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掌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角抽搐了几下,兀自说不出话来。胡掌柜在一边劝道:“老罗,萧大人说得不错。做大事不拘小节,一盒灵芝和十几万两银子相比,孰轻孰重,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只要咱们这次买卖做成了,别说一万九千两银子,便是十万九千两银子,却也不在话下。”
纪掌柜等人见萧东要罗掌柜将灵芝拿出来送给王大小姐,心下均想,那晚你老罗将灵芝取了出来,在咱们面前好一番卖弄。哼哼,让你这个老小子胡吹大气,今日报应不爽,看你如何应付!哈哈,哈哈。是以胡掌柜说完之后,众人幸灾乐祸,纷纷随声附和,都要罗掌柜为大局着想,将灵芝取了出来送给王大小姐,不可耽误了此番前往扶桑的大事。
罗掌柜见胡掌柜等人如此恶毒,竟然想着落井下石,坑害自己,心下又惊又怒,颤声说道:“老胡,你的行李中还放着十几颗珍珠,那可是女子最爱之物,为何不拿出来送给王大小姐?纪掌柜,前几日咱们喝酒之时,你取出来给大伙过目的几块玉珮可都是珍品。当时你怎么说来着?只须拿出一块玉珮,便能让秦淮河上几百个婊子为之疯狂,抢着投怀送抱!今日到了危急关头,不妨取出一块玉珮送给王大小姐,定然能够将魏二宝这个王八蛋换回来。还有宋掌柜,你随身带着几柄如意也是世间少有的宝物,若是拿去送给王大小姐,她定然大喜过望,要换回魏二宝,岂不是易如反掌?还有老白,你不要在一边偷笑。你那条玉带镶金挂银,若是取出来送给王大小姐,别说要一个魏二宝,就算换半个王家庄,只怕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允下来!这次去扶桑,可不只是我老罗一个人的事情。赚钱大家一起赚,可是亏本只让我一个人亏,只怕有些说不过去罢?!”
胡掌柜等人没有料到罗掌柜反客为主,让众人将各自的宝物献将出来,倒是大出意料。先是冷场了片刻,紧接着五位掌柜吵吵嚷嚷,船上登时乱成一团。
萧东见众人如此模样,心下又好气又好笑,正要喝止众人之时,忽听张实说道:“张某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胡掌柜和罗掌柜等人正自吵得不可开交,都想让对方拿出宝物,自己一毛不拔。待到听张实开口说话,胡掌柜双手一举,对众人说道:“张员外处事公道,咱们先不要吵,都听他说话便是。”
罗掌柜等人这才住口不说,只是人人脸上都是愤愤然的神情。张实道:“萧大人说得不错。这趟买卖事关各位的身家性命,万万不可再耽搁下去。灵芝也好、珍珠也罢,都是极贵重的宝物。拿去送给王大小姐,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哪里承受得起?只怕宝贝压身,反折了她的寿”
张实话音未落,只听白掌柜冷笑道:“灵芝和珍珠是宝物,我这条玉带便是寻常汗巾子不成?!张员外,咱们知道你和老胡是多年的交情,可也不能如此拉偏架,冷了咱们的心。若是你张员外如此行事,我回转杭州之后,只能向杭州二十一行的掌柜实话实说。二十一行几百家商铺的买卖,只怕你张员外日后再也无法染指了。”
白掌柜话音方落,宋掌柜和纪掌柜也在一旁叫嚷起来。原来白、宋、纪三位掌柜听张实提到灵芝和珍珠是宝物,只道他为胡掌柜和罗掌柜说话,有意偏袒,这才出言反驳。张实见三人如此模样,心下暗骂三人糊涂,脸上却并无怒色,沉声说道:“三位掌柜不妨听张某将话说完。若是张某这主意有失公平,三位掌柜再骂却也不迟。”
白掌柜和宋掌柜、纪掌柜三人对视了一眼,这才闭口不说,不过脸上兀自愤愤不平,若是张实还要偏袒胡掌柜等人,三人便要与他翻脸。
张实接着说道:“依张某之浅见,此番朱公子去求王大小姐放了魏二宝,不必送灵芝、珍珠、玉珮、如意、玉带这等贵重之物”
张实说到这里,众人心下均已明白,方才张实只提到灵芝和珍珠,引得白、宋、纪三人大为不满。这次他学了一个乖,索性将众人的宝贝全都提了一遍,以示公平。
只听张实说道:“张某记得尹掌柜带的货物之中,有十几匹嘉兴妙悦绸缎庄的花布。不妨取一匹交由朱公子带去王家庄。想那王大小姐正当妙龄,看到花布定然欢喜不尽。妙悦绸缎庄的布匹虽然价格不菲,一匹花布最多也不过十几两银子,对于尹掌柜来说,只能说是九牛一毛。就算尹掌柜心中不快,各位掌柜不妨每人拿出二三两银子,赔偿给尹掌柜,想来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不知张某这个主意,各位掌柜是否满意?”
胡掌柜等人听张实说完,登时个个露出笑容,纷纷夸赞张实处事公道,这主意最好不过。白掌柜趁机笑着说道:“老尹伤势未愈,正在舱中歇息,大伙儿不要因为这等小事去打扰他。不妨先去后舱取出一匹花布,交由朱公子带到王家庄。至于尹掌柜嘛,待日后他伤势大好之后,再说与他听也不迟。”
其他四位掌柜心下雪亮,知道白掌柜的意思是将此事瞒过尹掌柜,就连花布钱也不必赔给尹掌柜了,可以说是正中下怀。是以人人叫好,便即推举白掌柜到后舱去取花布。白掌柜道:“此事乃是咱们大伙公议,由我一人前去只怕不好。还请各位掌柜与我同去,再由萧大人和张员外做个公证,日后老尹问起,咱们也可坦坦荡荡,不至于伤了和气。”
众人纷纷点头叫好,便即请了萧东、张实二人一同前往后舱。厉秋风和秦老五留在船头,看着众人的背影,不由相对一笑,心下均想,尹掌柜被削去了双耳,又被众人如此算计,当真是倒霉到家了。
待到众人将布匹取来之后,放入包袱之中,交由厉秋风背好。船夫早已将船板搭好,厉秋风正要下船,张实道:“朱兄弟,你还是将长刀带上罢。”
厉秋风摇了摇头,对张实说道:“此番前往王家庄,是求王大小姐放人。若是带了刀去,未免显得不够诚心,极易惹出误会,是以还是不要携带兵刃为好。”
厉秋风与众人作别之后,便即下船上岸,走过码头,又穿过东辽县城,直到出了北门,便即向王家庄走去。他行走之时警觉万分,好在并无可疑之人跟随在他身旁。厉秋风心下暗想,慕容秋水不愧为一代宗师,剑术拳脚,天下难有人及。自己最佩服师父的武艺,可是与这位天下第一剑客相比,也只能说各擅胜场,难分高下。至于曾做过东厂督公的张永武功诡异之极,神鬼莫测。前晚自己虽然勉强没有落败,实属侥幸。若是生死相搏,自己绝对不是他的敌手。这两大高手潜伏在东辽县城之中,眼下不晓得去了哪里。而那晚出现的柳生一族的杀手先后死在萧东和张永手中,再无其他杀手现身,这与柳生一族的行事大不相同。昨晚在摩天岭上遇到的那个白衣人,以剑术武功而论,与慕容秋水和张永相比差得远了,只是行事诡异,在摩天岭上装神弄鬼,定然另有图谋。东辽县一个偏僻小县,如今出了这么多事情,很难说不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操纵。自己须得万分小心,不可一时托大,被敌人所乘。
厉秋风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之间已到了王家庄村口。只见数十步外的两株大树之下,赫然站着两人,正是王小鱼和慕容丹砚。王小鱼笑道:“慕容姐姐,我就说朱公子不会食言,你偏偏不信,一大早便要到村口来等候。如今朱公子已经来了,姐姐如何谢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