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灯火闪烁,夜风拂面。处于这般景致中,心也渐渐宁静下来。
慕君遥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放慢了脚步,直到周围的人影越来越稀少,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无意中已偏离了主道。
她暗自喟叹,叫了一声大意……
正在她想折返之时,却有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今日如此良辰美景,姑娘却是只身一人,不如我请姑娘去湖上游览一番可好?”
慕君遥当即冷下声音,回绝道:“不必了。”
男子看她想走,伸手便欲拉住她,喊道:“姑娘,姑娘!”
然慕君遥却始终未停,男子急忙冲着身边的人吩咐道:“快点拦住她。”
说罢从他后面窜出了几个人,拦住了慕君遥的去路。他不紧不慢地从后走来,笑意中带着森然,“怎么这么急着就要走啊,姑娘可勿需与我客气。”
慕君遥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近,面上无何反应,却在手中暗自捏了几枚金针,只待那人再想靠近便要出手。
她失了内力,只得腕上用力。虽不及之前,不过对付这几人尚且足够。
就在他将要触碰到她衣角之时,一块碎石却从远处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砸在他的手背上。
“哎哟!疼死我了。谁这么不长眼,活腻了吗!”那男子疼得龇牙咧嘴,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
却无人回答,只从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谁?!鬼鬼祟祟躲着算什么。你们,去那边看看!”男子只听其声不见其人,心里烦躁了几分,便点了身后的几个人向外追去。
这帮人还未等靠近,便相继惨叫着跪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那暗中之人是何时出的手。
“你是人是鬼啊!”男子见身边人陆续倒下,也慌了神色,不住地向后退。
那神秘男子终于从皎洁月色中现身,一头飘逸凌乱的黑色长发在空中肆意飞扬,深褐色的眸子清澈明朗,透着些少年的意气。
慕君遥走到他前,款款行了一礼,“小女沈辞晚,多谢公子搭救,还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在下萧宁意。”
“原来是萧公子。”
萧宁意颇有些意外,微微挑眉,“你认得我?”
慕君遥盈盈一笑,“萧公子年少成名,何人不知。”
三年前临康城曾举办过一场武林大会,江湖中人汇集于此,皆想在这武林盛会中崭露头角。
听闻萧宁意以一身玄衣,踏风而来,凭借自创的剑法轻松挑败数人,在这场高手云集的比武中脱颖而出。江湖中纵有许多侠客,却少有人将剑舞得那般快意洒脱。剑意纵横间,他好似与手中的剑已合二为一。
自此,萧宁意一战成名,被称作江湖中难得一遇的少年天才。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却在众人的恭贺中谢绝功名,拂衣而去,无人知其归处。
……
二人尚还在对话,而另一边,方才还在伏地求饶的歹人却趁无人关注,悄悄抬起了头。随着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几枚暗器便脱手而出,向他们二人急速袭来。
萧宁意背对着他,似乎还无所察觉。
慕君遥惊呼道:“小心!”
萧宁意神色未变,拉住慕君遥的手腕往边上一带,几个跃步间便将暗器悉数接住。随着手上轻轻一用力,它们便在手中瞬间化作了齑粉。
他故意当着那人的面,将握着的手缓缓张开,粉末便随风飘散而去。
“啊!”那歹人看着转瞬间便近在咫尺的萧宁意,惊慌失措,身上止不住战栗起来,“我有眼不识泰山,大侠饶命啊……”
萧宁意叹道:“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今夜如此好的月色,你却偏偏要做些下作之事,不觉得扫兴么?”
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了绳子,三两下便把地上的人捆了起来。又用足尖一点,将人悬在了那不远处的墙楼之上,吓得那人当场便昏了过去。
慕君遥看得有些想发笑。
片刻之后,萧宁意轻松地从楼上跃了下来,朝着安静垂立一旁的慕君遥走来,温声开口道:“你没事吧?”
慕君遥轻轻摇头。
“这么晚了,姑娘怎会独自在此?”
“我与家人走散了,正要去望江楼找他们,未曾想却迷了路。”
“天色已暗,你一人怕是也不安全。若不介意,我送姑娘回去吧。”
“那就麻烦萧公子了。”
萧宁意率先迈步,走于前方为她引路。
二人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缓步向前走着,他与她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着痕迹地将拥挤的人群挡在了身侧。
慕君遥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听闻当年萧公子在武林大会上一举夺得头筹,却又悄然离去,留下众人议论纷纷。之前我还有所不解,不过今日有幸相识,方得知公子性情如此。”
萧宁意侧过头,一脸坦然,“我一人自由闲散惯了,无心于功名之事,不如寻山问水,逍遥自在,好过困守一处。旁人若想说些什么,由得他们去吧,对我也无甚影响。”
慕君遥点了点头,也跟着赞同道:“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但求本心也无不好。”
萧宁意眼眸中染上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姑娘的想法确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谈话间,慕君遥留意到了路边的一间铺子,心念一转,朝萧宁意道:“萧公子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着便敛裙快步向那东门酒铺小跑而去。
不一会,她手上提着壶桂花酒酿,满载而归。
“今日多谢萧公子的相救之恩,我知公子率性,对身外之物想来也并不在意,便以这桂花酒当作谢礼,还请公子笑纳。”慕君遥望着萧宁意,灿然一笑,“也在此愿公子,心中所求,皆能实现。”
“临康城的桂花酒远近闻名,我早已馋了许久,却不曾尝过,那便多谢姑娘好意了。”萧宁意目光微闪,用手托着酒瓶,另一手则利落地取下塞在瓶口的红缎。
他轻嗅之后,神色也渐渐舒展开,不由得赞叹道:“香气馥郁,果真名不虚传。”
却在此时,从不远处传来喊声。
“小姐在那边!快!”
慕君遥抬眸望去,便看见幼芝带着几个家丁跑来。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老爷和夫人都急坏了。”幼芝一脸焦急地看着慕君遥,正滔滔不绝,却忽地注意到了她身边之人,疑惑道:“这位是?”
“这位是萧宁意萧公子。”
“我恰巧在路上遇到了迷路的沈姑娘,便送她一程。既已送到,在下就不多加叨扰了。”
萧宁意开口,替她做了解释,言语中又特意隐去了路遇匪人一事。
慕君遥心下感激,知晓他是为了避免令她多生事端。
“今日多亏了萧公子出手相助。”慕君遥朝萧宁意再次行礼,以表谢意。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况且这不是都谢过了吗?”萧宁意抬起了拎着酒壶的手,眉目含笑,“更深露重,沈姑娘后会有期。”
“萧公子告辞。”慕君遥福了福身,与幼芝一同走向停在一旁的马车。
待她终于来到望江楼时,只见沈老爷坐于位上,沈夫人则立于另一旁,正焦急万分地等着消息。
“爹,娘。”慕君遥向前行礼。
沈夫人见到她,慌忙走来,好不容易才收敛的泪意差点又要涌出,“晚儿,你总算回来了,没什么事吧?”
沈老爷怒意未消,生气地一掌便拍在扶手上,震得方桌上的茶盏都跟着颤了颤,“你这丫头究竟去哪了?还知道回来?”
幼芝刚想开口,慕君遥却将她拉住了。她担心若提起萧宁意又旁生许多枝节,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此事隐去,故开口解释道:“方才在路上被人群冲撞故而迷了路,这才耽误了片刻,让爹娘担心了。”
沈夫人劝解沈老爷道:“老爷,晚儿这不是都平安回来了吗?你消消气,若这事闹大了,怕是娘知道又要不痛快。”
见她提起了沈老夫人,沈老爷便将话听了进去,仔细想想也冷静了下来,“罢了。”
沈夫人给慕君遥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慕君遥也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
她来到屋外,一时间起了登高的兴致,拉着幼芝一路小跑去到了望江楼的最高处。扶着栏杆,仰望着悬在半空的明月,感受着晚间凉风中的畅意。
慕君遥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个小巧的酒瓶,打开之后,轻抿了几口。
幼芝却是吓了一跳,“小姐,你怎能喝酒呢?”
慕君遥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这桂花酒并不醉人。”她方才在酒铺里为萧宁意买酒时,也捎带给自己拿了一瓶。
她双颊微红,目如流光,在月色倾照下,愈发楚楚动人。
眼神流转间,她却在无意中瞥见街角处站着不久前才道了别的那人。
萧宁意静静地立于阑珊的灯火之下,似乎察觉到了慕君遥的目光,遥遥地向她望来。
慕君遥微微颔首,眉眼一弯,举起手中酒瓶做了一个相庆的姿势。
他眸底蓦然晕开一丝笑意,眼中刹如落满星辰,让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