神贯注准备动手之际,自然是心无旁骛。他才有机会悄悄溜进甬道之中而不被魏千户和弘敬和尚发觉。那魏千户要出手之际,是他背心最疏于防护之时。别说偷袭他的那人是一个高手,即便是司徒先生这样的庸手,其时要杀了姓魏的,却也并非难事。”
司徒桥听邓遥出言讥讽,却也并不生气,点了点头,道:“我正惊愕之时,魏千户胸口那截剑尖倏然消失,想来是偷袭他的那人将长剑自他后心抽了回去。剑尖消失之后,魏千户胸口处喷出一道血箭。这血喷洒出去,恰好溅在那具干尸之上。奇怪的是鲜血落到干尸之上时,竟然发出了嗤嗤之声,随即从那干尸上升起了丝丝红雾,情形怪异之极。那弘敬和尚吓了一跳,急忙向供桌左侧退出了两三步,一脸惊恐地盯着那具干尸。便在此时,只听扑通一声,魏千户的尸体已然扑倒在地上。
“我眼见密室之中徒生巨变,心下惊骇不已,身子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我心中一惊,暗想魏千户虽已毙命,弘敬和尚却也不好对付。何况甬道之中还藏着一个更可怕杀手,若是被这两人察觉我躲在暗格之中,非要了我的命不可。念及此处,我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我凑近那暗格门上的小孔,向弘敬和尚望去。却见他一脸惊慌,站在供桌左端,双手仍是举在胸前,看着甬道入口,不由自主地又向后退了一步。过了片刻,他的双手才慢慢合什,对着甬道入口微微躬身,口中说道:阿弥佗佛。师、师兄,您怎么来了
“我听他如此一说,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所说的这个师兄又是哪一位高人。惊疑之间,却听那甬道之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阿弥佗佛。施主,你在本寺忍辱负重藏匿了三十一年,直到今日,老衲才知道敝寺这二三十年发生的那些怪事到底是因何而起。
“我越听越是惊疑,那苍老的声音说完话之后,却见一个又高又瘦的老和尚从甬道中走了出来。这老和尚面容枯槁,似乎只是皮包着骨头,乍一看如同一具骷髅一般,与坐在供桌右侧的干尸倒有几分相像。老和尚的双目似睁似闭,颏下留着一撮花白的胡须,稀稀落落地从下巴一直延至耳端。这老和尚从甬道之中走出之时,身子晃来晃去,似乎随时都会倒在地上。他的左手大袖不动,右手袖子中却露出一截剑尖,剑尖兀自向地上滴着血珠。此时密室之中一片寂静,那老和尚行走之时又没有丝毫声音发出。是以这血珠滴到地上,发出的“嗒、嗒”之声,听起来如同敲在心上,却又与心跳并不一致,越听越是心慌,越听越是心悸。
“这老和尚慢慢走入密室,走到供桌前不远处,看着供桌后的那尊玉像,双目微微睁开,缓缓说道:这玉像雕好之时,我曾见过一次,想不到再次看到,已过去了将近十年。阿弥佗佛。
“我瞧着这老和尚说话之际,脸上现出一丝痛惜的神色。只不过离的远了,他脸上的神情看得并不清楚。自这老和尚进入密室之后,弘敬和尚便远远的躲了开去,似乎对这老和尚怕得要命。我心中暗想,这老和尚走起路来一摇三晃,似乎一阵风也能将他吹倒。可是连魏千户这样的大高手都死在他手里,这份扮猪吃老虎的功夫却是厉害之极。那老和尚看着那玉像的面容,过了半晌才喃喃说道:红粉骷髅,皆为虚幻,凡所有相,终是尘土。
“我瞧着这老和尚看着那尊玉像时一脸迷幻,暗想这老和尚不会犯了花痴罢?无意中看了弘敬和尚一眼,却见他正慢慢向甬道入口处挪动。一边移动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那老和尚。那老和尚看了半天玉像,又低下头去,看着供桌上的奇珍异宝,眼珠呆滞,似乎将这些玉石蔬果尽数看在眼中,却又像什么都没看到。直到弘敬和尚快要挪动到甬道入口处,那老和尚才叹了一口气。弘敬和尚听了这声叹息,吓得浑身一抖,立时停下了脚步。此时他距离甬道入口只有丈余,却是半步也不敢再动。
“此时那具干尸上仍然不时有血雾升起,只不过再也没有嗤嗤之声。那老和尚缓缓转过身子,看着弘敬和尚道:施主,老衲是该称呼你为卓不离呢,还是叫你金无心?”
司徒桥话音未落,在场的帮主、掌门之中便有数人发出了“噫”的一声。慕容丹砚一怔,暗想卓不离是谁?金无心又是哪一个?看各位前辈的模样,这两人定然是非常有名。怎么我却从来没有听父亲和哥哥提起过?
却听许成和道:“卓不离是横行江南的独脚大盗,金无心却是在山东沿海出没的水贼,两人杆子都打不到一起去,怎么会与这弘敬和尚拉上关系?”
慕容丹砚听了更是心下茫然,她对江湖之事又最为好奇,见许成和说完之后,在场的帮主、掌门人均自沉默不语,心下更是着急,低声对厉秋风道:“厉大哥,卓不离和金无心是什么人,很有名么?”
厉秋风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这两人都是昔年江湖中出名的邪派人物。卓不离是横行于江南四省的独脚大盗,虽然作案不多,但是他做的每一起案子都轰动天下。官府追查他二十余年,却一直没有将其擒获。据说当年慕容秋水老先生也曾派出慕容山庄的高手帮助六扇门缉拿此人,却都被他逃脱,可见此人十分了得。金无心是水贼,纠集海盗,在山东沿海打家劫舍,甚至还劫过两次官船。这两人在二三十年前都是名动天下的剧盗,只不过十余年前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