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回家,那个女人还会再找上门的。
程媛想了想,决定把程璋安置到老家,她说了地名,二哥看了她一眼,打算说点什么,程媛制止了他:“我晓得我在做啥子,你不用多说。”
二哥无奈,他知道程媛的脾气犟得很,便也不再劝,带着母子俩奔赴目的地。在路上,程媛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把程璋送到老家安置好后,自己和二哥回到了龙沙,这时,天快亮了。奔波了一夜的她坐在镇中学的门口显得那样疲惫,偶尔路过的人带着好奇又或者鄙夷的目光扫过她,十分不懂这样一个穿着打扮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学校门口——镇上的人对知识,对学校,对老师保持着一份天真的尊重——虽然偶尔会出现贬值的情况。
如果可能,程媛是不愿意到学校来的。即使要来,她也会洗干净脸上的妆容,换一身素净的衣装,她希望别人在程璋程婉儿的学校里看到她时,不会产生其他的联想,但现在,她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要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包括那个女人。
终于,天亮了,学生和老师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学校,人多起来了。
不够多。程媛没有进校。她继续等。
一直等到程婉儿也来上学了,程婉儿一眼看到自己母亲,因为昨夜才吵了架,她也实在拿不准该不该上前。
程媛也看到了她。她看了一眼女儿,然后把脸撇向一边。很明显,她不想在这里和女儿说话。程婉儿见状,以为母亲还在生气,只好讪讪的紧了紧书包肩带,埋头进了校门。
程媛一直等到第一节课快下课时,她估算着时间,整了整衣裳,把眼睛揉了又揉,然后走进校门。
她找到程璋班主任所在的教师办公室,不顾同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或打量或闪避的目光,径直走到张老师的办公桌面前。
张老师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一身的书卷气。他也发现了程媛,看到程媛的一身打扮,知道对方是从镇上的风月场所里出来的,又意识到周围的女老师在看在低声议论,他年纪轻,心里还藏不住事,脸上便显出来,但还是镇定的问:“程璋同学的家长,你找我有啥子事?”
程媛哇的一声就痛哭出声,张老师顿时慌了,他想起昨天晚上的电话,忙问:“程璋回家了吗?他是不是去哪里玩去了?”
程媛一边哭,一边大声道:“我娃儿,我娃儿死了。”
办公室一片死寂。
张老师都蒙了,他直觉觉得这不可能啊,昨天才和这小孩说过话,怎么就死了呢?
正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
程媛停了停,听着办公室外渐渐有学生下课的响动,她哭得愈发的大声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着她编的谎言:“我娃儿弄么乖,都是那个女的,硬是要他跟到起走,他才晓得自己是抱养的,一时想不开,又舍不得我们,就,就上吊喽……”说着,迸发出一阵嘹亮的哭声,引来许多学生在在办公室外隔着玻璃窗围观。
于是,程璋“自杀身亡”的消息一下子传开,先在学校里扩散,然后很快的,镇上的人也都知道了,纷纷议论。
“造孽哦,那娃儿多乖的,虽然他妈是那种人,但是对他还是很好的嘛……”
“你们不晓得,那个妈不是亲生的,现在亲妈找上门,要娃儿回去哎。”
“话是弄个说,跟到这种妈其实对娃儿的成长也不好,还不如跟亲妈走。”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程婉儿也不例外。
最开始,她只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大对,但这种“不大对”和平时那种“不对”不一样。直到她放学了,走在街上,听到闲人们的议论,得知弟弟“死讯”的那一瞬间,脑子“嗡”的一声,思考都快停滞了。
程璋死了?
自杀?
为什么?想不开?和自己的话是不是有关系?
自己当时说了些什么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脚却像有自主意识一般,一步步走向镇外的小河边。
在小河边,那个答应要陪她找弟弟的少年果然在。
沈魄席地而坐,耳朵里塞着耳塞,听着歌。
少女默默的在他身边坐下,她没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半晌,沈魄问程婉儿:“你要听吗?”
程婉儿看了看对方递过来的耳塞,接了过去,塞进耳中。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来。
程婉儿听了一会儿,才像活过来一样,“啊”了一声,说:“陈奕迅。”是她喜欢的歌手呢。
“嗯。”
“这首歌我没听过……”
“1874.”
两人坐在河边,安静的听完了整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