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掀开被子,我看着身上干燥的长裙,一度怀疑自己仍处于梦中。昨天的斗篷被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平整得就像从未穿过一样。我茫然地拍了拍脑袋,什么情况?难道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
可我清晰地记得自己冲进暴雨中,靴子湿透,一步一个泥印;也记得后来蜷缩在帐篷里,全身发冷,呼吸滚烫……难道这些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伸腿下床,床边摆放着一双低跟白皮鞋,鞋头嵌着一朵做工精致的山羊皮玫瑰。这不是我的鞋,我也买不起这样的鞋。是谁把它放在我房间里的?
我一头雾水,随手拎了一双舞鞋穿上,打算等会儿出去问问是谁的鞋子。走到门口,我取下斗篷抱在怀里,这时,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掉了出来。我捡起摊开,身体骤然一震,那是两张粘在一起的马戏班海报。
昨天的事是真的,不是梦。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有人送我回来的?是谁?还是吉里夫人发现了我的失踪,带人找到了我?
总感觉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先不管这些,找到赫斯特问清楚《美女与怪胎》的创作者是谁要紧。其实,拿着这两张海报,心中已有七分笃定,魅影就是这部歌剧的创作者。
这三年里,他肯定是回到了马戏班上,开始为马戏创作乐曲。那天,赫斯特带我去看马戏,很可能是魅影的意思。他们应该认识……这样一想,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十分顺理成章了。
至于那句歌词,那个轻吻……不,不行,光是想到某个可能性,大脑就已停转,根本无法深想下去。
洗漱的时候,我探头照镜子,竟然在嘴唇上看见一个鲜红的血痂。这个血痂是如此鲜明,隐约可见排列整齐的牙印。我看了又看,确认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我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吗?
醒来的一瞬间,不是没有想过梦中那个狂热而生硬的亲吻,可……可我以为那是梦啊,谁会对梦中发生的事情在意?
心中有一丝羞耻,也有一丝恐惧,我揉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忘掉这个血痂的存在,但它一直隐隐作痛,根本没法做到忽视。
没办法,我只好翻出一件灰色斗篷,戴上兜帽,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没想到打扮成这样,一路上还是有不少人回头看我。这个血痂就这么引人注目吗?
吃过早饭,上午没有排演,我漫步在剧院的大理石走廊,假装悠闲地观赏壁画,实际上内心已焦灼到了极点。
一会儿碰见赫斯特,我第一句话说什么好?直接问他认不认识魅影,会不会太过唐突,让他感到疑惑?啊,糟糕,要是魅影使用化名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跟他准确形容魅影的长相?
想到这,呼吸又乱了。我捂住头,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心却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手指也控制不住地发着抖。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冷静。
令我极其不安的是,等了一上午,赫斯特却始终没来。他似乎也从未说过,今天会来剧院。我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打精神,继续等了下去。
谁知到晚上,他依旧没来。
一颗心不由得一寸寸灰暗下去,石头般僵硬地堵塞在胸口。失望与难过汹涌而来,像是钝刀子磨着神经。我忧虑得无法入睡。前几天,赫斯特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身边,想避开他都不行,今天正是需要他的时刻,为什么他却一下子消失了?
混乱的情绪冲昏了头脑,我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是魅影让他离开的?
他不想见我……所以让赫斯特离开了?
逻辑不通。赫斯特作为名气极盛而又心高气傲的音乐大师,怎么可能受人摆布?明天再等一天吧。
然而,一连好几天,我都没有再看见赫斯特。心情从一开始的焦急不安,到后来已变得有些麻木。一个月过去,凛冬降临,金碧辉煌的剧院被覆上一层厚重的雪白。我望着银装素裹的天使雕塑,对于再度见到赫斯特,其实已不抱任何希望。
不是没有拜托过克里斯汀询问夏尼子爵,赫斯特到底去了哪里,却被告知,他已经离开伯爵府很久了。
我于是把希望寄托在魅影的那封信上,他曾说,静候演出。这一个月里,我有一部轻歌剧、两部芭蕾舞剧上演。虽然都是小角色,但也算符合信中所写的“演出”。令我再次失望的是,魅影并没有出现,也没有再联系我。
他信中所说的演出到底是什么……我还有可能再见到他么?
就在我疲惫到快要放弃期待的时候,一天,演出完毕,我小心翼翼地绕开人潮,走向后台,一封镶金的邀请函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了我的脚边。
上面没有红色骷髅头,却写着我的名字。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拆开了。
是一张歌剧的门票。
演出地点就在剧院,演出时间是明天。
演出剧目:双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