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八路团聚与日伪军激战,
李玉贞用生命助战友脱险。
山下,瘦猴已经带着特务队和日军赶到。他们走到北斗挂玄峰下就听到了虎头岭方向的枪声,猜想是忠义寨的人与八路交上火了,遂跑步向虎头岭运动。刚跑到虎头岭下的山谷,就远远看到李铁柱、王金凤和李玉贞三个人从虎头岭侧面下山。
“妈的,笨蛋,全让八路给灭了。”郭疯子用望远镜看清了只有李铁柱、王金凤和李玉贞后,挥着手冲鬼子汉奸们说:“赶快埋伏好。他们就仨人,没有大肚子,其中一个娘们受伤了被另一个娘们架着。到时候,咱们只打胳膊腿儿,打伤他,抓活的。松本太君说了,一定要抓活的!”他指挥着鬼子汉奸退回到虎头岭对面的山坡上设下了埋伏。
李铁柱、王金凤和李玉贞走下山坡,慢慢地向敌人的设伏区走去。鬼子汉奸们的枪都上了膛,纷纷瞄向李铁柱、王金凤和李玉贞的胳膊和腿。
一步,两步,三步……,眼看着就要走进设伏区了,特务们紧张地心都要跳了出来。栓子和瘦猴趴在一起,看到瘦猴紧张地一直哆嗦,就小声对他说:“到了。俺不能打李铁柱,咱就打女八路。打那个没受伤的,俺瞄腿儿,你瞄胳膊。瞄准了,可别把她打死,打死她,没准咱也活不成。松本说了,一定要抓活的。瞄准,开始。”
自从郭进宝留在忠义寨,郭疯子就让栓子当了他的副官,说白了就是郭进宝那个副队长的角色。郭疯子不能什么事都一竿子插到底,也不能任命栓子为副队长,叫副官最合适。瘦猴和特务队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奥妙,称栓子为三号人物,栓子说的话对他们来说就是圣旨。
瘦猴本来瞄的就是王金凤,而且瞄的是王金凤的腿。他看了前天晚上王金凤与郭进宝、郭疯子的打斗,认为王金凤太厉害了,只有打伤了她的腿才能逮住她。再加上,那天晚上他在关押王金凤的窑前站岗,被救王金凤的人打晕了差点儿冻死,他恨死王金凤了。可是,栓子给他说了一大通,还让他瞄王金凤的胳膊,本来就紧张的他更紧张了。栓子让他瞄胳膊,打不上没事,打偏了把人打死,那事儿就大了。他的心里又多了份负担,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瞄王金凤,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把王金凤打死了,栓子首先就会想到是他打的。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干脆闭着眼睛不瞄了,当听到栓子说“开始”时,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对面的山坡“砰”地一枪就打了出去。与此同时,栓子也紧张地蹬翻了一块石头,那石头从山坡上滚下,发出一阵响声。
“有埋伏,快向山上走。”李铁柱大叫一声,用身子护住了王金凤和李玉贞。
王金凤一怔,向四周看了看,感觉只有上老虎岭合适,说了句:“快走。”扶着李玉贞就向山上走。李铁柱端起猎枪断后。
“妈的,谁开的枪,能够着吗?”郭疯子骂道。
栓子哆哆嗦嗦地指着瘦猴说:“他,他。”
“俺,俺——”瘦猴一下子懵了,他还以为栓子说的“开始”就是开枪的命令呢。
“妈的!”郭疯子看了瘦猴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再看对面,李铁柱护着两个女八路要上山,遂急忙喊:“快,快追,别让八路跑了。”
特务们“哗”地一下冲出掩体,跑下山坡。日军也“哇啦哇啦”叫着向山坡下冲去。
“绕着树丛走。”李铁柱冲王金凤和李玉贞喊了一声,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准备阻击敌人。
特务和日军叫着越过山谷,刚向老虎岭的山坡上迈步,李铁柱的猎枪就响了。猎枪散弹,“哗”地一下伤了一片。可是敌人太多,前边的倒下了,后边的还是直往上涌。
王金凤见状,放弃了扶李玉贞,左右开弓向敌人连连射击。李玉贞也背依着树木用二十响对敌人连射。
李铁柱一看王金凤和李玉贞不向上走了,急忙跑到李玉贞跟前,右手提枪射击,左臂夹着李玉贞就向山上拖。他看到远处有日军避开他们的子弹向山顶上跑,就急切地冲王金凤骂:“快上山,占领有利地形,小鬼子要上去了!”
王金凤听到李铁柱的叫喊,也发现了日军的企图,双枪交叉射击,一边打一边向山上跑去。悄悄往山上跑的日军,发现他们的阴谋被识破了,“嗖嗖嗖”地也将子弹射了过来。
“李大哥,放下我,放下我,不放下,谁也走不了!”李玉贞一边喊一边挣。她挣脱李铁柱,向山下滚去,滚到一个土坎后,完全不顾自己正面的敌人,出枪向围攻王金凤和李铁柱的敌人射击,她要用她最大的努力掩护他们向山上撤退。
栓子蹦着高声嘶力竭地大喊:“别瞎打,别瞎打!别把人打死了!松本太君说,要抓活的!一定要抓活的!”栓子的话果然管用,特务和鬼子的枪声都稀了,进攻的脚步也慢了。
王金凤和李铁柱边打边向山上退。王金凤跑到老虎的脖子处,只见几个从老虎背摸上来的日军已距自己不足百米,双枪一阵猛打,日军就“哇啦哇啦”地叫着跑下山去。几个从王金凤背后追上来的特务,刚接近老虎脖子,李铁柱就赶到了,“叭、叭”两猎枪,散弹四射,个个带伤连跑带滚地退了下去。再往下看,敌人围住了李玉贞借以掩护的土坎。王金凤想冲下去救李玉贞,郭疯子指挥着特务和日军用乱枪封住了去路。
李玉贞的枪声也停了。特务们嬉笑着喊:“她没子弹了。”“哗”地一下全围了上来。
李玉贞躲在土坎里,装好的备用弹夹用完了,飞快地向二十响的弹夹里装子弹。她押满一弹夹子弹装上枪,突然站起,伤腿点地,金鸡独立,转圈连发,粘着伤撞到倒,“哗啦啦”围上来的敌人全趴在了地上。
“妈的,这娘们怎么这么多子弹呢?”郭疯子瞪着他那牛蛋眼叫道。
“这回她真没有了。”一个爬到土坎上方的特务叫道。他居高临下,将李玉贞退下弹夹装子弹的过程看得一清而楚,别人在向土坎围拢的时候他一直趴着。这时,他举着枪冲到土坎前对李玉贞喊:“不许动,你装不上了。”
李玉贞看着那特务,气愤地抡枪向他砸去。李玉贞一个女孩子,本来就没有多大力气,再加上腿上有伤又激战了这么长时间,扔出去的枪自然无力。那特务也是个练家子,见李玉贞扔出手的枪没有力量,就伸出左手接住,嬉笑着冲李玉贞说:“枪都没了,投降吧!”
众土匪见状,纷纷从地上爬起围了上去。
“没门儿!”只听李玉贞大叫一声,从背后拔出手枪,冲着围上来的敌人连连扣动板击,几个特务应声倒地。与此同时,一个特务举枪打伤了李玉贞的手臂,李玉贞的手枪脱手而出。
愣过神的敌人又嬉笑着叫着要活捉李玉贞。李玉贞见两个特务跳进土坎,咬着牙拉响了挂在腰间的手雷……
李铁柱和王金凤在老虎脖子处居高临下和敌人对峙,一边打一边听着土坎处的动静。当听到手雷的炸响声后,二人都痛苦地咬上了自己的嘴唇。
王金凤知道李玉贞已经牺牲了,想着刘会贤再不能有什么闪失,就问李铁柱说:“李大哥,你去过玉皇庙吗?”
李铁柱说:“去过,在凉水泉水库,离县城不远。”
王金凤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交给李铁柱说:“这是我们的接头暗号,你只要把它贴到玉皇庙门口的大槐树上。如果有人去念,念第一句和最后一句的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同志。”这就是区干队杨奉朝队长给马群英的那张黄纸——单线接头暗号,杨队长说只限马群英一个人知道。马群英被王金凤救了之后,知道自己短时间内不能下山,就告诉了王金凤,让她想办法与区干队联系。
“俺不识字。”李铁柱看着那张黄纸喃喃地说。
“天惶惶地惶惶,俺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客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王金凤指着上面的四句话念给李铁柱听。
“这是个儿歌,俺会唱。”李铁柱说。
“那就太好了。”王金凤激动地说:“李大哥,你赶快走。一定要和区干队接上头,把刘会贤和孩子送出去!拜托了!”
“不,咱们一块走。”李铁柱看着王金凤认真地说。他不能丢下一个女人和鬼子汉奸战斗,大前天让这个女人去换老娘那是让她去送命,今天丢下她走还是让她送命,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
“不行!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金凤坚定地说,“我是八路军,知道轻重。”
“你先走。俺腿脚快,好跟他们周旋。”李铁柱也坚定不移。
“李大哥,我求你了。你不知道,在八路军里,刘会贤比我重要一百倍,决不能让她落到特务和鬼子手里!”王金凤焦急地拉下脸说,“你忘了前天我给你留手榴弹了吗?!”
李铁柱木然地看着王金凤,然后把身上的子弹袋全部解下来,放在地上。拿起猎枪对王金凤说:“这个你留下。敌人进攻了,你隔一会儿,打一枪,他们就不会怀疑只有你一个人了。”李铁柱手把手地教了王金凤怎么使用猎枪,拍了拍揣在内衣口袋里的黄纸,提着手枪就走。
“你拿点子弹。”王金凤拿起一条子弹袋抛给李铁柱。
李铁柱接住子弹袋,又送回来说:“俺一个弹夹就够用了。你上次从忠义寨带的手枪、子弹和手雷都在山洞里放着呢。”说完一转身头也不会地跑了。他要不跑,眼泪就会当着面前这个女人流出来。
王金凤看着李铁柱跑上老虎的脑瓜盖,回头向山下望了望,拿起子弹袋往空弹夹中压子弹。她要趁这战斗的间隙,把空子弹夹都压满子弹,放到一定的位置,打起来备用。她刚装了几发,突然感到身后有脚步声,急忙操起枪,见是李铁柱,急切地问:“李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铁柱走到王金凤跟前,小声说:“上面那块大石头,就是老虎的脑瓜盖儿下,有个小洞,洞口朝着悬崖。俺就是藏在那里看到王富贵把马群英推下崖的。”说到这儿,李铁柱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万不得已时,可以藏身。”
“知道了,快走吧。”王金凤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她说完就低下头往子弹夹里装子弹,不看李铁柱。因为她看到面前这位男人的眼睛是红的,明显带着泪痕,害怕再看到他的眼泪从眼里流出来。
李铁柱伸长脖子向山下看了看,转身飞也似地跑上了老虎头。
山下,郭疯子正在部署着新的一轮进攻。他冲特务们喊:“弟兄们,都给俺听好了。现在,咱们分成两班儿,轮番进攻,让太君们休息一下。咱不真攻,就是消耗他们的子弹。把他们的子弹消耗完了,上去捉活的!”
就这样,郭疯子组织的新一轮攻势开始了。特务们一边喊叫着“冲啊,抓活的!”,一边“砰砰砰”朝山顶上放着枪跑。他们一跑进王金凤的射程,王金凤的双枪就响了。只见王金凤边打边移动,手中的枪没子弹了,就抓起预先放在射击位置上的枪打,跑到放猎枪的位置就端起猎枪冲特务们最密集的地方打上一枪。特务们死的死,伤的伤,不是掉头往山下跑,就是趴在地上,躲躲藏藏,慢慢向后退,一直退到王金凤的射程之外。
特务们几次进攻下来,摸清了王金凤的射程。再进攻时,他们喊叫着冲近王金凤的射程就趴在地上,只是喊叫着向山顶放枪吸引王金凤射击,就是不往前移。
王金凤打退敌人几次进攻后,也看出了端倪。她把装好的弹夹分放在前沿几个地方,提着双枪警惕地注视着山下的动向,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位置,有时候还悄悄前移十来米,只要看到山下的特务有一个人露头,“砰”地就是一枪。特务们不是受伤,就是身边的树丛被打得唰唰作响。
郭疯子一看这阵式,不是消耗王金凤的子弹,而是消减自己特务队的士气和兵员,气得又来了疯劲儿,决定采用人海战术攻上山头。他“噌”地一下拔出手枪,冲特务们喊:“妈的,俺就不信攻不下他!能喘气的,一齐上,拿下山头统统有偿!”
栓子急忙拦住郭疯子说:“队长,你看出来了吗?李铁柱的猎枪是怎么打的?是专等咱冲锋的时候敲的呀,那炸子儿,一枪就是一胡片,要这么攻上去,咱全队可就完了呀。”
“栓子,别鸡巴瞎说了。”王友池拉了栓子一把,压低他那卡了脖子似的公鸡腔说。因为栓子现在是副官,王友池对栓子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吆五喝六了。他压低声音,挤着他那眯缝眼说:“再说,再说就没人敢冲了。”
栓子摇着他那圆鼓溜球的脑袋说:“镇暂儿[1]就没人敢冲了。松本说要抓活的,可是已经死了一个,剩下这个肯定不能打。你不打她,她打你,谁敢冲啊!你看看这阵子咱伤了多少人了。”
“那,那你说咋弄吧。”郭疯子无可奈何地说。他那牛蛋眼睛里的青光不见了,后脑勺下那两道肉褶子也僵硬了。
栓子看了郭疯子和王友池一眼说:“围着。老虎岭那边是悬崖,没有路,她们跑不了。这季节,天寒地冻,没水没粮,看她能坚持多久。”
“对,围着,困死她。”郭疯子那牛蛋眼又泛起了青光,抖动着后脑勺下那两道肉褶子唱:“玉皇大帝是俺儿,妖魔鬼怪都靠边儿。俺烤火来又做饭儿,你八路娘们儿怎么办?”唱吧,推了一下王友池说:“去,安排拢火、做饭。”又拉一把栓子说:“来,杀上一把。”
郭疯子和栓子找到一个背风处,栓子冲特务们喊:“给这里拢堆火。”然后,找到一块平石头,搬到那里对郭疯子说:“队长,您坐。”就蹲下来,用石子在地上画起方框来。
郭疯子顺手折了两根灌木条说:“俺用棍儿,你捡石子。”
“好嘞。”栓子一边应一边画,画了一个六横六竖四四方方的大方块,对已坐下的郭疯子说:“队长,您先来。”
郭疯子从一根灌木条上掐下指头肚长的一节儿,想都没想放在了第二行的正中间的一个接点上,栓子捡起身边的一个石子放在了那节儿棍棍旁的边线上;郭疯子又在自己那节儿棍棍的另旁放上一节儿,栓子又捡个石子放在那节儿靠边线的棍棍旁。
“夹一夹。”郭疯子将一节儿棍棍放在第二行的边线,他的两节儿棍正好夹着栓子刚放下的那颗石子。他将栓子的石子拿去,又放上了自己的一节儿棍棍。
“俺也夹你一个。”栓子将一颗石子放在第三行,与自己第一个石子构成对郭疯子的棍棍夹击之势,将郭疯子的棍棍拿下换上了自己的石子。放下这一石子后,构成了栓子一个石子两边有郭疯子两节棍棍的态势,栓子指着那个石子说:“俺又担一担。”随即将郭疯子的两节儿棍棍拿起换成了自己的石子。
大方格上立马成了栓子五个石子、郭疯子一根棍棍的态势,而且栓子的五个石子构成了一个“十”字型,无论在那个缺口上放一个石子,四个石子就能构成一个方块。也就是说栓子的石子能构成四个方块。
郭疯子后脑勺下那两道肉褶子一下子冻结了,瞪着他那牛蛋眼盯着方格盘。盯了一会儿,他突然拿起自己那节棍棍,将栓子的五个石子打散说:“不算不算,再来,再来。”
原来,他们两个人在玩当地的游戏——摆方。
两人又拉开阵式,重新摆兵布阵。
“成型。”郭疯子在他的棍棍旁又放上一节儿棍棍,看着那个将要成为方块的三根棍棍,抖动着后脑勺下那两道肉褶子奸笑着说。
“堵上。”栓子在郭疯子的棍棍将要成为方块的缺口上放上一个石子。
“夹一夹”
“担一担。”
“挤一挤。”
“挑一挑。”
“斜仨儿,把你这俩子挤死了。”
“一条龙,吃半城。”
……
两个人你来我往杀得天昏地暗,连疾驰而来的马蹄声都没有听见。直到王友池跑来,用他那公鸡卡着脖子似的声调喊:“队长,松本太君来了。”才如梦初醒。
郭疯子急忙扔下手中的棍棍,站起身跑向松本。栓子赶快用脚把地上画的方块祛掉。
“太君,您亲自来了。”郭疯子冲松本点头哈腰地问好。
“郭桑,八路的,哪里?”松本黑着他那张老驴脸,抖动着上嘴唇上的八字胡严厉地问。松本偷袭了巩县第五抗日区政府,受到了驻扎在孝义巩县兵工厂的山田一郎大佐的褒奖,今天接到就要抓住八路军机要员的消息后,非常兴奋,他要亲自到场,回去向山田一郞大佐邀功。
“报告太君,俺打死了一个女八路,把另一个女八路和李铁柱围在山上了。”郭疯子立正向松本报告,将他那光秃秃的脑袋昂得像葱杯[2]一样等待松本的表扬。
“两个人,还不赶快进攻!”松本阴着他那老驴脸厉声叫道。
“这,您让抓活的,进攻伤亡太大。”郭疯子的声音低了八度。
“不进攻,就跑了!”松本用他那特有的日本腔调叫道。
“嘿嘿,跑不了。那边就是悬崖,根本没有路。俺围住这边,困死他!”郭疯子又来了情绪,堆起他那满脸横肉笑着说。
“没有路?李铁柱的,飞檐走壁,谁说的?”松本瞪起眼睛仰着脸直盯着郭疯子那牛蛋眼问。他的眼前浮现出郭疯子向他介绍李铁柱的情景,郭疯子说李铁柱是武林高手,会飞檐走壁,能掷物取命。
“不会,不会,刚才他还打枪呢!”郭疯子经松本这一提醒,出了一身冷汗,也怕李铁柱带着王金凤越悬崖跑了,遂试探着问:“那,进攻?”
“进攻,抓活的!”松本那长驴脸一仰不屑一顾地说。
“太君,那女的,双枪花姑娘的干活,枪法精准呀!”王友池为在松本面前表现,这时也挤上前眯起他那老鼠眼说。
“双枪花姑娘?”松本一听到山上的女八路是王金凤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噌”地一下躲在了郭疯子的背后,只怕王金凤躲在哪个地方给他一枪。
郭疯子见松本跳到自己身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转过身,哈着腰伸着他那光脑袋说:“是,太君。双枪花姑娘的枪法精准,进攻的伤亡……”
郭疯子那“太大”两个字还未出口,“叭”地一下就挨了松本一巴掌。松本这一巴掌,一是掩饰自己怕被王金凤冷枪打死躲到郭疯子身后的尴尬,二是把对王金凤的恨迁怒到了郭疯子身上。昨天,他早上领略了王金凤的枪法,晚上又目睹了王金凤的武功,本想好好折磨一下王金凤,没想到差一点被圆明大师一掌打死。不但损兵折将,王金凤还跑了。虽然受到了山田一郎大佐的褒奖,但是这口恶气始终没地方撒。忽然,听到报告说把八路军机要员围在了山上,紧赶着跑来,想抓回去邀功,没想的围着的却是王金凤。这王友池和郭疯子不知内情,哪壶不开提哪壶,左一个“双枪花姑娘”,右一个“双枪花姑娘”,能不挨巴掌吗?!
松本打了郭疯子一个耳光,为自圆其说,嘶哑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双枪花姑娘的,武功高强,和李铁柱的,飞檐走壁,跑了!”
“嗨,跑了!”郭疯子被打懵了,点头称是。
“巴嘎!”松本“哗”地一下抽出军刀,仰起他那张长驴脸抖着八字胡叫道:“传我命令,谁抓着双枪花姑娘,就赏他玩,玩死她!”
郭疯子听了松本的话,立马来了疯劲儿,拔出手枪冲特务们叫道:“都给俺听着,松本太君有令,活捉双枪花姑娘,谁抓着就赏给谁,让他玩够了!冲啊——”喊着就带头冲了出去。
“亚个西!”松本也举着军刀冲日军嘶哑着嗓子叫道。
“噢——,谁捉住归谁玩喽!”郭疯子手下那帮地痞流氓被松本的命令激起痞性,“噢噢”叫着跟在郭疯子的身后向山上涌去。
松本对日军叽哩哇啦地叫一通,指挥着日军紧随特务队之后。
郭疯子带着特务队眼看着就进了王金凤的射程之内,他突然停下来,把枪一挥喊:“弟兄们,冲啊!”
“冲啊,冲啊!”特务们一齐喊叫着从郭疯子身边跑过。不知是上一轮佯攻产生了惯性,还是他们都知道保命比玩女人重要,或许是对郭疯子不进王金凤的射程指挥着让他们冲不满,特务们刚跑出几步全趴在地上和树木、石头后边了。
“妈的,都给俺冲!”郭疯子见状挥着手枪声嘶力竭地冲特务们喊。喊罢看作用不大,冲着天空“叭叭”就是两枪。后边的日军见特务们都躲藏着不冲了,也“哇啦哇啦”地叫着冲他们的背后开枪。
这枪声一响,特务们也跟着向山上开火,一边打一边小心翼翼地向上爬。躲在一块大石头后的栓子一直观察着山上的动静,特务们已经进了王金凤的射程,山上也没有人开枪,遂直起腰来,冲特务们喊:“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冲啊!”喊完,冲着山顶一边开枪一边毫不躲闪地跑。
特务们见栓子拿出了不要命的劲头,也喊着“冲啊,冲啊”地涌着向山上冲。他们喊叫着冲到老虎头上,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栓子第一个冲上山顶,见山顶上空无一人,就冲郭疯子喊:“队长,跑了。”
“跑了?不可能。给俺搜!”郭疯子也气喘吁吁地站在了老虎的脑瓜盖前,挥着枪冲特务们喊。
“快,快点搜!”王友池也挥着手枪狐假虎威地冲特务们叫。
特务们四下搜寻去了。松本气势汹汹地走到郭疯子面前,蹦起来扇了郭疯子一个耳光,拉着老驴脸,抖着八字胡叫道:“巴嘎,人呢?双枪花姑娘的,哪里去了?”
“这,这——”郭疯子本想拿栓子撒气,这是栓子给他出的注意。他四下张望,只见栓子已经悄悄地走远,提着手枪冲着灌木丛认真地搜寻。就对松本一脸委屈地说:“这——,正在搜,正在搜。”
松本右手一挥,蹦着高儿地喊:“你搜个屁!李铁柱的,飞檐走壁。双枪花姑娘的,也飞檐走壁了!”枪本冲郭疯子喊完,径直走向悬崖边。
郭疯子挨这一巴掌比在山下还重,嘴里立马就涌出了咸水,松本刚转过身,他“扑”地一下朝地上就是一口,那唾液里带着浓浓的血,在清冷的空气中散发着血腥味。郭疯子看到血,气性更大了,冲着王友池的屁股就是一脚,喊道:“妈的。快,还不快让人去搜悬崖底下搜去?!”喊罢,又愤愤地吐了几口。
王友池挨了一脚也不介意,冲转到老虎脖子处的几个特务喊:“瘦猴,你们几个,快去,到悬崖底下看看去!”
“是。”瘦猴也想在日军面前表现表现,一声响亮的回答,带着那几个特务向山下跑去。
郭疯子见松本带着日军沿着悬崖边向下看,冲王友池又是一脚,喊道:“搜,搜仔细了,俺就不信那娘们也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喊罢,又向地上啐了一口,气哼哼地向悬崖边走去。
王友池又扯着公鸡嗓子喊:“都听清楚了,搜仔细点!一堆荆拨儿也不别放过。谁搜着那娘们,就归谁了!”王友池喊完,见郭疯子走向悬崖边,也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扶住郭疯子讨好地说:“队长,您慢点儿。”
“滚开。你也想学王富贵把俺推下去啊!”郭疯子一把甩开王友池狠狠地说。
王友池拍马屁拍在马蹄上,只好悻悻地与郭疯子拉开距离,装模作样地往悬崖下观看。
郭疯子站的位置就是王富贵推马群英摔下悬崖的地方,王金凤藏在老虎脑瓜盖下李铁柱原来藏身的小洞里看的一清而楚,并且举着手枪对着他。王金凤在老虎脖子处一连打退敌人几次进攻,后来用冷枪打得敌人不敢露头,估摸时间,李铁柱已经脱离危险,就考虑着自己怎么撤离。她见特务和日军在山下烤火、做饭,像有围困她的意思,就琢磨着偷偷摸下山腰,背回李玉贞的尸体藏在李铁柱说的洞里。她先把五把手枪别在身上,左手拿子弹袋,右手提猎枪,走到老虎的脑瓜盖上,围着悬崖的一面看了看,发现了李铁柱说的小洞。这小洞的洞口还真很隐蔽,凹在那巨石的下沿里边,洞口旁边长着一堆带刺的荆棘,荆棘丛根部长着许多杂草。李铁柱在这堆荆棘丛的根部凿出一个只能容一个人钻入的小洞口,用一株山叉的荆棘堵住,不俯下身子仔细看,真以为这株荆棘也是从巨石下边长出来的,因为它和旁边从巨石下长出的荆棘几乎一模一样。
王金凤放下手中的猎枪和子弹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株荆棘,把猎枪和子弹袋顺进去,然后腿先进倒退着滑入洞里。洞虽然不大,挤三五个人没有问题。王金凤将那株荆棘向下一拉,正好坐上洞口,光线从荆棘的刺条间射入洞中,并不昏暗。王金凤借着洞口的光线,将猎枪和子弹袋放在洞的最里边,从身上取下三把手枪放在子弹袋上,把所有装满子弹的弹夹都挂在身上,然后握住封洞口那株荆棘的下部将那株三叉荆棘给举出洞口。她爬出洞,将洞口封好,又沿着悬崖走一圈,没有发现一处能下崖的地方,更没有发现李铁柱下崖的痕迹。遂决定下山偷回李玉贞的尸体后,就躲进那小洞里等待时机脱身。
王金凤隐蔽返回她刚才坚守的阵地,观察一下山下,敌人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向山腰慢慢摸去。她还没有摸到李玉贞浴血奋战的土坎,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发现松本带着一个马队飞驰而来。山下的人脸她看得倍清,虽然没有听清郭疯子和松本说了些什么,但郭疯子的喊叫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敌人这次是玩了命也要冲上来了,遂放弃了偷李玉贞的尸体,慢慢地转移到了树林里,借着树林的掩护飞快地跑向山顶。她决定不再开一枪,躲进老虎脑瓜盖下的小洞里,给敌人唱台空城计。
王金凤还没有跑到山顶,敌人的子弹就“嗖嗖嗖”打了上来。她快速钻进洞里,把那株三叉荆棘放好,又从旁边那堆荆棘丛根部为那株荆棘后部移了点杂草。刚刚设置完毕,特务们就冲到了这里。栓子、郭疯子和王友池就站在洞口说话,她把枪口先对准栓子,又对准王友池,最后选择对准了郭疯子。当松本上来打郭疯子耳光时,她又将枪口对准了松本。
王金凤看松本带着日军走开,又将枪口对准了郭疯子。
郭疯子对着悬崖看了一会儿,看了看远去的松本和日军,摸着滚烫的脸骂道:“他妈的,小日本,根本不把老子当人!”
王友池听到郭疯子骂松本,趁机凑到郭疯子跟前,用卡着公鸡脖子似的腔调讨好说:“队长,忍了吧。在人屋檐下,就得低头啊!”
“他妈的,这女八路也会飞檐走壁啊!”郭疯子懊恼地感叹道。
“真没准,你看前天那娘们的武功,真够深的。”王友池点头哈腰地附和说。
“俺看清了,就是那娘们。”郭疯子咬牙切齿地说,“老子费了那么大劲儿把她逮住了,他娘的一堆废物,又让跑了。还打老子,没有老子他连八路的屁都闻不着。”
“那是,那是。”王友池又拍马屁道,“松本太君是一时性急,他着[3]队长您功劳大大的。”
郭疯子和王友池正说着话,栓子跑到王金凤藏身的巨石上,对郭疯子喊:“队长,上边全搜遍了,没有情况。”
郭疯子见了栓子又气上心头,骂道:“滚下来!你他妈让围困,害得老子挨了一巴掌。”
“对,对不起。”栓子说着从巨石上跳下。他正好跳到郭疯子吐的那滩血痰上,天寒地冻,那滩血痰已经成了溜冰,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蹾,脸正好冲着王金凤藏身的洞口。
王金凤一怔,将她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栓子的脑袋。只要栓子一叫,准叫他脑袋开花。只见栓子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屁股走向郭疯子和王友池。
栓子一边走一边赔不是说:“队长息怒,都怪小的想得不周,忘了八路身边还有李铁柱呢。”
郭疯子一挥手,恼羞成怒地说:“那娘们儿也不简单,说不定武功在李铁柱之上呢!”说罢,咬牙切齿地发狠说:“老子再抓住她,把她的脚筋挑了。”
“估计跑远了,再搜也白搭。”栓子说着看了看远处的日军。日军在松本的指挥下,把悬崖边认真地搜查一遍,没有发现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更没有发现有人下悬崖的痕迹。松本抖着八字胡,面向悬崖,仰着他那张老驴脸叫:“巴嘎,都是悬崖,没有一条路,八路上天入地了?”遂后,他又指挥日军对山上的灌木丛搜。那些地方,特务队全搜过了,日军还用刺刀向看不清的地方扎。
栓子看日军那么认真地搜查,愤愤地骂道:“咱都搜过了他还搜,分明是不相信咱嘛!”
“不相信咱?他娘的就没把咱当人看。”郭疯子哪受过这委屈,让别人蹦起来把嘴都扇烂了,气得牙根直痛。
“娘的,敢打队长的脸,老子找机会把他的头拧了。”栓子那娃娃脸燃起了复仇的火焰,愤愤地说。
郭疯子瞪着他那牛蛋眼看着栓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旋即又阴了下来,喃喃地说:“他给俺要八路,俺哪儿去给他弄啊!”
“还弄啥呀!”栓子说,“他日本人不过年,咱还过年哩!您看看,这快过年了,咱伤镇些[4]兄弟咋弄哩?”
“你说咋弄?死就死了,伤就伤了。”郭疯子一遇到难办的事就上浑劲。
“嘘——”栓子看见瘦猴和几个土匪走过来,急忙用右手挡住自己的嘴示意郭疯子别大声说话,然后压低声音对郭疯子说:“队长别说这话。弟兄们为啥愿意跟着您,不就是您能替大家做主吗?!”栓子见瘦猴他们走近,就放大声音摇着圆鼓溜球的脑袋接着说:“咱得给松本说,凡事适可而止。你端了人们的区政府,八路不报仇才邪呢!咱已经在山里转几天了,估计皮定均的主力也聚集齐了,再这么弄下去,恐怕咱就被八路连锅端了。”
“报告队长。”瘦猴紧走几步到郭疯子面前说,“报告队长,下面有幺儿[5]山洞,忠义寨三个当家的全死了!”
郭疯子听了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问瘦猴:“你说啥?忠义寨三个当家的都死了?”
“嗯,全死球了。”瘦猴回答。
“哈……”郭疯子大笑起来:“忠义寨是咱的了!真是天助俺呀!哈……”
“恭喜队长,咱接收了忠义寨,这青龙山就是咱的了。那女八路就是有十个李铁柱帮忙也别想逃出咱的手心。”王友池扯着他那公鸡腔兴高采烈地对郭疯子说。郭疯子一边笑着听一边唱:“玉皇大帝是俺儿,妖魔鬼怪都靠边……”
栓子听了先是一怔,接着王友池的话笑着说:“太好了,这年咱好过了。队长,忠义寨独霸一方,肯定有不少财宝,咱死伤的弟兄们的抚恤有着落了。快,赶快,报告——皇军,咱去接收忠义寨。”
“对,接收了忠义寨,老子——”郭疯子兴奋地一边说一边向前走,瘦猴又急忙拉住他说:“队长,少队长,他,他也,也死了。”
“进宝——死了?”郭疯子瞪大了他那牛蛋眼,接着揪住瘦猴的衣领,恶狠狠地问:“怎么死的?”
“这,这俺也不知道。”瘦猴被吓得哆哆嗦嗦地说,“俺到那洞里,尸体早凉了。”
“队长,就说,就说少队长卧底忠义寨,发现忠义寨通共,与忠义寨三个当家的同归于尽了。”王友池不愧为军师,立马眯缝着他那老鼠眼睛献计道:“这么说,咱接收忠义寨更理直气壮了。”
“嗯——都这么说,都这么说啊!”郭疯子指着栓子、瘦猴和身边的特务说。
“本来就是这样,瘦猴也去卧底了嘛。”栓子接着说。
“就是,俺也去卧底了,今天这信儿也是俺送出来的。”瘦猴给根杆儿就往上爬,像立了大功似的。
“队长,咱们赶快去接收吧,让忠义寨反过劲儿再推出个大当家的就麻烦了。”栓子接着催促郭疯子说。
郭疯子小跑着奔向松本,王友池紧跟其后也颠颠地跟了过去,栓子对众特务说:“快去召集弟兄们,准备撤!”
“是。”瘦猴看日军们走近,拉着嗓子大喊一声。
“小声点儿。”栓子压低声音制止他,“没看着日本人还在搜查,悄悄地通知去吧。”
瘦猴几个人一哄而散。栓子看到郭疯子站在松本面前连说带比划,王友池站在旁边一个劲地点头,几个日军用枪刺划拉着灌木丛向老虎的脑瓜走来。栓子快步走向王金凤藏身的小洞,站在洞前哆嗦着解裤带。
“你的,什么的干活?”一个日本兵冲栓子喊。
“撒,撒尿。”栓子晃着他那圆圆胖胖的身躯紧张地答,“裤带的,解不开了。”
“中国人,系裤带,解不开了,哈……”几个日军笑着从栓子身旁绕了过去。
“栓子,系死扣了,俺帮你。”王友池扯着他那公鸡嗓子喊。他和郭疯子已经向松本汇报了接收忠义寨的想法,松本很痛快地答应了。这时,正跟在松本和郭疯子身后走,听到栓子和日军对话,调戏栓子说。
“开了。”栓子一下子拉开了裤腰带,并转过身冲王友池晃了晃。
郭疯子看到栓子拿着裤腰带冲他们这边摇,愤愤地对松本和王友池说:“回去俺再收拾他!”
栓子看着松本、郭疯子和王友池从旁边走过,就没再转身,背对着王金凤藏身的洞口撒了泡尿。
瘦猴从大石头后边走出来。他本来就懒,今天想在郭疯子面前表现表现,更想在松本和日军面前挂个号,栓子让他们去通知撤,他答应得山响,可是一转弯,躲在大石头后晒起了太阳,看到日本兵走来,才急忙离开。突然又看到了松本、郭疯子和王友池三人,眼珠一转,直接迎上前问:“队长,忠义寨那仨当家的尸首咋弄哩?”
“丢那儿喂狼!”郭疯子不假思索地说。
“那个女八路的尸首呢?”瘦猴又问。
“也丢下喂狼!”郭疯子提高声音答。
“不不,郭桑,女八路的,尸体拉回去,挂城门上。”松本冲郭疯子摇着手说。
“对,对,挂城门上,暴尸三天!”郭疯子点头如捣蒜,“看看谁还敢和皇军作对。”
“不不不,半月,二十天。”松本奸笑着说,“中国的风俗,挂到正月十五,过完年。”
“遵命,遵命。”郭疯子立即应承,又奉承道:“松本太君真是中国通。”
王友池听了松本和郭疯子的对话,回过头冲栓子兴奋地喊:“栓子,快点儿。今年过年有好戏看了。”
“看啥好戏哩。咱得照顾好皇军,在咱这儿过个好年。咱都团聚了,皇军多想家呀。”栓子见王友池和松本、郭疯子的目光都投向了他,系着裤子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栓子把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王友池说的“好戏”是啥。
“你的,大大的好。”松本见栓子走来,竖起大拇指冲栓子摇了摇。
“好,好,大大的好。俺已经提拔他当副官了。”郭疯子又趁机在松本面前显摆自己。
“好,副官。你的,把女八路的尸体抬回去!”松本冲栓子摆了下手说。
“是。”栓子响亮地答道。
“把尸体留下!”栓子的声音刚落,一个比栓子更响亮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他们的背后响起。五个人回头看,王金凤站在他们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一手举着手雷,一手用枪指着松本的头。
几个人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人还是鬼呀!”郭疯子那牛蛋眼里充满了恐惧,说话也结巴上了。
“我当然是人了。”王金凤大义凛然地说,“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反正,我也出不了这青龙山了,索性我就投奔你们。”王金凤说着,耳边又回响起马群英对她说的话:“王富贵要是抓到你,你就说献给他一个大礼。带他到武器库,他不知道我还藏那么多武器弹药,肯定吃惊,你可趁机引爆炸药,从暗道逃跑……”她在小洞里听了松本和郭疯子等人的谈话,就决定把这一招用在鬼子和汉奸身上了。她把身上的弹夹全部放在了洞里,只带一颗手雷一把手枪出来了。
“双枪花姑娘。”松本也认出了王金凤,惊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禁不住叫了一声,那嘶哑的喉咙像是被堵了团棉花似的。
“你,你,你把枪放下。”郭疯子冲王金凤说,“举着手雷多,多危险啊。”
“让他们把枪放下。”王金凤看到十几个日军都举着枪瞄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用手枪冲松本点了点说:“若玩花样,我先打破他的头,再与你们同归于尽!”
“都把枪放下,把枪放下。”郭疯子哆嗦着冲端着枪围上来的日本兵和特务摆着手喊。日本兵根本不听他的,还是端着枪一步一步向前走。
“让他们放下枪!”王金凤话落人到,将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松本的脑袋。
松本一脸惊慌,颤抖着冲日军叽哩哇啦地叫了两声,日本兵都弯腰放下长枪傻呼呼地站在原地。
“听着,我投奔你们,得有个条件。”王金凤用枪顶了下松本的脑壳说。
“什么条件?说,说说看。”松本故作镇静地问。
王金凤甩了下头说:“得先把我这个妹妹葬了。”
“好,好,我们回县城厚葬。”松本痛快地答。心想,若回到县城就由不得你了。
“不,就葬在她倒下的地方!现在就葬!”王金凤说,“这里风景很好。”
松本的眼珠转了转说:“好,好,现在就葬!现在就葬!”
“太君,不能埋,埋了她就自杀了。”王友池自作聪明地冲松本摆着手说,“她就是想让咱埋那女八路的。”
“闭嘴。你们搜都搜不着我,我用的着自杀吗?我要自杀,能这么自己送上门吗?”王金凤鄙夷地看了王友池一眼说:“还没长成人呢,少插嘴说话。连小孩子都能想到,我就是自杀了,你埋了她,还可以将我暴尸啊。”
“对,对,对,埋,现在就埋。埋了埋了!”郭疯子说完冲下边的特务们喊:“都给俺听好了,把那女八路给埋了,她就投奔咱——皇军了。”
“俺去看看,搭把手。”栓子一边说一边看着王金凤试探着挪步。
王金凤看了看栓子,警惕地说:“走,都去。我要最后看她一眼。”
“好,都去,都去。”郭疯子说着抬脚就走,想尽快脱离危险区。
“郭队长慢点儿,你的太君还没动哩。”王金凤冷笑着慢条斯理地冲郭疯子喊。
“是,是。”郭疯子停住脚,又想往王金凤的身后走。
王金凤冷笑着说:“你们前边带路,把我的手雷碰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这样,王金凤押着松本等人走下老虎岭,来到李玉贞牺牲的土坎前。栓子急忙跳进土坎,俯下身子整理李玉贞的尸体,冲几个特务喊:“你们几个,快帮忙挖坑。”
几个特务走到土坎前,看那土坎本身就够埋一下人了,就拿着匕首胡乱划了几下。用脚把坎里的土平了平。
郭疯子看王金凤还拿枪顶着松本的脑袋,就凑过来说:“看,埋,埋哩。你既然要投奔俺,俺们,皇军,就先把,太君,放了。”
“安葬了我这妹子,我自然会给——太君一个解释。”王金凤淡淡地说。
“那,那位机要员在哪里?”松本突然发问,狡猾地说:“你要投奔皇军,总得有见面礼吧。”
王金凤瞥了一眼松本,一本正经地说:“葬了我这妹妹,我带你们去找她。我还要献给你们一份大礼。”
“别说大话,你先告诉俺那机要员藏哪儿了。”郭疯子得寸进尺,进逼一步说。
“俺凭啥相信你,要先见到人再说。”王友池见郭疯子进逼王金凤,也跳过来扯着他那公鸡嗓子帮腔。
“不让人相信的是你!”王金凤瞪了一眼王友池说,“前天我去换李大娘,郭队长都答应放人了,就是你,又指示郭进宝杀了李大娘,不仅破坏了我与郭队长和皇军的合作,还陷郭队长于不仁不义。”
“你,是你——”
“我今天就先做了你。”王金凤不等王友池的话说完,截断他的话,语尽枪响,王友池应声倒下。
“你——”郭疯子急忙往瘦猴身后躲。
王金凤将手雷挂在腰间,推了一下松本说:“太君,没事儿了。我投奔你们,必须除掉他。”说罢,径直向安放李玉贞尸体的土坎走去。
“八格!”一个日本兵见王金凤放了松本,并把松本推了个趔趄,大骂一声,端着长枪奔向王金凤。王金凤手起枪响,“叭”地一下,子弹正中那日本兵的眉心。王金凤连看都没看那仰面倒地的日本兵一眼,左手摁着手雷,吹了吹冒着烟的枪口说:“他太鲁莽了!”
松本和郭疯子都愣住了,惊恐地看着王金凤给李玉贞整理衣容……
这就是王金凤从慈云寺跑出来后发生的真实故事,刘晓豫反复询问奶奶、爸爸、刘根和那位在洛阳拖拉机厂工作的许叔叔,又查阅了大量史料,走访了当地的百姓,才理成了这个样子。石榴院、民权和新山的一些村民只知道那年腊月十七日鬼子汉奸血洗石榴院后的第三天,老虎岭又传来了枪声,那枪声断断续续从上午十点多一直响到下午三四点钟,驻在石榴院和民权的鬼子汉奸都开去了,还从县城来了一个日军马队。主要传说是忠义寨的土匪为掩护八路军和鬼子汉奸打了起来,忠义寨三个当家的都被打死了,日本人还不解气,炸平了忠义寨。那爆炸声惊天动地,邻邦几个县都能听见,附近几个村的房子都被震塌了好些。住在县城里的人不知道实情,有的就传巩县地震了。一些文人骚客还写文作诗记下了1945年巩县地震的瞬间感受,说比1937年日军轰炸巩县兵工厂的动静还大。大峪沟、小关、北山口、涉村几个乡的一些人,当年看到忠义寨的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晚上,那硝烟在青龙山上空冒了三四天。传说的版本很多,因为亲历的人少,所见所闻又失于片面,与实际情况相差甚远,有的可以说纯粹就是杜撰。李斌这些年在探寻爷爷李铁柱的抗日故事,从他写的剧本看,前半部与刘晓豫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只是王金凤被捕到逃脱这一段有些出入,而且他没有写慈云寺里发生的事。影视剧本可以不全是实际发生的故事,不知道他写的剧本后边怎么发展,能不能印证当年的事实。刘晓豫看看玉兔峰,去祖林的人还没有回来,就又翻开了李斌的剧本,接着第106个分镜头,看他下面写的场景。
[1]现在。
[2]顶着花或蕾的葱茎。
[3]知道。
[4]这么多。
[5]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