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笑很确定,这人她并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但是对方,似乎认得她,从她发现有人站在树下的那一刻,那人就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冷冽而锐利,仿佛带着一股敌意。
而此人的身后,还跟随着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
时笑不确定他们在这里是在干什么,只是被盯得后背莫名升寒,想了想,脚下还是提快了速度,想赶紧离开。
“你就是时笑?”那女人突然开口,吓得时笑霎停,抬头看她。
女人双手放在大衣外套的衣兜里,徐步朝她走过来,在隔她四五步的距离又停下,继续打量着她。
时笑也看着她,努力在脑子里搜索这人:“.......你是?”
心里正狐疑,那女人直接将自己口罩拉了下来,露出一张精致又漂亮的脸蛋,看得时笑愣了好几秒。
她盯着那张美得有些嚣张的脸,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张照片——那张她在龚明朋友圈看到过的照片,与秦肆同时不小心跑进龚明自拍镜头的女人。
她表情逐渐恍然,也变得越发惊愕。
这人该不会就是..........
还在她懵头懵脑若有所思之际,女人开始轻嘲道:“我还以为名校的高材生有多么与众不同。”她说着,傲慢轻蔑的目光又在她身上扫了一道,最后冷哼一声:“真不知道他看上了你哪一点儿。”
时笑一听这话,仿佛一下子就全然清楚了。
她猜的没错。
这个人,不仅是和秦肆同时出现在照片里的人,更是那天早上和秦肆通电话的人。
她记得,她叫文悦榕。
时笑杵在原地,面颊微赤,没有接话,只听文悦榕又冷嘲暗讽地发了话:“亏得A大还全国top10,学生的品行和素质竟这么低劣。”
莫名其妙被羞辱,时笑也不是凡事都能隐忍的性格,反驳道:“你这样空口无凭的羞辱别人,难道品行和素质就很高?”
文悦榕瞬间拧起了眉心,与她目光对峙,眼神如刀刃,向对方无言示着威。
时笑沉默的看着她,同样目光笔直,并没有胆怯。
可是猝不及防的,寒冷安静的夜色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声响。
时笑还未反应过来,只觉什么东西在眼睛一晃而过,脑袋被一股力道扇偏,紧接着脸上一阵火辣辣,又麻又痛。
“勾.引别人男朋友你还有理了?!”文悦榕的声音又冷又狠:“不知廉耻!”
时笑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被扇的那半边侧脸,瞪圆了眼睛扭头看她。
文悦榕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刚才扇人时用力过猛,胸口起伏,恶狠狠地瞪着时笑,仿佛与她有天大的仇:“这一巴掌是给你的警告,最好清醒清醒,想跟我抢男人,你还不配!”
时笑从小到大,还从未受到过如此的羞辱。
即便是有误会,莫名奇妙被扣上抢别人男朋友这种罪名,她完全可以耐心向她解释清楚去化解。
可是这一句“你不配”,却像是在她胸口上捅了一刀,比这巴掌侮辱人多了,把她想要解释的耐心瞬间消耗的一干二净。
她拽紧了拳头,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她努力的克制着,眼眶里都忍出了血丝和泪光。
心里委屈又难受,一股气在胸口里横冲直撞,终于克制不住了,扬起胳膊就想将这巴掌还回去。
结果半空中的手腕猛然一紧,被跟在文悦榕身后的男人扼制住,猛然向后一推。
男人力道太大,时笑往后踉跄了几步才险险站稳。
文悦榕带着帮手,有备而来。
时笑显然是弱势的一方,她此刻很想求助,可路过的同学似乎没有人想淌这趟浑水。
他们听到了她们对话,却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假装不经意的路过,悄悄的围观这场好戏。
时笑警惕地看着两人,怕他们还会有什么动作,又往后退了两步与他们拉开距离,然后去兜里掏手机。
她是学法律的,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羞辱和无辜被打,虽构不成什么罪行,但也能通过法律的手段维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尊严。
谁知文悦榕以为她是要打电话叫人,一脸不屑和讥讽:“你最好多找一些人过来,让你们所有A大的师生都来围观一下,你是怎么给A大败坏校风的。”
时笑低着头,眼睛里有朦胧的水雾,手指微抖着拨了一个“110”,可是在按下去的一瞬间,却又犹豫了。
文悦榕见她拿着电话,最终也没拨出去,只当她是心虚不敢,心里越发鄙夷。
而时笑也的确是在心虚,她突然意识到,报了警可能也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或许还会让事情更加难堪。
文悦榕口口声声指骂她勾.引自己男朋友,她若想辩解,除非秦肆会出面证明过去两个人的见面和联系,从来都不是她主动。
但是这一刻,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虽然从头到尾她并不知文悦榕和秦肆的关系,难道从那天阴差阳错拦了他的车开始,她真的就从来没有过任何企图吗?
这个答案她自己现在心里都有些模糊了。
还在她慌神犹豫的时候,不料手里的手机突然被夺了过去:“我来帮你。”
时笑一惊,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抢:“你做什么!?”
文悦榕将手背到身后连退几步避开扑过来的时笑,上扬的眼尾,神情近乎跋扈:“如果在你朋友圈发条说说,公开为勾.引我男朋友的事给我道歉,我也可以考虑原谅你。”
时笑脑子里翁地一下炸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简直难以置信。
暂且不说这种无礼的要求有多么不尊重人,可她,凭什么要道歉?
就算当初她是存在过某些私心,可她并不知他是有女朋友的,哪怕伤害到了别人,顶多也只是无心之失,根本就没严重到要拿她做出这种代价。
被人欺负至此,时笑也是羞愤难忍。饶是她一贯理智和冷静,也真害怕文悦榕抢去了她的手机,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于是再次扑上去要抢回手机。
事故发生的那一瞬间,就连那个被文悦榕带来保驾护航的男人都没反应过来。
文悦榕更是没有防备,时笑冲过来拉住她衣服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后退,结果脚下的高跟鞋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冲击,她反手拽住时笑的手腕想寻找支柱,然而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一起摔向了旁边的矮灌木树,直接滚下了护栏。
那护栏的高度足足有三米高,下面又是操场看台,几十级的台阶。
两人掉下去的时候,晚上在操场散步锻炼的学生们都吓得惊叫连连。
好在护栏下有一级几米宽的花坛做了个缓冲,土壤较软,否则这天晚上,两人都要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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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突发事故,倒真让文悦榕成了名副其实的受害者。
当时在场的另外一个男人又咬定是她故意去推文悦榕,才造成此次的事故发生。
再加之时笑当时因为人在上方,身体并没有着地,除了一些擦伤和受了一场惊吓,好歹没有大碍。
可文悦榕的情况却不太乐观,因为后脑勺着地,当场昏迷。
面对文悦榕家人的指骂,她百口莫辩。得知自己的女儿受伤如此严重,文夫人在医院急救室外几度想要动手打她,扬言自己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时笑孤立无援,像个真正的罪人,灰头土脸站在那里被人咒骂,甚至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事发当时,除了文悦榕带去的那个男人在场,根本没有其它证人能为她作证。
后来被警察带走了,盘问了她一个晚上。好在还有学校监控视频,最后总算放过了她,让她回去等候通知。
可她没力气了,闹了一整个晚上,脑子都是懵的。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出大厅,这么晚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就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垂着头,眼神失焦,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某一刻,她试着努力对自己笑了笑,但笑得连自己都觉得讽刺。
她慢慢弯下腰来,深吸一口气,想要压抑住心口那股难受。可下一秒,眼泪就砸了下来。
她蹲在地上,抚摸着自己发麻发痛的脸颊,终于无法自控的将脸埋进臂弯里偷偷痛哭了一场。
她从来就没做过坏事,即便是有所筹谋,那也是被逼走投无路。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不明白那些做了恶事的人没有遭到报应,而她只不过是误打误撞卷入了一场意外,最终压根也没有伤害过谁,老天却要给她这样的警告?
寒风肆虐的夜晚,她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今晚这场突如其来的大起大落,已经让她身心都疲惫不堪,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
她蹲在墙边发了很久的呆,脑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很孤独,像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孤儿,已经没有了其它多余的感受。
当秦肆找到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狼狈样子的画面。
他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来打量她,她也没有一丝的惊讶和多余的情绪,只是抬了下眼皮,就又垂了下去。
秦肆借着走廊上冷白的灯光,只看见她凌乱的头发,衣服上的泥土,手背上褐色血迹已经凝固,还有又肿又红的左边侧脸,上面几道指印清晰的刺眼。
他看她半会儿,伸手拨开挡住了她脸庞的头发,微凉的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烫肿的脸颊,说:“我带你去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