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农夫听厉秋风说出“封门村”三个字,一双眼睛倏然缩成两条细缝,盯着厉秋风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问道“封门村?你到那里去做什么?!”
厉秋风听那农夫语气大变,蓦然间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杀气,正从农夫身上传了过来。厉秋风心下一凛,不过他早就想好了说辞,是以并不慌张,口说道“我是修武县城刘老爷家的护院武师,奉了刘老爷之命,到封门村询问花灯祭送灯之事。”
那农夫双目似睁似闭,不住在厉秋风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到了厉秋风腰间悬着的绣春刀上。他沉吟半晌,这才问道“前几年不都是黄管家来办这事吗?你这位小哥看上去可有些面生。”
厉秋风见这农夫说话之时,从他眯缝着的双眼,隐约可见一双眼珠滴溜溜直转。厉秋风心下一动,脸上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口说道“黄管家?咱们府哪有什么黄管家?我记得这两年都是万从云万二爷到封门村办理花灯相关之事,难道我记错了不成?”
那农夫听他如此一说,这才睁开了双眼,嘿嘿一笑,口说道“是我记错了,确实是姓万的到封门村办事。实不相瞒,我便是封门村人氏,看你面生,这才多问了几句,还请小哥不要见怪。”
厉秋风暗称好险,若不是听了庙祝说过封门村送花灯之事,说不定便要被这农夫看出破绽。到了那时,说不得只好动手制住这农夫。此时见这农夫不似方才那般警惕,厉秋风这才放下心来,口说道“老兄小心一些,却也是应当应份之事。封门村所送花灯贵重无,咱们刘老爷每年接了花灯,却也是提心吊胆,生怕出了什么事情,不好向贵村交待。好在知县大人体恤下情,每年都会派出得力的公差捕快在刘老爷府帮忙守卫,否则咱们恐怕连觉都睡不好。”
那农夫听厉秋风如此一说,更加放下心来,笑着说道“花灯祭转眼就要到了,只怕小哥又要睡不好觉了。万老二前两年在咱们封门村吃了苦头,想来现在老实多了罢?”新一bsp;厉秋风暗留意这农夫的神情,见他说到万从云之时,一脸不屑的笑容,当即微微一笑,口说道“万二爷口风紧得很,从来没有跟咱们提过贵村之事。不过这两年他一直推托不来,想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农夫哈哈一笑,口说道“算这小子识相!他娘的,这小子在修武县飞扬跋扈咱们管不着,可是到封门村来颐指气使,只怕这个小子还差得远。”
厉秋风生怕自己说得过多,被这农夫看出破绽,是以听他如此一说,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未答话。那农夫又嘲讽了万从云几句,这才对厉秋风说道“你向前再走五里路,便会看到一座石桥。石桥右有一条小路,你沿着小路折向北行,便会走上山坡。一直向山上走,便可以看到封门村的入口。”
厉秋风拱手说道“多谢老兄指点。”
农夫抬头看了看天空,口说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去罢。否则天色黑下来,你在山里行走,只怕多有不便。“
厉秋风道“老兄方才说自己也是封门村人,天色既然不早,老兄若是回村,咱们倒可以结伴而行,岂不甚好?”
那农夫嘿嘿一笑,口说道“我还有事,不能陪小哥同去了。”
厉秋风也不勉强,拱了拱手,便即大步向前走去。
他沿着官道走了两里多地,待转过一个弯路时,他有意无意地向身后瞥了一眼,隐隐约约看到自己身后半里处,那个农夫牵着牛,远远地跟了上来。
厉秋风心暗想,这农夫好生狡猾,表面上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却又远远跟在后面,自然是对自己并不放心。这农夫如此小心,封门村定然不是寻常的地方,自己一定要万分谨慎才是。
他心计议已定,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大步向前走去。待他远远看到前方有一座石桥,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厉秋风加快脚步,走到石桥之前,果然看到右有一条小路,直向正北的高山蜿蜒而去。厉秋风略一沉吟,便即走上了小路。
他走出了十余丈远,地势渐渐变得陡峭起来,小路直向山坡上延伸过去。厉秋风一边走路一边留心四周的情形,每一步都走得万分小心。待到他走上了一处小山坡后,天色已然全黑。只听得山风呼啸,吹得四周蓑草呜呜作响。不远处有一片树林,狂风卷过,不时有枯枝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厉秋风快步前行,待他来到树林边缘,身形一晃,已自藏到了一株大树后面。
厉秋风背倚大树,凝神倾听坡下的动静。过了半柱香工夫,只听得阵阵狂风呼啸声,传来了粗重的呼吸之声。
厉秋风知道这声音不是人出的,而是牛的呼吸之声。
牛既然到了,那个农夫必然也已经到了。
那头牛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到了厉秋风身前两丈之处。
厉秋风仍然一动不动。只听得那头牛慢腾腾地从他身后的大树旁走过,一直向树林深处走去。
厉秋风仍然凝立不动,片刻之后,他听到了几丝极细微的呼吸之声。若不是他内功了得,在阵阵山风之,想要听出这人的呼吸,势登天还难。
那人悄无声息地逼近过来,脚下并未出任何声音,从厉秋风藏身的那株大树旁飘过,尾随着那头牛,直向树林深处走去。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树林更是昏暗无。厉秋风并没有看到这人的身影,但是那人的一举一动,他却了然于胸。
待厉秋风判断那人已出了十几步,这才从树后绕了出来。他先是凝立不动,心暗自数数,待数到五之后,身子斗然拔起。此时恰好一阵山风卷了过来,将四周树木上的枯枝吹得噼啪乱响。
借着这阵混杂的响声,厉秋风已自到了那人的背后。他左手食指和指并在一处,向前轻轻一送,正戳在那人后背风门穴上。新一sbsp;那人只觉得身子一麻,哼也没哼一声,便即委顿在地上。
厉秋风却不管他,三步并作两步,直向前抢了出去。片刻之间,他便追上了那头牛。他记得在山下之时,牛脖子上拴着一条绳子。此时四周虽然一团漆黑,厉秋风还是迅疾无伦地抢到那头牛的身前,伸手抓到了那条绳子。
绳子落到厉秋风手之后,他轻轻用力一扯,那头牛立即停了下来。厉秋风摸黑找到路边一棵树,将那头牛拴在树上。
厉秋风走回到被他点倒的那人身边,伸手将他拎了起来,慢慢悠悠地向左坡下走去。
这是他偷学锦衣卫北镇抚司审案时的法子。北镇抚司提审罪犯之时,将罪犯从诏狱带至正堂,大约要走半里路。负责押送罪犯的锦衣卫故意走得很慢,也从来不催促罪犯。只是如此一来,罪犯反倒更加害怕,往往没有走到正堂,便吓得魂飞魄散,有的甚至当场昏死过去。待被押到正堂之后,很多罪犯被用冷水泼醒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我招、我全都招”。
厉秋风提着那人,晃晃悠悠地走到坡下一处小山窝子,感觉四周风小了不少,便即将那人随手扔到地上。他从山窝子边捡拾了一堆枯枝回来,晃亮火折子生起了一堆火。这才坐在火堆旁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躺在一边的那人,嘿嘿笑道“你心思缜密,狡猾之极,只可惜武功太差,否则要擒住你,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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