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秋意也一点一点的更浓了。
树梢上的叶子大片大片地变黄,长长又静谧的林荫道上,落叶铺了薄薄的一层,踩在上面,能听到叶片碎裂的轻微声响。
时笑和小叶去找师兄指导完辩论赛,两个人细碎地聊着辩论赛的内容,声音吹散在秋风里。
到了宿舍门口时,时笑顺便去找宿管阿姨拿了个快递。
小叶问她:“这么大个纸袋,什么东西?”
时笑也挺奇怪的,刚才在教室的时候,接到宿管阿姨的电话,说有个快递直接寄到了宿舍楼来,让她去拿。
她最近没有网购任何东西:“可能是我姐姐寄的衣服吧。”
提着还挺沉,又好像不是。
回了寝室,她才拆开看。
这一开,几个女孩子都惊讶了,居然是一台崭新的银色MacBookProApple。
小叶奇怪:“你暑假不是受伤没做兼职吗?怎么突然有钱买这么贵的电脑?”
时笑也是相当意外,摇头说:“不是我买的。”
郑湮婷问:“你家里人寄的?”
时笑静了一瞬。
家里条件有限,她现在用得电脑还是姐姐之前的旧笔记本,就算姐姐想给她添置新的,也不可能买这么昂贵的牌子。
正这么想着,她心口猝不及防地一怔,想到了一个人。
她记得,前几天修电脑的时候,正巧接到过一个电话,当时老板还问她换什么价位的硬盘来着。
时笑心里的预感越发的明确,不会.......是他吧?
小叶挑眉:“你朋友可真有钱,送台电脑出手这么大方。”
时笑没马上接话,怕引起误会,斟酌了几秒,才故意说:“可能是我姐姐吧。”
她把东西收起来,锁进了柜子里。
晚上躺在了床上,才给那个她备注为Q先生的人,编辑了条信息:【今天收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是你寄给我的吗?】
她抱着手机等,那头却很久都没有回复。
就在她怀疑可能搞错了,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秦肆的消息突然进来了:【嗯。】
“.........”
时笑立刻回道:【谢谢你,不过我的电脑还能用,真不需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改天我得还给你。】
之后便再没有回复了。
宿舍里其她两个女孩子都睡了,还能隐隐听见对面床铺上曹馨压抑的抽噎。
时笑躺着,望着黑暗怔然发呆。
**
第二天是周末,郑湮婷昨天就跟时笑说好了,今天要带曹馨出去散散心。
曹馨最近因为失恋,成天哭,又不吃不喝,连课都没去上,把自己折磨得狼狈不堪。
作为室友,她们说再多,左不过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算她们如何可怜她同情她,最后还是得靠她自己站起来。
她们能做得,就是安慰和陪伴。
小叶说是跟师兄约好了今天出去爬上,没有参与她们的活动。
时笑因为新找了个家教兼职,今天下午得去面试,约好了晚上下班后直接去找她们。
晚饭,她们找了家川菜店,曹馨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郑湮婷想,也许家乡菜会让她提起一点胃口。
结果事实证明,人在伤心到极致的时候,是不可能像网上说的那样大吃大喝缓解情绪。
一桌子菜,曹馨只喝了两口清汤,搞得时笑和郑湮婷吃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晚饭结束以后,曹馨说想去唱歌,不太想这么早回宿舍,在屋子里待着喜欢胡思乱想。
她们见她难得有点兴致,也许去唱歌发泄一下会更好,便答应了陪她。
三人到路边拦了辆的士,直接去了沿江那条非常有名的娱乐街。
谁料,就在那里,时笑好巧不巧又碰见了秦肆。
他应该是在等人吧,时笑看见他的时候,他双手抄着兜,靠着车门,挺拔的身形,在地面上拉出老长的人影。
11月初冬,夜间清凉,月光从树梢间泄下来,他硬朗的面部轮廓在月光下被衬得越发清隽严肃。
他站在那里很惹眼,时笑很擅长观察别人,细心又谨小慎微。
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注意到,他与别人是有些不同的。
无论是作为社会成功人士,还是当下的年轻后生,他并没有商贾之人的世俗之气,也不像当代青年,追赶潮流。
他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唬人的行头,简单利落,经典不失时尚的衣着服饰,与他本身气质互相衬托。
那种正气与痞气的融合,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时笑忘了自己曾经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有些人,天生自带某种吸引力,一眼便能让人印象深刻。并且这种概率,在芸芸众生之中只有0.1%概率。
她想,秦肆大概就是这0.1%概率中的其中一人。
他起先没有注意到她,一直在打电话。
时笑她们在网上团购的那家KTV在对面街道上,很平价,是普通人消费得起得。
而秦肆身后得那家名叫“月色”的会所,跟她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了。
“月色”在A城十分有名,不过才新开一年,听冯娟说这里经常会请小明星小模特来压场子。
而且这家会所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富二代,家里头搞房地产的,和小明星的绯闻满天飞。
时笑想起三个多月前,就是在这家“月色”附近撞了秦肆的车。
岂料,今天又在这个地方碰见了他。
如果这会儿是在别处遇见,她必定会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
只是这里,想起来心里就有些羞惭,于是赶紧转身和两个女孩进了大厅。
结果才走进电梯房,她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你逃什么?”】
时笑头皮一麻,惊慌地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大厅里灯火辉煌,没有人跟过来。
她怕引起室友的注意,赶紧收回目光,把手机装回了兜里。
正好电梯下来,她略一思索,跟郑湮婷说:“你陪她先上去,我去外面给家里打个电话。”
等时笑出来的时候,秦肆还在那儿倚着车子打电话。
仿佛是预料到她会回来,察觉到她逐渐靠近的步伐,他没作出任何反应,直到她走来了他面前,他才收了手机,转过头,表情几乎冷淡到没有,显示着他的不满。
时笑走来他面前,迟疑了两秒,也大胆承认了自己的逃避,淡淡一笑:“我以为你没看见我。”
秦肆目光平淡地自上而下扫了她一遍,眉梢微抬:“故意躲我?”
时笑一双黑白分明得眼睛盯着他,呐呐奉承:“不敢。”
“不敢?”秦肆唇角微翘,想起了什么事,目光略嘲:“谁也没你胆儿大。”
“.........”时笑有些尴尬,心也跟着轻飘飘的,毕竟还是心虚。
她清楚他在嘲讽她什么,她也无从辩解。
就像当初他问她“为什么故意拦我的车?”
接不上来话,就只能沉默。
秦肆又静静地打量她半会儿,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和牛仔裤,领口打着蝴蝶结,外面套一件不怎么厚的米色毛呢。恰逢冷风一吹,她微微打了个哆嗦。
他淡问:“穿这么点不冷?”
时笑一怔,胸口顿时浮起一丝暖意,抬起头,下意识冲他笑了下:“不冷。”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对他这么敞开心怀的笑。
路灯洒下,她的皮肤白的像剥了壳的新鲜鸡蛋,水嫩有光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侧脸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秦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又稀疏平常地问:“和同学出来玩儿?”
时笑点头,用一种很诚恳地语气解释道:““我朋友失恋了,陪她出来散散心。”
秦肆撑着车身,站了起来,没说话。
时笑松了口气,又想起来那台电脑的事儿,正想跟他说改天要给他,太贵重了她实在不能收。
那边,秦肆等的人好像到了,几个衣着光鲜的男人从路边跑车上下来,远远地就吊儿郎当喊了声:“秦少!”
秦肆望了眼,并没回应,回头跟时笑说:“我还有事儿,你去玩儿吧。”
他约了朋友在,时笑很知趣,知道不该打扰,便什么都没再说,点头应了声好,然后转身跑过了马路。
半路,与那群公子哥擦肩而过之时,她淡淡瞥了眼,一下子便认出了其中有个染了一头银色头发的男人。
她记得冯娟给她看过他的照片,正是这家“月色”会所的小老板,安坚建筑公司老板的儿子杜彦。
几个人走近了,一见秦肆就坏笑着闹了起来:“哎哟,你们说说秦少这女人缘.......长得帅就是有福气啊,搭讪的个个都是美女,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
秦肆一言不发,淡淡地瞥了眼说话的男人,转身走上台阶。
那男人回头望了眼时笑离开的方向,立刻跟了上去,嬉皮笑脸的搭上秦肆的肩,跟他讨要:“秦少如果没兴趣,这个介绍给我成不成?瞧着真纯!”
秦肆挑起眉,松散地打量着他,然后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拨了下去,才慢悠悠道:“很遗憾,我对这个特别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