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4章

黑衣人首领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双眼越过厉秋风,直向无边的黑暗望了过去。众人坐下之时,两名松鹤楼的伙计已将数十名黑衣人引到十余丈外歇息,只有黑衣老者站在黑衣人首领身后垂手侍立,是以众人身边十丈之内再无旁人。慕容丹砚见黑衣人首领面露悲凄之色,暗想这个家伙原来也是鞑子,他说起鞑子当年战败之事,自然是痛心疾首。哼,若是太祖皇帝杀鞑子,咱们自然十分高兴。不过扶桑人打赢了鞑子,总让人不大舒服。看在鞑子也是中土人氏的份上,我就不幸灾乐祸了。

慕容丹砚思忖之际,只听黑衣人首领接着说道:“原来阿剌罕暴病身亡之后,手下诸将彼此不能相容,互相观望而不再进兵,给了扶桑国败军喘息的机会。而奉命前往扶桑国增援的汉将范文虎急着立功,不等主帅阿塔海到达军中,便即下令出海,径直带领十万江南汉军赶到扶桑国,与原本隶属阿剌罕麾下的忻都、洪茶丘两队人马会合。只是三人聚在了一处,彼此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是以兵马虽然增加了不少,反倒不如先前阿剌罕统兵之时那般上下一心、互相照应。

“北条时宗接到军报,知道此番蒙古大军兵马众多,锐不可当,已经突破了扶桑国官兵挖掘的壕沟和建造的石城,不日便要深入扶桑国腹地。北条时宗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吓得险些昏了过去,吩咐手下的家臣备好行李,打算逃出城池,乘船出海,前往西洋避祸。若是此时蒙古大军大举进攻,扶桑国非得灭国不可。只是忻都和洪茶丘二将没了阿剌罕约束,都想着夺头功,反倒互相羁绊,竟然驻军不前,给了扶桑国喘息之机。待到范文虎率军赶到,又与忻都和洪茶丘起了争端。三人吵个不停,大军停滞不前。北条时宗原本已经打算逃走,可是听说蒙古大军犹豫不进,他又留在城池之中不走了。

“正所谓时也命也。就在蒙古大军犹豫不决之时,海上又刮起了狂风。忻都、洪茶丘都是骁将,不过东征之前从来没有带领水师征战过,不晓得水战的法子。而东征大军的战船由东夷水手掌控,虽然东夷已经向大元臣服,但是许多东夷人怀有二心。看到风浪乍起,而蒙古大军统帅又不懂航海之术,这些东夷水手故意不将大风浪即将到来的消息告知忻都和洪茶丘,只等着风起浪涌之时,便要毁掉蒙古大军的战船,使得蒙古大军遭受惨败,东夷便可趁机复国了。

“江南军是大宋的降军,其中有许多将士出身于宋军水师,知道海上风浪的厉害。是以看到大风乍起,江南军中的一支兵马便在主将张禧的带领下将战舰疏开锚泊,以免大风浪来袭之时,战船互相碰撞,只怕有全军覆没之危。而忻都和洪茶丘等人压根不晓得此事,仍然率领本部兵马驻扎在岸上,整日里互相攻讦,甚至拔刀相向。

“数日之后,大风浪袭击了蒙古大军的船队,眨眼之间,几千只战船被风浪卷入海底,数万将士不幸身亡。更要命的是战船上的粮草军械就此化为乌有,大军没有粮草,军心自然大乱,东征大军已经陷入绝境。只有江南军张禧和也速儿二将事先有了防备,这才没有全军覆没。

“大风浪掠过之后,海上到处都是东征大军将士的尸体和战船的碎片,情形凄惨之极。张禧和也速儿下令手下的将士救援落难的蒙古将士,从水中救起了大将范文虎。经过数日救援,侥幸未死了蒙古将士尚有七八万人。不过粮草军械已经尽数被毁,大军已经无力再战。范文虎力主退兵,免得全军覆没,留下笑柄。张禧等人虽然不服气,不过他们都是范文虎的部下,无法与主将抗争,无奈之下只得跟随范文虎逃走。其时东征大军的战船大半沉入海底,只有几百只战船可以使用,是以范文虎能够带着逃走的将士不过万余人,其余六七万将士俱都被他抛弃在扶桑国。”.

厉秋风听黑衣人首领说话,暗想蒙古大军东征之事,我在锦衣卫南镇抚司当差之时也曾看过许多公文。若是以军力而论,东征大军击败扶桑兵马并非难事,只是忻都是鞑子将军,而范文虎却是汉人降将,二将彼此不能相容,相互忌惮。而且忽必烈下令东征之时,东征大军大半都是大宋的降军,是以军中传言,鞑子是想借东征之机,将投降鞑子的汉人尽数害死。东征大军到了扶桑国,鞑子兵和汉军不只不能上下一心,反倒勾心斗角,都盼着对方被扶桑人灭掉。这样一支兵马,又如何能打胜仗?据说范文虎逃离扶桑国之时,带到船上的都是他手下的汉军将士。只是此事是真是假,已然无人得知。

厉秋风思忖之际,只听黑衣人首领接着说道:“范文虎等人逃走之后,留在扶桑国陆上的蒙古将士虽然还有五六万人,不过他们没有粮草军械,又失了退路,已然陷入绝境。北条时宗听说大风浪摧毁了蒙古大军的战船,当真是欣喜若狂,立时调集二十余万兵马,大举围攻被范文虎丢弃在扶桑国的东征大军残兵。这些残兵虽然拼死力战,终究只是一支失去了根基的疲惫之师,不过数月便即全军覆没。扶桑人将被俘的蒙古人、色目人、女真人、东夷人全部斩杀,只有来自中土南方的汉人免死,不过都做了扶桑人的奴隶。”

慕容丹砚听黑衣人首领说到这里,不由皱起了眉头,口中说道:“这倒奇了。扶桑人凶残狡诈,为何只杀鞑子,而饶了汉人的性命?难道他们对汉人的仇恨犹在鞑子之上,不肯将被俘的汉人军士一刀杀死,而是要将他们当作奴隶,日日虐待侮辱不成?”

慕容丹砚话音方落,叶逢春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先生是鞑子,自然不肯说出鞑子的丑事。不过此事在下略知一二,不妨说给穆姑娘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