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众僧侣舍身惩魔玉碎功成,
蒙面人杀敌寇救出王金凤。

刘晓豫看到这里把剧本合了起来,站在白皮松后怔怔地看着慈云寺的东门。如果她不了解实情,李斌的剧本这么编写是无可挑剔的。可她了解实情,而且了解得比较详细,更主要的是陈泽仁是她的爷爷,李斌这个编剧就让她忍无可忍了。李斌不但没有把王金凤大战慈云寺的风采编入剧中,而且把她爷爷陈泽仁写得跟叛徒似的,更别说把王金凤的关押地一下子换到了县城,和尚们的抗战只字未提。李斌为什么这么写,是驾驭不了武打场面,还是不愿触及僧侣抗战?刘晓豫百思不得其解,她正想把李斌叫过来问问,却听到父亲在呼唤她的名字。

刘晓豫跑到刘慈云跟前,当弄清刘慈云的用意时,就接着说:“他的剧本没写这里发生的战斗,可能是他不了解。我也是听您和奶奶说的,没有找到任何文字资料,您能给大家说说吗?”

“你们知道当年那女医生被抓之后的事情吗?”刘慈云抱着骨灰盒冲众人大声地问。他环视了一下大家,见都不说话,有的还冲他摇头。他便转向吕局长和徐主任问:“你们俩知道吗?”

吕局长冲刘慈云摇了摇头说:“我看您母亲的回忆录里,只写了一百多字,说那女医生被一个蒙面人放走了,日本侵略者杀害了慈云寺里的所有僧人。”

徐主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主衣,接着说。“当年,您母亲不在场。忠义寨的人看到王医生被抓,就跑回去向马群英汇报去了。慈云寺里的僧人全被鬼子杀害了,王医生跑出去以后又牺牲了。我们的人,没有人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那个蒙面人。他是地下党。因是单线联系,他牺牲前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汇报给了他的上级。他的上级作为革命故事讲给了自己的孩子和孙子。这位同志的一个孙子看了我母亲的回忆录,通过出版社找到了我母亲。他叫什么来着?”刘慈云说到这儿,向众人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四周。他想问刘晓豫,可是他看到刘晓豫没有一点反应,就把目光收回投向了怀里的骨灰盒。他深情地看着怀里的骨灰盒,接着说:“我在小本上记着他的名字呢,姓许,言午许,在洛阳拖拉机厂工作。许同志给我母亲讲了慈云寺里发生的故事,我母亲听了非常激动,当场就晕了过去。她醒来后,非让许同志再给我们讲一遍,让我女儿录了音。她说要再版她的回忆录,把这一段故事加进去。可是,她毕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力不从心。”刘慈云扫了大家一眼,盯着骨灰盒激动地说:“娘,您不是说让晓豫写出来昭告天下吗?好,今天就当着您的面,在这里先告诉他们。”刘慈云说完抬起头,看着刘晓豫说:“晓豫,你给大伙讲讲。”

刘晓豫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刘慈云,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喃喃地说:“爸,还是您讲吧。”

刘慈云看了刘晓豫一眼,将骨灰盒向上抱了抱,激动地抖着双唇说:“好,我说,我来说。”

宋德方急忙赶到刘慈云身边去接骨灰盒,被刘慈云用右肘拨开。

“我抱着您奶奶,让她听真了。她没有写出来的历史,我把它讲出来。”刘慈云紧抱骨灰盒,昂起他那秃了顶的头颅,激动地讲了起来。

原来,松本看到郭疯子抓住了“双枪花姑娘”喜出望外,命令把王金凤推进慈云寺结结实实地绑在四孔窑前的松树上。他对郭疯子说,他亲眼看见“双枪花姑娘”打死打伤许多帝国军人,他要让“双枪花姑娘”生不如死。

松本的话正中郭疯子下怀,他也正为王金凤差点要了郭进宝的命恨得牙疼。所以,王金凤醒来后,他亲自做打手和松本一起审问。郭疯子的胳膊打酸了,喉咙喊哑了,也没有从王金凤口中问出刘会贤的下落。他气急败坏地一下子撕开了王金凤的花棉袄,要当众侮辱王金凤。王金凤忍无可忍,抬起一脚踢在郭疯子的裆上,疼得郭疯子抱着命根子蹲在地上“嗷嗷”直叫。

“把她的腿也给绑上。”松本一挥手嘶哑着嗓子喊。几个鬼子汉奸争先恐后地跑上前去,抱腿的抱腿,绑绳的绑绳,不一会儿就把王金凤的腿也绑在了树上。

“日死她!”郭疯子蹲在地上一边吸冷气一边声嘶力竭地叫道。

郭进宝被王金凤打败,差点被扔进火堆,对王金凤更是恨之入骨。又看到王金凤踢在郭疯子的要命之处,早就按捺不住了,这时听到郭疯子喊让奸了王金凤,搂一把被火燎去一半的头发,架着胳膊晃着膀子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王金凤面前,三下五除二扒下了王金凤的裤子。

“畜生,畜生!”王金凤一边挣扎一边怒骂。她见郭进宝低头猥亵她,恨得将力气全部聚集在头上,狠命地向郭进宝撞去。她的头正好撞在郭进宝的鼻子上,疼得郭进宝两眼直冒金星,“哎哟”一声捂住了鼻子。那鼻血就顺着指头缝流了出来,他又赶忙仰起脸,用没粘血的左手拍自己的额头。

“八嘎!”松本嘶哑着嗓子大骂一声,冲一个日本鬼子点了下手指,又指向王金凤:“花姑娘的,嗯!”那个鬼子兵冲松本“嗨”了一声,放下枪奔向王金凤,一边走一边叫:“花姑娘的,塞鼓塞鼓。”

“不!”突然响起一声断喝,黑暗中跳出一个和尚挡在鬼子面前。原来,松本带着这帮鬼子汉奸来到慈云寺,进行一番洗劫,抢了一些字画珍宝,把僧人全部抓了起来,集中关押在禅房,只留下做饭的慧光和尚帮他们烧水做饭。慧光和尚这时正在斋房里洗碗,看到这边的情景,忍无可忍,冲上来用身体护住了王金凤。只见他面色凝重,双手合十,洪声念道:“阿弥陀佛,佛门圣地,岂能玷污。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八嘎!”鬼子兵上前抓住慧光和尚的双肩就往外拉。只见慧光和尚身向下沉马步扎稳,那鬼子竟一点也没有拉动。

松本见状冲其他鬼子把手一摆,几个鬼子就围上去用枪托砸慧光和尚,慧光和尚挥动双臂四面抵挡。

“他妈的,臭和尚也想英雄救美。活该,叫你多管闲事。”王友池眯起他那老鼠眼睛一边看一边用他那像公鸡被卡了脖子似的声音叫。

“他娘的,臭和尚,不让太君干。叫他干,看他还守什么清规!”郭疯子又来了疯劲,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谁知这话正说到松本的心坎上,松本冲郭疯子竖起拇指抖动着八字胡笑着说:“郭桑,你的绝顶聪明。就让他来,让他们僧人的都来看。哈哈……”松本笑罢,冲王友池摆下手说:“去,把那些僧人全押过来。”

由于日本人占领了巩县,慈云寺里留下八个寺僧护院,其余全云游四海去了。王友池带人押着那七个和尚来到四孔窑前,几个鬼子一边嬉笑怪叫着一边拧着慧光和尚的双臂,推着他往王金凤身上靠,慧光和尚挣扎着喊:“不要,不要!”

王金凤也挣扎着怒骂:“畜生,畜生!”

“住手!”慈云寺代理主持圆明大师大叫一声冲上前。

“八嘎!”一个鬼子兵上前对着圆明大师就是几枪托,砸得圆明大师连连后退。

“师傅!”一个小和尚叫了一声冲了上来扶圆明大师,也被鬼子砸了几枪托。其余五个和尚见状,都急忙围了上去,有的护圆明大师和小和尚,有的拉扯鬼子救慧光和尚,松本见状,拔出手枪对着天空“啪啪”就是两枪。

混乱的场面立即陷入宁静。

“统统的蹲下!”松本举着冒烟的手枪冲和尚们嘶哑着嗓子喊道。

“蹲下,退到后边蹲下!”王友池这时跳到松树下,一边踢一个大个子和尚一边叫。他那小矮个子,在大个子和尚身边就像是一只哈巴狗在咬人的裤脚。

“蹲下!蹲下!”鬼子和汉奸们一边用枪托击打和尚一边喊,和尚们在敌人用枪逼迫下只得蹲下后退。圆明大师席地而坐,合十打禅。众和尚见状也都学着圆明大师的样子打坐,念起咒来。那个慧光和尚提上被鬼子褪下的裤子,也想加入打坐,被松本用枪口顶住了下巴。

“你的干不干?不干,死啦死啦的!”松本仰着他那老驴脸,盯着慧光和尚,抖着他那八字胡恶狠狠地说。

“不干,打死我也不干!”慧光和尚被枪顶着下巴,还是坚定地回答。

“和尚,俺劝你还是依了吧。”王友池凑到松本跟前对慧光和尚说。他一直想在松本面前表现表现,只是苦于郭疯子叔侄挡在前面。这时,郭疯子被王金凤踢伤了下身,郭进宝被王金凤撞塌了鼻子,他就乘机靠近松本表示忠心。他拍了拍慧光和尚的肩膀,眯起小眼睛奸笑着说:“太君这指头一动,就要了你的小命。你们那戒律算啥?让你们不沾女人。不沾女人,不白来世上做回男人吗?今天太君给你撑腰,让你开浑,既尝了女人的滋味又保了小命儿,何乐而不为呢。”

慧光和尚左手提着裤腰右手胸前打印,口中念佛法号,闭着眼睛,充耳不听。王友池见状,气得照着慧光和尚的臂膀就是一巴掌,接着蹦起来朝慧光和尚的腿上踢了一脚,骂道:“妈的,你们和尚是不是都给阉了。”

“哟西,他的不干,就阉了他!”松本收回枪,冲慧光和尚把手一摆。几个鬼子和汉奸就又冲上来,七手八脚,一会儿就把慧光和尚的衣服扒了个净光,架着他贴上了王金凤的身体。

“畜生,畜生!”王金凤挣扎着怒骂鬼子汉奸。慧光和尚也挣扎着喊:“师傅,师傅!”

圆明大师在被鬼子拦打时就看到了王金凤衣不遮体,所以他闭上眼睛,就地打座念佛。众和尚不知道事情缘由,也都席地坐禅,祈求解脱。这时,他们才真正明白,鬼子是在逼慧光奸淫王金凤。那个大个子和尚,“噌”地跃起,要去阻拦。

“八格,坐下,坐下!”持枪警戒的鬼子用枪托连连击打大个子和尚,众和尚刚要骚动,松本对着空中“啪啪”又是两枪。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菩萨加持,忍辱得法。”圆明大师双手合实,大声念道。

“阿弥陀佛。”众僧随念,席地坐禅。

“因果分明,何畏身死,为护法故,布施忍辱。”圆明大师接着大声诵念,既是告诉自己也是教育徒弟。

“啊——!”圆明大师的话音刚落,只听见慧光和尚惨叫一声,抱着裆蜷曲着身子,躺在冰冷的地上打滚儿。原来,鬼子强迫慧光和尚奸污王金凤不成,割掉了慧光和尚的阴茎和睾丸。

和尚们刚一骚动,松本对着天空“啪啪”又是两枪,并把冒烟的枪口对向了圆明大师,板着他那老驴脸冲和尚们喊:“谁动,我就打死他!”

“师傅!”众和尚痛心疾首地拍地呐喊。

“忍得杀戮,善缘俱足。阿弥陀佛。”圆明大师念完佛祖法号,缓缓站起面向松本。

这时,一个鬼子捧着慧光血淋淋的下阴嬉笑着给松本看,王友池也凑过去,点着脚尖看了看,嬉笑着讨好松本说:“太君,是全活的。”

圆明大师看了一眼慧光和尚那堆下阴,就像是揪下自己的心,胸口感到紧缩般的痛。他抖抖地单手打印,盯着松本的眼睛,用颤抖的声音说:“施主,此乃佛门圣地,我徒儿已舍其身,这起孽缘可以结束了吧?大家都有兄弟姐妹,请放过这位女施主吧。”

“八嘎。她不说出机要员,是自取其辱。”松本举起手枪,将枪口向圆明大师的胸口上顶了顶嘶哑着嗓子说。王友池为了表现自己,跳到王金凤面前,用右手托起王金凤的下巴,将他那双老鼠眼睛瞪得像手电筒的小灯炮,贼亮贼亮带着凶光。盯着王金凤的眼睛,恶狠狠地问:“说,那个大肚子机要员在哪儿?”

“啊呸!”王金凤吐了王友池一脸带血的口水,愤怒地骂道:“狗汉奸,长不熟的东西!”

“好你个臭娘们儿,老子毙了你!”王友池抺了一把脸,拔出手枪对向王金凤。

“王桑!”松本大叫一声,拉着他那老驴脸冲王友池摆了摆手。

“狗汉奸,你开枪呀!”抱着一死的王金凤大声骂道:“你这辈子长不熟,下辈子也没个人样儿,你就不得好死!”

王友池气得冲王金凤甩了几下枪。但是,他只是做了几个开枪的动作,没敢开枪。他跑到松本面前,仰着四角形下巴,像要把他那颗小脑袋的底座掀翻似的,用卡着脖子似的公鸡腔委屈地说:“太君,死拉死拉的她!”

松本将枪插入王八盒子,拉起大个子和尚,挥拳冲着大个子的胸口轻轻地敲打两下,抖着八字胡说:“哟西,体壮如牛啊!哈哈……王桑,这个比那个那个的……”一边说一边指着躺在地上抱着裆呻吟的慧光和尚,发出一阵淫荡的狂笑:“哈哈……”

“是,太君,让他干。您就看好戏吧。”王友池立刻兴奋地变成了笑脸,眯缝着他那小眼睛冲松本点头哈腰地说完,转向大个子和尚,阴阳怪气地说:“和尚,是你自己来的呢?还是让太君们帮你?千万可别学他啊。”王友池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呻吟的慧光和尚。

大个子和尚狠狠地盯了王友池一眼,转向圆明大师,一跺脚焦急地叫了声:“师傅!”还未看清圆明大师的表情,几个鬼子已经把他拉了过去。大个子和尚一边挣扎一边喊:“师傅,师傅!”

圆明大师扫一眼痛苦呻吟的慧光和一边挣扎一边喊叫的大个子和尚,低头深情地看了看那五个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徒弟,心想,慧光已经不行了,剩下的人不从也是个死,日本鬼子就不是人,根本跟他讲不出道理。遂朗声说道:“侵我国土,毁我寺院,伤我兄弟,辱我姐妹,纵是恶魔,必以除之。”话落身起,一掌击向松本的胸口。松本在日本练过工夫,眼到脚跳,向后退去。但是,圆明大师那掌出得太快,松本的脚刚离地,那一掌就打在了他的胸上,他“啊”的一声向后飞去,一口鲜血喷洒空中。

这一掌,圆明大师用上了十分力气,松本要不是反应得快,向后移了那么一点,肯定一命呜呼。虽然,这一掌没要了松本的命,可也伤得不轻,疼得他躺在地上直哼哼。郭疯子见松本被打飞,也忘记了自己的裆疼,急忙跑过去救护。

那大个子和尚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看着圆明大师焦急地叫“师傅”,就是要让圆明大师下令拼了。他没有听完圆明大师的话,就知道大师要下令拼了,遂用力运足力气,向下一沉,猛地站起,就像天女散花似的将抓他的鬼子扔了出去。王友池为了在鬼子面前表现,紧跟着鬼子押着大个子和尚向绑着王金凤的松树走,一看这阵式,刚要调头跑,就被大个子和尚一把抓住。大个子和尚个儿大力大,一下子就把王友池给抡了起来。

大个子和尚抡着王友池当棍使,王友池“啊啊”地叫着,活像一只被人抓住两腿在空中扑楞的公鸡,鬼子汉奸既不敢开枪也不敢用刺刀刺。那五个和尚,听到圆明大师的命令,一跃而起,与敌人打斗在一起。

郭疯子将松本拉到墙角处,见王友池被大个子和尚抡着打,就跳过去救。可是,大个子和尚把王友池抡得像风车一样,根本近不了身。郭疯子遂躺在地上瞄着大个子和尚的双腿“啪啪”打了两枪。大个子和尚的双腿都被郭疯子打伤,一闪跪在地上把王友池甩了出去。郭疯子又跳到大个子和尚面前,开了数枪把大个子和尚打死。

在墙根儿缓过神的松本,见夜晚天暗,近身肉搏,鬼子和汉奸怕误伤不敢开枪。遂用日语唤回日本兵,对着慈云寺的和尚与特务队的汉奸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令射击。

“射击,统统的,死拉死拉的。”松本捂着胸口冲鬼子兵狼嚎般地叫。

“太君,别开枪,别开枪,里边有俺的兄弟啊!”郭疯子跑到松本面前制止。松本根本不听郭疯子的话,挥着手枪喊:“射击,射击。”他下决心要把给他一掌的圆明大师打死,一边喊一边朝打斗的人群开枪。

“快走,顺白衣阁出去。”圆明大师见状,命令徒弟们快逃。

和尚们边打边退,借着上白衣阁石梯护拦的掩护向上爬去。

“追击,一个都不能放掉。”松本指挥着鬼子汉奸边追边打,圆明大师站在石梯前为阻拦敌人上石梯被乱枪打死。第一个爬到平台上的小和尚回头看到圆明大师倒在血泊中,叫了声“师傅”,从平台上跳下来与敌人打斗,终因寡不敌众,也倒在血泊中。他唤着“师傅,师傅”,伸着手,慢慢地爬向圆明大师。松本见状,走上前,连开数枪,将小和尚打死。

其余三个和尚在通往白衣阁的石梯上,边打边跑,都在摆脱敌人的近身纠缠后被乱枪打死。

敌人枪杀了慈云寺里的所有僧人,也伤亡了十几个人,特别是松本受了重伤,再无心事折腾,遂把王金凤关在四孔窑靠西边的第二孔窑中。用无线电联系据点,想让据点派医生到慈云寺为松本疗伤,可是山里一点信号都没有。要让松本回县城医治,又怕路远再颠簸出什么毛病。所以,郭疯子主动请缨,带着他的几个人骑着忠义寨回赠的瘦马回县城请医生去了。

郭疯子带人回到县城,先拿着松本的手谕到日军宪兵司令部找了个医生。日本人不信任郭疯子,派两个宪兵护送医生。没想到,这正中郭疯子下怀。一天没有合眼,他明显感觉累了,再护送医生回慈云寺,没床没被的,根本没法睡觉。这样由日本宪兵护送医生,他就可以自己带人回家了。他之所以主动请示松本回县城叫医生,目的就是要回家暖和一下。

郭疯子安排瘦猴为那日本医生和宪兵带路去慈云寺,嘱咐瘦猴向松本报告,说他们回县城途中发现了八路的行踪,他带人追八路去了。为了在日本人面前做出追八路的样子,他还带人随那医生和两个宪兵又出了县城,在城外虚晃一枪,拐个弯从另一条道向家奔去。

瘦猴带着日本医生和两个宪兵一路打马来到慈云寺。松本根本不愿听瘦猴汇报郭疯子的什么事,急着让医生给他疗伤。受伤的日本兵听说医生来了,都挤在慈云寺的客房里,排着队等医生帮助处理伤情。没有受伤的日本兵跑到和尚们的寝室,把屋里的火炉烧旺,挤在一起和衣躺着睡觉,把警戒的任务全部交给了特务队。

特务队在郭疯子走后自然由郭进宝负责,他在和王金凤的打斗中差点被扔进火堆,头发被大火燎去一半。又在调戏王金凤时,被王金凤用头顶塌了鼻子,过后发现嘴内破了,现在肿得像个鸭屁股。瘦猴带来了医生,可日本人没看完也轮不上给他看。不给看伤也罢了,还把警戒任务全部交给了他们特务队,就剩下这几个人,怎么安排岗哨他都不知道。看王金凤的岗哨好安排,虽然四孔窑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和尚们的尸体,但是在寺院内,能够看到各房中的灯光,再说王金凤怎么也是个活人。慈云寺东门的岗哨就不好安排了,广场上横躺着陈泽仁和李老太太的尸体,大门口集中放着十几具鬼子特务的尸体,在这深山古寺,伴着尸体站岗,一个人肯定瘆得慌。这事要在以往,只要给栓子说一声,栓子出头准能安排好。栓子为人厚道,威信高,再难办的事,特务队的人都给他面子。可是,他今天打死了李铁柱的母亲,得罪了栓子。栓子正在生闷气,拉着脸一个人坐在墙角里,谁也不理。

郭进宝思前想后,还是得依靠栓子。他看了栓子一眼,用舌头舔了舔肿胀的嘴唇,怔怔地走向栓子,低下头,收敛了架着的胳膊。

栓子闭着眼睛坐在墙角里,感觉有人走近,眯着眼瞥见是郭进宝,又闭上眼佯装睡觉。

郭进宝在栓子身边站了一会儿,想喊栓子,刚动下嘴唇,就感觉撕裂般的疼痛,遂用脚尖轻轻地踢了踢栓子的鞋。栓子睁开眼,瞥了瞥郭进宝,嘟囔道:“你说你郭进宝,队长都下令放人了,你干么横出一杠子,打死幺儿[1]老太太弄啥哩?”

瘦猴见栓子埋怨郭进宝,就凑了过去,想给他们说和。他看了看郭进宝那张肿得变形的脸,就顺着栓子的话埋怨郭进宝说:“真是的,把李铁柱他娘杀了,让栓子以后咋见李铁柱呢。”

郭进宝噘着肥嘟嘟的嘴唇委屈说:“您[2]以为是俺要杀那老婆子啊,是队长让杀的,王友池安排俺干的。”

瘦猴见栓子怔怔地看着郭进宝,就搂住栓子的肩膀安慰说:“是队长让杀的,谁也没法儿。人死不能复活,别生气了,到那边跟大伙挨着睡觉儿,暖和。

栓子沉着脸说:“您睡吧,俺睡不着。今儿黑儿门外的岗俺全包了。”栓子说着“呼”地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屋。郭进宝和瘦猴跟到门口,栓子已经走出慈云寺东门。遂回头安排其他人轮流看守王金凤,然后挤在一起睡觉。

凌晨时分,一个黑影从慈云寺东门闪入。此人身穿日军军服,用女人的头巾缠着脑袋,只留出鼻子和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蹿至四孔窑旁的松树后。看着体形浑圆像个皮球,却动作敏捷,身轻如燕,好似猿猴。

四孔窑的窑门像四只巨大的眼睛怔怔地盯着蒙面人。关押王金凤的那孔窑门口,站岗的瘦猴正扒着门缝向里偷看。

蒙面人蹑手蹑脚地走到瘦猴身后,照着瘦猴的脖子后边“咔咔”两下,瘦猴连吱一声都没有就被放倒在地上。

蒙面人摘了瘦猴的手枪和子弹袋,打开窑门。

窑内一盏煤油灯跳动着火苗,将宽敞的空间照得一片昏黄。王金凤被反绑双手坐在炕上,听到门响“呼”地一下站起来。蒙面人闪身来到窑内,摆着手示意王金凤不要作声。把手枪和子弹袋扔到炕上,飞快地给王金凤松了绑,拿起炕上的手枪和子弹袋塞给王金凤,拉着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出去往对过山上跑,这边的路口全被封死了。”

“你是谁?”

“自己人。”蒙面人把王金凤拉到慈云寺东门口说,“俺把李大娘和那个八路军的尸体藏到玉兔悬河洞了,若找到组织,把他们葬了。”

“你——”王金凤怔怔地看着蒙面人不知说什么好。

蒙面人推了王金凤一把说:“快走。俺还没找到组织呢,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若走不出去,塔林下有地宫可藏,出入口在那座没有塔尖的塔下。”蒙面人说完,转身又返回慈云寺中。

蒙面人在慈云寺里挨个寻找到和尚们的尸体,又全部把他们藏进玉兔悬河洞中。刚回到慈云寺东门,只见一个日本兵一瘸一拐慌慌张张地跑到方丈室山墙后小便。那日本兵一边解手,一边四处张望,他突然看到了蒙面人,呜哩哇啦地大叫一声,那蒙面人已飞身到他面前,右手臂朝他脖子上一绕一拧,那日本兵就没了声音瘫倒在地。说起来这个日本兵也就该死,他本来让陈泽仁扔的手雷炸伤了腿,刚包扎好不在屋里休息,就跑到院子里看同伙逼和尚奸淫王金凤。和尚们奋起反抗,他跑不快,被大个子和尚一脚踢到了后心窝上。他踉踉跄跄地向前奔,眼到手没到,手到脚没到,一头撞在墙上晕死过去。日本兵把他当尸体抬到大门口,他才缓过劲来。听说从据点来了医生,他一瘸一拐地跑到客堂还是排在了最后。那日本医生给松本处理完伤情以后,就到客堂逐个给日本兵看伤。他腿脚不方便,憋着一泡尿等待医生为他治疗。医生刚给他处理完伤情,他就迫不急待地一瘸一拐跑到方丈室山墙后解手。当他看到蒙面人后大吃一惊,用日语喊了声:“谁?干什么的!”这日语,蒙面人听不懂,那日本医生可明白。日本医生也憋了泡尿去门小解,听到那日本兵喊叫,就凑过来想看个清楚。谁知刚一露头,就被蒙面人一个长猿锁喉,一夹一扭,扭断了脖子。蒙面人向四周观察一番见没有动静,又趴在客堂窗口看了看,见客堂里空无一人,遂松了口气,回身在那日本医生尸体上踢了一脚,然后一手拖着一个尸体走向慈云寺东门。到东门口,一较劲,把两具尸体和鬼子汉奸的尸体扔到了一起。想想,又一个胳膊夹着一具尸体大步向玉兔悬河下的黑龙潭走去。那黑龙潭边有一巨石,巨石旁有一个溶洞,潭水漫过来流进溶洞里,洞口小,流水急,没有人敢下去,溶洞通到哪里谁也不知道。寺河下游既没有发现洞口,也没有发现这么大的出水处。有人说,这溶洞的出口在天堂海里,但是谁也没有证据。蒙面人就将这两个日本人塞进了黑龙潭边这个溶洞里。

那两个保护医生的宪兵发现医生出门小解,长时间不回,遂出门去找,不见人影,急得哇哇喊叫。没睡着的日本兵听到宪兵喊叫,跑出来,发现四孔窑前站岗的瘦猴被打倒,女八路跑了,就吹起了哨。

鬼子和特务全部出动,对慈云寺又进行了一番搜查,不仅四孔窑前站岗的瘦猴被打晕了,在东门外站岗的栓子也被打晕了。不仅女八路跑了,陈泽仁、李老太太及和尚们的尸体也不见了,那个日本医生和最后被医治的伤兵也没了踪影。特务们大呼小叫好不容易弄醒了瘦猴和栓子,两个人的话如出一辙,都说是看到黑影一闪,自己就啥也不知道了。松本气得直蹦高,他认为到慈云寺来的是一伙人,他们救走了女八路,劫持了日本医生和那个伤兵,带走了那些中国人的尸体。遂命令郭进宝带领特务在前,日本兵在后一起向青龙关追去。

“这就是当年发生在这里的真实故事。”刘慈云抱着刘会贤的骨灰盒说,“我母亲临终前嘱咐我女儿,一定要把它写出来,把日本侵略者的罪恶行径昭告天下。”

“我们一定要牢记这段历史。”吕局长接说,“小赵,你把这个故事整理一下,以后带游客来,也一定要给他们讲。”

“嗯。”导游小赵冲吕局长点了点头,接着说:“原来慈云寺的僧人全让日本侵略者给杀了。怪不得我们查慈云寺的资料,民国后期什么也没有了。”

“新中国成立后,巩县政府公布的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就有慈云寺。”徐主任接着说。

“咱们接着看吧。”刘慈云把怀里的骨灰盒向上抱了抱,冲吕局长说。

“小赵,你就在这儿讲一下白衣阁吧。刘老年纪大了,就不上去了。”吕局长冲导游说。

“好。”导游小赵站在马鞍形的斜梯前,指着梯上的建筑说:“慈云寺第五进院落的主体就是白衣阁,也是慈云寺中轴线上最后一座建筑。白衣阁的建筑位置最高,依‘二老谈经’而建。大家看,白衣阁后边那座山上并立着两个山峰,就像是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在促膝相谈,是著名的‘二老谈经’。‘二老’指的就是在此选址建寺的竺法兰和摄摩腾。传说,慈云寺建成后,竺法兰和摄摩腾就在这里一方面广收信徒,讲经说法;另一方面继续研究佛经。那时寺后的山包非常平缓,二人经常坐在山顶,面向天然大佛,聚周围五十三峰之气,采绵亘四十余里寺河之灵,谈经研法,久而久之,佛功渗入山体,又经过岁月的风化剥蚀,渐渐显出了二位圣僧的模样。山石成了两位圣僧的象征,慈云寺历代僧徒都对此山顶礼膜拜,视为神圣。所以说,这两个山峰不在慈云寺五十三峰之列,也不叫‘二老谈经峰’,就叫‘二老谈经’。”

“哎,我看一些书上好像写的就是‘二老谈经峰’啊。”吕局长挠着他那平头惊异地问,“这么说是错的?”

“错倒没错,它本身就是山峰嘛。”徐主任整理一下自己的西装接着说,“我们强调的是它不在慈云寺五十三峰之列,叫峰容易与五十三峰混淆,叫‘二老谈经’更为准确。”

“好,‘二老谈经’。”吕局长说,“小赵,接着讲。”

“白衣阁建于明代,是慈云寺现存最为古老和完整的建筑,白衣阁的匾额就是明代所刻。”导游接着讲,“白衣阁分上下两层,上层供奉着药师如来和两位胁侍——日光菩萨、月光菩萨,下层供奉着汉白玉白衣大士站像。白衣大士即白衣观音菩萨,是三十三观音中的第六尊,常着白衣在白莲花中。阁内四周绘有菩萨救度众生三灾八难的壁画。”导游讲到这里看了看大家,指着那陡立的马鞍形台阶前的空地说:“咱们不上白衣阁了,请这边走。”

大家走到华严阁西侧的甬道里。导游指着西边的房屋说:“这座房是慈云寺的藏经阁,是收藏经典的殿堂,又称法堂。慈云寺这座藏经阁是佛教徒们最向往的地方,西域白马第一次驮来的经书和唐玄奘到西域取回的经书多存放于此处。藏经阁前,也就是大雄宝殿的西侧的大房就是禅堂,后边的小院是禅院,僧人坐禅、行香、起卧、饮食都在这里。今天门口放着‘止静’,说明僧人正在打坐参禅,不能观看。我们就看一看慈云寺的镇寺之宝——释迦如来双迹灵相图碑吧。”

大家来到石碑前,只见那石碑圭型碑首,四周线刻二方连续卷草纹,石碑上部刻着两个大脚印,脚掌和十指上都有图案,十指上方刻着‘释迦如来双迹灵相图’。石碑下部刻着文字。导游指着石碑说:“‘释迦如来双迹灵相图’自唐僧从西域带回中国,只在重要寺院供养,后来东传至日本。但经历千余年的风剥雨蚀,能完整保存下来的极为罕见,慈云寺这块标有‘大明洪武丁卯刻石’的灵足图碑,是佛学专家认定目前发现的灵足图碑中,具有明显年代、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块石碑。具有特别珍贵的史学、考古研究价值。大家看这碑文。”

导游指着碑文念道:“按西域记云:摩竭陀国波吒厘精舍中有大石,释迦如来所履双迹犹存。其长一尺八寸,广六寸,两迹俱有千辐轮相,十指皆现华文‘卍’字、宝瓶、鱼剑之状,光明炳耀。昔者如来此趣拘尸那城,将已寂灭,回顾摩竭陀国,蹈此石上,千阿难曰:‘吾今最后留此足迹,示末世众生,令得亲见。或生信心瞻礼供养者,灭无量生死重罪,常生人天胜处。百年之后有无忧王君临此地,匡护三宝,役使鬼神。’告阿难已,行诣拘尸,入般涅槃。及无忧王嗣位,迁都广邑,迹石遂迩宫城,常亲供养。后诸国王竟欲举归,众莫能动。继有外道,凿破此迹,经宿还合。至设赏迦王毁坏佛法,欲灭圣迹。凿已复平,文彩如故。遂移至殑伽河中,寻复本处。前后八遭破除,竟莫能损。大唐贞观年中,有玄奘法师亲往西域求教,亲获瞻礼图归。进呈太宗皇帝,奉敕刻石供养,以广传焉。”

“什么意思?”佳佳一头雾水,转身问父亲宋德方。

“这是释迦如来临死前留下的脚印,踏在西域的一块石头上,别人想毁坏它,毁了八次,都又复原了。”宋德方给佳佳解释道。

“我听她怎么说还要供养,怎么供养啊?”佳佳又忽闪着眼睛问。

“是佛教的事,你就别管了。”宋德方低声对佳佳说。

“打破砂锅问到底。”佳佳轻轻地嘟囔一句。

宋德方轻轻地在女儿头上拍了一下,没吭声。导游微笑着看了看这对父女,转向吕局长和徐主任问:“咱们还去祖林吗?”

“去。”徐主任看吕局长没有说话冲导游点头答道。

“啊,去,去。”吕局长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如梦初醒,浓眉一挑急忙说:“祖林刚重建好,去看看。老墓塔当年就是被日本鬼子炸毁的。”

导游领着大家出了慈云寺正门,乘上观光车,向祖林驶去。

“祖林坐落在慈云寺的东南方,是为纪念佛祖释迦牟尼和在此圆寂的竺法兰、摄摩腾两位高僧而建的。我们在慈云寺里看的五十三峰胜境图中有明显标注。”导游站在车前排座位处指着祖林的方向说。

观光车爬上一个小坡,祖林就呈现在眼前。纪念释迦牟尼的主塔依山而建,纪念竺法兰、摄摩腾的两座辅塔对称建在主塔两侧。三座塔成品字形排列,塔身皆为正方体,主塔重檐庑殿顶,辅塔单檐庑殿顶,宝瓶式塔尖直指苍穹,正前方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与之呼应。整片祖林的建筑、道路、场地皆为高亮度的灰色调,在阳光照射下就像一片耀眼的白雪,庄严、幽雅、高贵、圣洁。虽然是明暗差错造成的错觉,却令人心神镇定、胸怀宽大。导游说,建筑材料全部是青龙山里的大青石,没有用任何钢筋水泥,每块石头上都刻有佛像,该建筑结构在国内尚属首创。主塔高28.6米,长宽各21米,内供释迦牟尼佛涅槃像。两个小塔高17米,长宽各11米,塔内分别供着竺法兰、摄摩腾两位祖师的坐像。主塔正门的造型,是释迦牟尼成道时结跏趺坐的安祥影像,礼佛时,正门开启,喻为开启众生,去掉妄想执著。正门东侧的浮雕为“达摩一苇渡江图”,正门西侧的浮雕为“玄奘西行图”,塔的其他三面是文殊、普贤、弥勒、大势至、观音、地藏六大菩萨的浮雕,每年的四月初八都在这里举行盛大的祭祖仪式。

观光车在祖林石牌坊前停下,用巨石搭起的牌坊中央雕刻着“祖林”两个大字。刘慈云抱着骨灰盒穿过牌坊,径直向三座石塔走去,众人急忙跟上。

导游小赵一边随着大家走一边说:“这新墓塔就是按照传说中的老墓塔设计的。传说,当年日军指挥官下令洗劫慈云寺,日本兵以为墓塔是慈云寺存放珍宝的地方,涌到祖林抢劫,打不开塔门,就把老墓塔炸毁了。”

刘慈云抱着骨灰盒绕着三个塔走了一圈,站下来向塔后的山上看,山为立岩绝壁,山下林木密集。看了一会儿,问:“藏经洞在哪儿?”

“徐主任,小赵。”吕局长叫道,“藏经洞在哪儿?”

“就在主塔的正后方。”徐主任一边双手抓住西服开领处整理服装一边走向刘慈云和吕局长,他在刘慈云面前站定,指着主塔后的一片树林说:“就在那儿。藏经洞是个天然溶洞,镶嵌在坚硬的山石上,非常干燥,洞口被密集的林木遮住,又非常隐蔽,是慈云寺的一个秘洞。”

“当年,慈云寺把西域白马第一次驮来的经书和唐僧到西域取回的经书都藏在了藏经洞里,才没有被日军劫走或毁坏。”导游接过话茬说。

刘慈云说:“我母亲说,慈云寺下边好像也有秘洞。是不是与藏经洞相通。”

“这个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徐主任说,“在修复这些房屋大殿时,交待施工人员留心找一找,都没有找到。”

刘慈云看了看藏经洞的方向,又转过身,指着前面的小山说:“那么说,这座山就是玉兔悬河峰了?”

“对,这就是玉兔悬河峰。”吕局长也指着那座小山说。

“那玉兔悬河在哪儿?”刘慈云问。

“在慈云寺正门外。”徐主任说。

“您是要找玉兔悬河洞吧?”吕局长抢过徐主任的话茬问刘慈云。

刘慈云把骨灰盒在怀里向上抱了抱说:“是。那个蒙面人把我父亲和李老太太的尸体,还有和尚们的尸体都藏在那洞里了。”

“玉兔悬河洞就在慈云寺的正门外。”吕局长说,“你母亲在回忆录中写道,王金凤告诉李铁柱,您父亲和李母的尸体被蒙面人藏在了玉兔悬河洞里。李铁柱到玉兔悬河洞里找,没有找到。后来,八路军到玉兔悬河洞里找,也没有找到。不但没有您父亲和李老太太的尸体,也没有那八个和尚的尸体。”

“是。是个迷。那个蒙面人牺牲了,无法求证。”刘慈云喃喃地说。

“会不会玉兔悬河洞里也有条暗河把尸体冲走了?”佳佳接着姥爷的话问。

吕局长看没人回答,接过话茬说:“很有可能。这山里溶洞多,暗河也多,究竟通到哪里了谁也说不清。”

“可是,我们在整修玉兔悬河洞时,没有发现暗河。”徐主任双上抓住西服的开领处接着说,“您刚才说蒙面人把杀死的两个鬼子扔进了黑龙潭旁的暗河,我们在整修黑龙潭时,也没有发现暗河。”

“日本鬼子当时找就找不着,你们几十年之后整,那还有准?”吕局长说,“这就是个谜。”

“是啊。那位许同志明确地说,他爷爷告诉他,那个蒙面人把他杀死的两个鬼子扔进了黑龙潭边的暗河,第二天漂到了孝义石道河里,真是不可思议。”刘慈云感慨道。

“这里不可思议的事多了。”吕局长浓眉一扬,接着说:“老辈人讲,他们年轻时钻过的溶洞,现在就是找不着了。难道像传说中的箱子山珍宝洞能开能合?还有,传说中慈云寺的秘道,就是找不着。就这里,祖林。我们的手机,只有在祖林有信号,能通话,在山里其他地方没有信号。”

“真的吗?”佳佳好奇地问。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点亮机屏,叫道:“有信号,满着呢。我这一机双卡,移动、电信都满着呢。”

“你离开这里就没了。”吕局长笑着对佳佳说。

“我妈呢?我给她打电话。”佳佳没有看到刘晓豫,边说边打开手机的通信录,在搜索的模拟键盘中点了两下“M”,手机屏上就跳出“妈妈”两字及其电话号码,她点了“CDMA”拔出,手机里传出女中音:“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我们……”

佳佳不等服务器的录音播完,就按下了“结束”键,接着按下“GSM”拔出,话机里又传出了同样的女中音:“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我们将以短信的方式通知机主,此次通话免费。”

佳佳连续听了两遍,摇摇手机,摇摇头,冲宋德方说:“妈妈不在服务区。”

“肯定不在服务区,整个山里就这祖林有信号。”吕局长又冲佳佳笑着说。

刘慈云接着说:“那位许同志说,当年,日本鬼子的电台自进青龙山就没有信号,到祖林这个地方突然通了,接到驻孝义兵工厂鬼子的呼叫,说他们在慈云寺丢的人在孝义石道河捞出来了。日本指挥官认为是得罪了佛祖,吓得魂飞胆颤,匆匆撤回了县城。”

“是吗?”吕局长惊异地看着刘慈云说,“原来日军是这样收兵的,您母亲的回忆录里没有写。”

“是没写。她出版回忆录时还不知道,全是那位许同志说的。”刘慈云说着又看了看四周,“我女儿要在,能给你们说说。这闺女,去哪儿了?”

“您给我们讲讲呗。”导游小赵插嘴说。她今天做导游收获不少,想了解得更多。

“俺年纪大了,记得不全,就简单给你们说说吧。具体细节,你们有工夫了再问俺闺女。”刘慈云抱着骨灰盒一边走一边讲。他故意用河南话讲,以示巩义是他的故乡。

其实,刘晓豫哪也没有去,就站在慈云寺正门外玉兔悬河洞前。她在慈云寺里又听父亲讲了一遍《慈云寺的抗战》,心里一直不能平静。虽然跟着团队,但思绪早已扯离千里。当她走到玉兔悬河洞前时,脑海里突然跳出“爷爷”两字,而且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叫出了声。那位蒙面人说他把爷爷的尸体藏进了玉兔悬河洞,可是至今没有找到爷爷的尸体。她想,应该抱着奶奶的骨灰盒到玉兔悬河洞里看看,也许在洞里爷爷奶奶的灵魂能够团圆。当听大家说上祖林,她站在洞前就没动。祖林她昨天已经看了,现在想站在洞前静一静。她遵照奶奶的遗嘱,已经开始写作,题名就是《慈云寺的抗战》。她综合了那位蒙面人的孙子许同志的录音、奶奶的讲述、刘根的介绍,查阅了大量的有关巩义抗战的资料,已经写出了雏形。她就接着父亲刚才的讲述,以作家的视角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


[1]一个。

[2]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