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苓茴认出那声“呵”,收起手机问他:“刚刚在那个网后面的是你?”
白述年尴尬地别开眼,“经过而已。”
“都听到什么了?”
“听到了也会忘记。”
“忘记?”许苓茴笑出来,停下脚步,扭头看他,“白述年,你的互惠互利贯彻得够彻底的。”
白述年也跟着停下,他的眸中,隐约透着不耐,“许苓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坦白说,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意外,即便我们同班,也压根不会有交集。你希望我守口如瓶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不用一次两次来试探我。”
他的语气带着不满,许苓茴却不觉抱歉,她前倾上半身,微微向他靠近,“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你帮我隐瞒?”
“不然呢?”
完美才女和叛逆少女,两个天壤地别的人设,在许多人看来,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完美才女的称号早就给她圈定了范围,墨守成规,完美才不会被打破。
风雪吹起长发,掩住许苓茴不屑的笑。她拨开发丝,几颗雪沫落在她颊上,像白梅中央红色的花蕊,“那你可守好了。”
明明是十八岁少女娇俏的模样,偏偏说出的话让人觉得她留有后招。
白述年张了张嘴,找不到话回,索性不理她,加快步伐往前走。
久久见他们没跟上来,喻初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快点。
许苓茴跟上去,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雪仗,“走吧,喻初付了钱的。”
新开的滑雪场有好几条不同坡度的雪道,喻初先去了最缓的一条,许苓茴过去时,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带着嘲笑。
喻初踩踩自己的双板,斜睨她一眼:“太久没滑了,先试试简单的嘛。”
许苓茴架不住她软磨硬泡,陪她滑了一圈。白述年和小应各自跟在她们身后,毫无难度地滑下来。
雪道长300米,没几分钟就滑完。许苓茴玩不过瘾,和喻初说去换滑板。
“玩单板?”
“嗯。”
“我滑几圈再去换,小白你跟着苓茴哈。”
白述年点头,跟上许苓茴。
回到装备店,许苓茴在挑滑板,见他过来,目不斜视地问:“会玩单板吗?”
白述年拿起面前一块黑色的,“会。”
“我们比一场。”
“不比。”
“为什么不比?”
“这不是我的工作。”
许苓茴选好滑板,冷眼看他,“这也算陪练。”
白述年反问:“只是比赛?”
见他松口,许苓茴说出准备已好的话,“有比赛就会有赌注和输赢。”
白述年料到了,“你想赌什么?”
“我赢了,你要替我办一件事。你赢了,也同样。”
“我不赌。”
“你没有选择权。”
白述年面若冰霜。
许苓茴加一句:“但你可以赢我。”
白述年知道她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为安稳拿到兼职的钱,他退一步,“怎么算我赢?”
“三局两胜,先到终点的赢。”
“好。”
两人回到雪道下,除去刚刚滑的那条,刚好剩下三条。
许苓茴指着另外的三条雪道,问他:“一局一条。”
“可以。”
两人走向出发点。
第一条的坡度和先前那条差不多,但长了两百米。
许苓茴换上礼貌的笑容,请旁边一位大叔帮他们喊口令。
大叔答应了,站在他们中间,问他们准备好没。
许苓茴拉上护目镜,侧眸往白述年的位置望了一眼,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一副全身投入的模样。
许苓茴弯起唇角。
这么想赢啊。
她弯下上身向前倾,对大叔说好了。
口令一出,两人皆是极速往下滑,速度不相上下。
白述年下滑的方向有个小女孩,为避开女孩,他先绕了一个小弯。许苓茴抓住这点时差,滑快几米。
她往回望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却见他气定神闲,加快速度追上她,不见半分慌张。
他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却给了许苓茴心理压力,她也加快了速度。
快到终点时,许苓茴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风雪,溅在她脸上,刺骨的冰冷。下一秒,她看见白述年滑过了终点。
许苓茴被护目镜挡住的眼睛里现出惊讶,最后一小段距离,他是腾空滑落的。
她滑过终点,白述年早已摘下护目镜在等她了。
她被气笑,这个技术怕输?
白述年装作看不到她愤愤的神情,只说:“我赢了。”
许苓茴不甘示弱,“别急,还有两局。”
“好。”
他们往后面一条雪道走去,喻初和小应正在上面。
喻初见两人离得很远,完全不交流,各自脸色沉沉的样子,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了?”
白述年沉默,瞥一眼许苓茴,意思是让她解释。
许苓茴说:“我们在比赛。”
“什么?比赛滑雪?”小应吃惊,拔高了音量。
许苓茴好奇他的反应,“我们比赛,不行吗?”
和喻初玩了一通,小应已经不太怕这个带有老板侄女称号,外人说轻易不要惹的人了,反倒是许苓茴,看上去温柔可亲,却让他无端觉得冷漠。
此刻见着她的笑容,小应没由来的发怵,“行,行的。”
小应明显答得敷衍,许苓茴也不再追问,让喻初帮他们喊口令。
这条雪道比前两条要陡一些,长度是500,但陡坡更方便他腾空。
戴上护目镜前,许苓茴再次侧眸看白述年,他还是和先前一样,准备妥当。
喻初见他们准备好了,发出口令,两人同时滑下,小应却在一旁摇头。
喻初问他:“你担心小白会输?”
小应满脸骄傲,“述年哥的滑雪技术可是白叔叔教的,他怎么可能输?”
“他爸爸滑雪很厉害吗?”
“白叔叔当警察前学滑雪的,他还在很陡的雪道上抓过逃犯呢。”
喻初望着许苓茴的身影,暗自替她捏把汗。
喻初“开始”的口令发出,许苓茴立马滑出去。但她改变了策略,这回不再在自己周围滑。她摆动滑板,转移方向,逐渐朝白述年的方向滑去。
余光里,白述年看见逐渐靠近的人,他分不出心思去想她要做什么,在雪道上,他只记得白父和他说的:你要把你全部的注意力,都给这片雪。
他往边上滑了一点,悄无声息和许苓茴拉开距离。
许苓茴却离他越来越近。
“你想做什...”话还没说完整,他脚下的滑板被许苓茴猛地一撞。他分出一半注意力给她,又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脚下这时却失了控制。
滑板往左边护栏那滑,碰到栏杆,打了半个旋,白述年一时刹不住,下半身失去平衡。“咚”的一声,他摔在雪地上。
先前撞了他的人,早已疾驰而去。
白述年露出今天第一个笑,被气的。
他比许苓茴多花了一分钟到达终点。
许苓茴一派轻松地站着,眼睛却不再看他,“刚刚不好意思,撞到你滑板了。不过这一局,我赢了。一比一,我们打平。”
白述年拍拍身上的雪,默不作声,似乎不太承认她这个打平。
许苓茴有些心虚,但她强装镇定,“走吧,最后一局。”
白述年跟在她身后,咳一声,这一声“呵”,比前面两句来得刻意和大声。
许苓茴置若罔闻。
两人来到最后一条雪道。喻初和小应也跟上来了。
这是滑雪场里最陡的一条雪道,坡度在25度到30度之间,全长1000米左右。
喻初见着这个坡度,紧张地拉了拉许苓茴的袖子,“这么陡,你确定要和他比?”
先前的情形她和小应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她那一撞,白述年不会比她慢,最差的情况也是两人打平。加之小应给她讲了一些白述年以前滑雪的事,她担心许苓茴会输。
许苓茴毫不犹豫地说:“比,为什么不比?”
“可是他...”喻初斜斜下巴,朝向白述年,“这条道陡,不能乱来。”
“那就让他赢。”
喻初白她一眼,“你要真愿意人家赢,刚刚干嘛搞那一出?”
“嗯,我也不乐意他赢。”
喻初被她模棱两可的态度糊弄住,索性不管她了,爱怎么疯怎么疯,她还没见到疯到极致的许苓茴。
喻初和小应往后退,出发点上只剩比肩而站的两人。
许苓茴目视前方,以不大的音量说:“最后一局了。”
白述年突然收起预备姿势,侧转一点,透过透明黑色的护目镜问:“你要不要收回赌注?”
话里的志在必得,让许苓茴听着很不舒服,“就这么自信会赢?”
白述年轻飘飘地给她施压,“我还没完全发力。”
“那你完全发吧。”
“真的不收回?”白述年再次确认。
“我说出的话,绝不收回。”
“好。”
他今天说了三次好,却没有哪一次,让许苓茴觉得是心甘情愿说出的。
口令发出,两人第三次往前冲。
这回许苓茴安安分分地滑自己的,没再去干扰他。雪道过半,白述年已经领先她十来米。
许苓茴卯足劲追上去,却只能瞧到那人轻轻松松往下滑的身姿。
再过三百米,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大,她见白述年跃起一小个弧度,瞬间滑出许多,心里越发慌了。
她心一狠,闭上眼睛,在一个小陡坡处蹬脚跃起。这种姿势的滑雪,她上次来时学过,但她没有学会,此时也是靠着脑海中模糊的印象。
但竞技运动靠的是长久的肌肉练习,印象并不可靠。
这一跃,许苓茴没能滑远,反而在落下时找不到平衡点,整个侧身直接摔在雪上,顺着陡坡往下滚。
她离护栏太远,没办法抓住栏杆。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而下,耳边是衣服与雪摩擦的身音,还有不远处,喻初心惊胆跳的狂吼。
还在前面往下滑的白述年压根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但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他,声音不是许苓茴。
他放缓速度,回身去看,却见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人差点和白雪融为一体。
他心一慌,不知道许苓茴是什么时候摔倒滚下来的。她离他的位置还有点距离,他立马调转角度,滑倒许苓茴滚落的反向下等着。
见人快靠近他了,他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却拽不起来她,反而被惯性带倒,脚刹不住滑板,直直往她身上摔落。
摔下的前一秒,他喊一声:“小心!”
他强行用自己的右边身体承力,重心放在右肩,最后只压到她的手臂。他将人抱住,用右手护住她的脑袋。
滚落的这段距离,许苓茴心底的恐惧在不断放大,此刻有人抓住她,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地回抱他。
恐惧不再增加,耳边的风雪声也不再呼啸。
只有重复的一句:“别怕,抱紧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我怀疑你故意摔的,占我便宜。
苓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