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又是一年元宵佳节,皇子?们都上乾清宫赴宴去了?,剩下一?府邸的女眷在那聚在一起抹骨牌、听小戏。我原本就不太与她们往来,这样的场面我本也不甚喜爱,故而虽乌拉那拉?荣芳请了?多次,我还是推脱着没有上前殿去。
倒是爱兰珠偷偷换了衣裳带着白哥,从东角门里溜了?进来,鼓捣着我也换了汉装,两人严严实实裹了斗篷悄悄出了角门,往街上去看花灯。
“行了?,别在那卖弄了?,欺负我这个不通文?墨的。”爱兰珠紧了?紧大红百花缎底的斗篷,笑得如?这漫夜的灯海般灿烂,“你众里寻了千百度的他,现在在西北呢!你就是再回首,也看不见!”
“十四?爷……可好?”我犹豫地问道。
爱兰珠哈了?口热气在手上,搓了?搓手背,笑道,“好着呢!年前皇阿玛招从青海回来复职的延信、楚宗、策旺诺尔布、常授,与议政大臣、九卿等共同商议进藏事宜,结果这帮废物,也不知道打怕了?,还是苦怕了?,竟是议出四个字来,惟行看守。可贝勒爷早就说了,看着皇阿玛的意思,是一定要打到底的,故而事先跟十四?弟那边都通了?气的,十四?弟早就上疏给皇阿玛明志必战,这下可算是投了?皇阿玛的所好。看着吧,过几日便要下旨了,让他呀,从西宁移驻木鲁斯乌苏,管理进藏军务粮饷。”
“康熙五十九年,离他凯旋就只有一?年半了?,快了。”我喃喃道。
“嗯?你说什么?”爱兰珠刚好转过头去看灯,未听见我的话。
我假意轻松一笑,说道,“没什么。”
爱兰珠接着说道,“老十四?这回可算把风头给出足了?,在西北呀,跟那些青海蒙古的王爷、台吉几次会盟,还说服了?那个什么罗卜藏丹津,恩威并施,搞得那些蒙古王爷都与他歃血为盟,誓与大清共存亡,等化了?雪,便要派兵随征啦!”
我点了点头,思虑了?片刻,是了,十四?阿哥在康熙一?朝西北平叛一役中最大的贡献便是发挥了杰出的外交才能,使得青海诸部诚心依附清廷,为西藏战事的胜利赢得了?关键条件。
如?今,我唯一的心愿,往后没了?我的日子,他能一切都好。
“唉,不说那些朝堂上的啰嗦事,映荷,你快看,那个灯好看!”爱兰珠远远指着一?个巨大的组灯,兴奋地嚷道。
我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远远看去,人群中心一?个巨大的亮点五彩斑斓。原来是一组西王母瑶台宴,扎灯的人可真是心灵手巧,不论是灯顶的王母,还是围绕灯台的七位娉婷而舞的仙女,皆是栩栩如生。
可能是这灯太过扎眼,周围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有些个头矮的人,因是看不真切,都只得高高踮着脚尖。爱兰珠与我自知是挤不进去的,只是远远地看看便欲要走了。
转身处却是见白哥和凝雪两人正在拉拉扯扯,似是为了?什么事红了眼,反常地紧。
爱兰珠嗔怒地瞪了白哥一眼,问道,“怎么啦?”
凝雪忙应道,“没,没什么,八福晋。”
爱兰珠却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主,只侧目扫了眼白哥,便引得白哥忙将真相脱口而出,“回福晋的话,那边灯后头看着像是云姑娘。”
凝雪怨怪地瞥了白哥一眼,暗暗一?个跺脚,过来拽住我不让我回身去看,“福晋,今日难得元宵佳节,就让云姑娘玩一玩吧,啊?”
我不理她,执意回头去找墨云的身影,细细一?看,果见那灯后头一?个墨绿色小袄扎小辫盘髻的灿烂少女,她个头小,看不到灯,此刻却是被底下的人驮着,手里还拿着串冰糖葫芦,自己吃一?颗,又递给驮着她的人吃一?颗。
爱兰珠认得十七阿哥,这会子?也知道自己惹了祸,忙劝道,“映荷,难得过节,十七弟也不是外人,就让她乐一?乐。”
“凝雪,”我厉声吩咐道,“去把墨云给我拉回来。”
“福晋,这……”
爱兰珠过来抓了?我的手,硬是把我往远处拽,“行了?行了?,不就是小孩子一?起看个灯吗?你年轻的时候也看过,我还老远看着十四?弟笑得跟捡着银子似的,背上背着你,两人别提多乐了?。这会你就是要凝雪去拉,这人山人海的,她也挤不进去呀!”
白哥甚为灵秀,也在一边帮腔道,“映荷姑娘别介意了,您当年由十四?爷背着的那个样子,奴才也见过,比云姑娘现下还欢实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咱还是上前头东直门那看舞龙舞狮去吧,那个热闹!”
我硬是扭着不肯离去,却听凝雪指着南边说道,“看,那不是八爷、九爷和十爷吗?”
我回身一看,确是他三人,远远的还跟着一?班便衣侍卫。爱兰珠只得放开我,上前去给八阿哥请安,八阿哥笑着拉起她来,携着她的手,走在一处。
我也忙小步跑过去,说道,“三位爷来的正好,你们带着侍卫呢,让他们帮我把墨云拉回来。”
八阿哥不语,看了?眼我指着的方向,只是一味笑着,并不吩咐人出手去拉,也不出言解劝我。倒是九阿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怪不得今日早早不见了?老十七,原来躲这会美人来了,哎我说映荷,你们年家怎么竟出能迷皇子?的小丫头啊?”
九阿哥与我说话向来是没正型,这会子?我懒得理他,可碍着跟十阿哥又不是十分相熟,不好开口相求。
可我不开口,十阿哥倒是先向我抢白道,“映荷,别那么较真,我们兄弟几个也是宫里散了宴席便服出来看看热闹,若是帮你抓人,闹得这灯会乱了不好看不说,若是明日哪个多事的传到宫里,又免不了?皇阿玛责骂。”
八阿哥这才笑着开口道,“是啊映荷,难得过节让他们热闹热闹,你也不必担心,一?会十七弟定会送墨云回去的。”
说着爱兰珠便离了八阿哥过来拉我与他们同行,一?行人拥着上东直门内去看舞龙舞狮。
十阿哥忽然挤到我身旁,低下一?张俊脸来,凑近了?小声说,“哎映荷,我听九哥说你能看懂红毛鬼的字?”
我愣了愣神答道,“我只会看两种,其他的不认得,其中一?种?,也不是很在行。”
十阿哥立马来了兴致,“可是你大哥教你的?”说着,自己也怔了?一?怔,忙叹道,“你大哥,唉……反正也没事,过两年找个缺就给补上了?。”
“十弟,别说那些扫兴的事,看热闹是正经事。”九阿哥阴阳怪气地说道。
十阿哥低叹了一?声,走开几步,立到八阿哥身边专心致志看起了舞龙。
忽然,一?双冰凉凉的手蒙上了?我的眼睛,暮得唬了我一?跳,惊魂未定中却传来墨云清朗的笑声,“呵呵……姑妈,您也溜出来玩啦?”
爱兰珠正在不远处,刚好瞧见,忙过来替墨云解围道,“你个小丫头,你姑妈方才就看着你了?,要贝勒爷遣侍卫抓你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墨云咯咯笑着,歪着脑袋挠了?挠鬓角,又瞅了?眼身后的十七阿哥,说道,“其实方才十七爷远远瞅见姑妈了?,说与其回去被姑妈责罚,不如?自己来领罚,嘻嘻。”
我愤愤瞪了她一眼,骂道,“你个死丫头!”因见她只穿着件墨绿的羽缎小妖,并未有挡风的斗篷,忙要解下自己的给她。
爱兰珠一把挡住我,说道,“得了?得了?,就你那身子?骨,把厚衣裳给了?她,改明儿自己还不得病个十天半个月啊?”边说边解下自己的大红百花斗篷来,严严实实捂上墨云,又道,“姑侄两个一?个样,都是不知道死活的主,今儿这景啊,我十年前就见过一?回,今儿又见上了?。”
“十年前?”墨云好奇地问道,“十年前姑妈跟姑父也看过灯吗?”
爱兰珠这才悻悻然知道失了言,忙遮掩道,“十年前还没嫁你姑父呢!是跟八贝勒福晋我一?道看的灯!”
看罢了舞狮,夜有些深了,八阿哥伸手一?招呼,一?边立在不远不近处的侍卫忙小跑着过来,指了?指胡同里早已备好的两辆马车。
八阿哥总是那么体贴周到,我艳羡地看了?眼身边的爱兰珠,却见她正专注地望着她挚爱的夫君。
马车穿街走巷,很快便把我们送回了?王府,车子停在雍亲王府东角门上,爱兰珠先下了?车,又回身扶了我下来,彼此告别后一东一?西各自回了?府邸。
角门上厚重的铜钉木门缓缓关上,我一?把拽住想跑的墨云,说道,“你跟我来。”
墨云扭动着挣扎着,不甘地嚷道,“姑妈,您干吗?姑父说了?可以去的。”
我一?个转身厉声问她,“你是我的侄女还是他的侄女?”
“应该算是你们两个的吧?”墨云先是一愣,然后眨了眨踌躇着答道。
“噗……”一?边早在角落里候着我们的嬷嬷忍不住笑出了声,“福晋别当真,王爷吩咐过了?,云姑娘今儿晚上可以跟着十七爷去看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向墨云道,“墨云呀,这爱新觉罗家就是个虎狼窝,姑妈我是身不由己,进来了出不去。既然老天都帮你,让你选落了秀女,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富贵声名都是过眼云烟,让你阿玛给你好好选个书香子?弟,红袖添香、携首白头比什么都强。”
墨云不服气地一甩被我抓住的手,引得我一?个踉跄,怏怏不快地提步离去,回自己屋子?去了。
嬷嬷忙上来扶我,道,“福晋小心别闪了腰,这孩子也没个轻重,不过呀,也是像您,可您那么大的时候倒也不这样,墨云显性子早。”
我却不去在意嬷嬷的话,盯着墨云的背景默默出神,她要何?时方才能够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作者有话要说:——某春继续在批文件,我还是存稿箱。留言的亲请放心,她会来看的。打滚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