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的负责人刚才几乎把学校翻了个底朝天,连林睦深一根毛都没看见,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人了,结果他站在了风暴中心,矛盾的源头还正好是他千辛万苦要的签名。
当机立断将签名藏在了身后。
原本他这个负责人是该当和事佬打个圆场的,但这两个神仙一个都不好惹。
一个是亚洲第一娱乐集团的二公子,一个是刚得了奖的新晋影后,三不知他哪句话说错就两边都得罪了。
他可不想无缘无故成炮灰。
于是他脚底抹油,顶着负责人的名头不负责任地溜之大吉了。
要不是职业素养在这,倪溪可能会当场笑出来。
她原以为林睦深只是在网上冲浪的时候厉害,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这么狠。
温茜贝当即吓得花容失色。
尤其是听到有人说她要完以后,腿都软了。
只是没过多久她又挺起了腰杆。
她再也不是谁的影子了,她是这一届的影后!
她堂堂影后怕什么?
她现在可是接代言接到手软,大导演排着队邀她拍片,不愁没钱赚,区区一个娱乐集团的董事,能断得了她的前程?
想到这里,温茜贝扬起下巴,一脸嚣张跋扈,捂着胸口不以为意地笑着说:“久闻大名,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互联网嘴炮第一人啊,失敬失敬。不瞒你说,我还真的是好怕呢,万一我步了那些人后尘,岂不是再也接不到坤鹏娱乐的活了?我想想,全中国有多少个娱乐集团来着?不算港台的话,好像不下百个吧,更别说海外了。”
“话是这么说,可一半以上都跟坤鹏有合作。剩下的,是鲜为人知的坤鹏的子公司。”
倪溪不喜欢欠人情,上回在杀青宴上轻浮地冒犯了林睦深,她有罪,现在帮他下台阶,这笔账在她这里也就一笔勾销了。
她说完看向林睦深,发现林睦深也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貌似有千丝万缕的暧昧气息在空气中流转。
“倪溪!”温茜贝恶狠狠地直呼她的大名,“我们不是说……我又没招惹你,你干嘛跟我过不去?”
她们不是说好了吗?
这还没两个小时呢,就反悔了?
倪溪镇定自若地笑着说:“我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我知道,我们温影后现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怎么会需要我来教做事呢?是我多嘴僭越了。”
“教做事”内涵的是哪件事两人心照不宣。
温茜贝到底是心虚。
再加上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确实是得意得忘乎所以,或许真扛不住林睦深的刁难,要是在微博上被他艾特,说不一定这芝麻大点的小事也能引起轩然大波,只好悻悻地偃旗息鼓。
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一股脑回收了没发出去的签名,憋着一肚子气,灰头土脸地走了。
热闹没得看了,众人自然也就作鸟兽散了。
只剩下倪溪和林睦深留在原地。
倪溪侧目而视,问:“你怎么不走?”
林睦深原封不动地将话抛回来:“你怎么不走?”
倪溪问心无愧,便无所谓和他单独相处,更无所谓旧事重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愿意跟他多唠一会儿嗑:“那天咬你是我不对,我该跟你道个歉,你要我怎么赔偿我都没意见,会负责到底的。”
这话字字透着肆无忌惮,越听越像是挑衅。
林睦深意味不明:“你倒是不借醉酒辩解。”
倪溪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理直气壮地说:“醉过的人都知道,酒后失德只不过幌子,借酒装疯罢了。”
林睦深一点不给面子地戳穿:“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真醉了?”
还醉得不轻。
倪溪被他说中,奇怪的胜负欲燃了起来,死不承认自己酒量浅,嘴硬得很:“我自己的酒量我自己不了解吗?那晚我只喝了一杯,怎么可能醉?我只不过想看看,究竟是我的魅力强,还是你的定力强罢了。”
林睦深不惜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悠哉游哉地说:“男人的定力都不怎么好,看来你的魅力真不怎么样。”
呵。
呵。
呵。
风度。
风度。
风度。
去他妈的风度,刚才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帮他解围。
狗咬吕洞宾。
倪溪气得转身就走。
“等等。”林睦深淡淡叫住她。
倪溪板着脸回眸,目光能杀人。
林睦深没一点求人的态度,几乎是不容置喙地说:“签名。”
倪溪人在气头上,冷蔑一笑:“你跪下来求我我就给。”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睦深不禁想到蒋艺沣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和无情的嘲笑。
——签名还没要到啊?还说我不利索呢,你这办事效率也不行啊。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低声自语:“送上门的我还不要,偏就喜欢难搞的。”
……
倪溪算是被气饱了,一边走一边取关了林睦深的微博。
原来粉转黑是这种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晚餐时间倪溪以减脂为由没有去聚餐,而是来到排练室熟悉场地。
然而一进排练室就触发了记忆深处不美好的回忆。
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练功房里。
那个房间里,没有光。
六岁的她汗涔涔地劈开双腿,还差一点就要贴在地面了,喘了口气,正打算缓缓打平,一只成年人的大脚踩在了她的大腿上,她顿时疼得撕心裂肺地惨叫,锤着地板痛哭流涕。
倪荣程不顾她的哭叫,怒气冲冲地叉着腰,劈头盖脸地臭骂:“没出息的废物!人家同龄的小女孩软得都跟没骨头一样,一劈就下去了。就你怕吃苦,这点难度的动作都做不了!”
老师在一旁劝:“倪先生您别生气,我们要视孩子的身体发育情况因材施教,循序渐进。”
“循序渐进个屁!还因材施教,你倒是说说我倪荣程的女儿怎么就比别人差!别人都能行,为什么她不行?”倪荣程说着怒气冲冲地踹了她一脚,“我看就是对她太宽容了,才让她不思进取!从今天开始,一天学一个动作,学不会就不许吃饭!我看饿她几天,是不是还学这么慢!”
噩梦好像已经远去。
又好像,她从未逃离过这场噩梦。
她深陷在黑暗里,怎么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