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营地突然涌起嘈杂声,将睡梦中的景平安惊醒。
景平安担心出门在外会有危险,睡觉不敢脱衣服,腰刀和弓箭都放在床头。她翻身起床,拿上武器便出了屋子。
门口的护卫见到景平安出来,告诉她,“猛回来了。”
景平安低头望去,借着篝火的光芒,看到猛、舒带着铁甲军回来了,随着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几个同样瘦弱的女人。
旁边屋子里的七个下游女野人也拿起武器出来了,见到舒、猛她们带回来的女野人,激动得哇哇大叫,飞快地爬下树,跑到她们身边。
一群惊惧不安的女野人看到雁她们竟然也在这里,全涌了过来,纷纷出言询问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景平安让叫来两个护卫,去跟带回来的这些人安排食物。
游鱼族人听到嘈杂声,也纷纷从水里探出头,认出铁甲军后,便又潜回到水里。
山崖族的人出来,帮着铁甲军煮食物、烧水。
舒和猛去到景平安身边,向她简单地汇报了情况。
她们顺着下游野人活运的踪迹,摸到住处。那里有十几个像是临时搭建的草窝,和大量果子,像是一个出来采摘果子的临时营地。男野人一人一个草窝,女野人则被窝围在中间,被捆住手脚,挤在一起。
铁甲军悄悄摸过去,突然发起袭击,迅速解决掉了男野人。
因为是偷袭,男野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近身搏斗,长矛对短刺也很吃亏,再加上有弓箭手在暗处支援,很快便把男野人都杀死,将营地拿下了。
之后她们带着这些女野人和娃,连夜赶回。
雁指向景平安和铁甲军,告诉刚来的这些下游女野人:安救了我们,还给了我们食物和武器。
她说完,又把弓箭、长矛展示给她们看。
长矛有限,箭有很多,每个女野人都分到一支箭。铁铸的箭头经过打磨,非常锋利,看起来就很有杀伤力,远不是骨头磨成的能比。
女野人们自从被掳以后,不要说长矛,连块石头都摸不到,做梦都想抢来长矛杀死那些男野人。她们紧紧地握住箭,便舍不得松开,被掳来的不安和恐惧消散了很多。
无论上游的人是来做什么的,能愿意给她们武器,便说明没有恶意。
瓦带着两个护卫抬了一筐果子过来,示意她们先吃点果子垫垫胃,又再指向正在宰杀的兔子和羊,告诉她们:“等肉煮熟就可以吃了。”她比划着说完,便带着护卫走了,按照安的吩咐把这里留给她们叙旧。
雁将自己被这些人带回来的经过,以及来了之后的待遇,安对她说的那些,都告诉后来的这些人。
铁甲军这会儿都聚在了篝火旁,守着正在炖煮的食物,忍不住讨论起今天的事。因为普通话不太好,大家都是连比划带嘴巴说,热闹不已。
有人愤然不平:“捆起来,太可恨了。”
旁边还有人附和:“我太生气了,没忍住,瞄准男野人的眼睛就射过去了。”
又有人比划:“他们把自己养得壮壮的,将女野人饿着瘦瘦的,还捆起来,跟安画的那些,一模一样,太可恨了!”
……
铁甲军群情激愤,想压住声音都有点不太压得住。
下游的女野人听不懂她们说什么,但看得懂比划,再看上表情便知道了。她们都是掳来的,打不过这些精强壮悍的上游女野人,有食物,又有武器,想不信都找不到理由,而且,她们的娃,还等着去救。她们迫切地想要变得跟上游女野人一样强大,一样箭法精准,一样悄无声息地摸过来突然发起袭击,甚至在想,要是今晚娃在身边就好了,这样就能一起被救了。
连叙旧,带吃饭,营地吵嚷到天边泛出白光都安静下来。
木屋只盖出四间,一间给了安,一间给了下游女野人,另外两间给了景平安的护卫住,另一间则是虹带着山崖族人住了,好在备有帐篷,支了两顶起来,给她们挤着住。
下游女野人很累,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们参观过帐篷,又看过新塔建的木屋,已经听雁说过是一夜搭建起来的,仍旧感到难以置信。
因为雁在安那里能够说上话,又懂得最多,便自然地聚集到雁的身边,想让雁带着大家去找安,帮忙抢回娃。
景平安也没怎么睡着,太吵了。她的听力又好,刚睡着便又醒了,再听到树下帐篷的女野人还在嘀嘀咕咕不是说着娃,索性起床去到她们跟前。
雁见到安过来,先是行了一礼,向大家表示了感谢,又说出了请求,想要得到安的帮助。她们愿意分出一块领地给安作为酬谢。
如果是以前,是绝对不会送领地的,可如今领地都被男野人占走了,上游野人跟游鱼族结盟都驻扎在这里了,又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又非常富饶,以下游的实力,根本无法赶走他们。索性,划出些领地当作酬谢,灭掉那些男野人,救回娃。
景平安比划着说:“先帮你们打败男野人把娃救回来,以后你们再拿兽皮、肉食、果子来谢我们。你们可以去我们赤岩族学怎么养殖,保证有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毛皮。我们赤岩族人带着矛、箭、长矛,还有其它东西,来下游,跟你们交易,大家一起过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下游女野人面面相觑,有点不明白安为什么不要领地,也想象不到有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毛皮是什么样的日子,但眼前这些上游来的野人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是看得到的。
有人救娃心切,眼巴巴地看着雁,喊:“雁。”
雁同意了。她们弱,什么都没有,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
景平安当即向她们打听起下游的情况。
论起了解,再没有谁比这些土生土长的下游野人了解了。
雁告诉景平安,她的族里在山上的一个大山洞里,因此叫山洞族。森林燃起大火,举族逃往山下。一起逃下来的,还有山里其他族群的野人,游荡在各处的男野人,以及吼吼。
大家为了争夺地盘活下去,打成一团。
后来,绿颜族人里出了一个亚王,带着绿颜族的男野人先扔火把用火烧草窝,再偷袭投掷长矛,灭了高地族,抢下领地,修建围墙抵御攻击,打下很多地盘,那些男野人听说后,便都去投奔亚。亚又趁机收拢了很多族群,到处抢地盘。
山上下来的族群在盛大的带领下,跟亚的族群打,又有吼吼总去打亚的族群,使得他们损失惨重,也不敢再派人出去抢人抢领地,亚便带着族群去打打上游。
吼吼追着亚的族群去了。
亚再也没有回来,吼吼也没有回来,但有很多野人逃回来了,那些男野人又拥护绿颜族的胜当王,把逃回来的那些族群收编起来,用从亚那里学来的手段,打周围的族群,到处掳掠女野人。
旱灾过去后,她们想逃,逃了很多次都被抓了回来,很多人逃跑途中被杀死了,又有很多人抓回来被处死了。还有人因为逃跑,被按在火里烧得浑身是伤,有些活下来了,留下很大的疤,有些死去了。她们想要反抗,男野人打不过,就拿娃作威胁。后来她们饿得没力气,也没有武器,就没更法反抗了。
如今要准备过冬,胜王便让男野人带着她们,到各个族群的领地摘果子。娃留在高地族的高墙里,如果她们逃跑了,就会把娃扔到火里烧死。
景平安闻言,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是即要打攻击战,还有要命的人质在对方的手里啊。
好在,以她对亚的了解,以亚的性子,要是修建高墙,肯定会给自己留一个能溜的口子。万一让吼吼族攻进来,岂不是小命没了?他那不管族群的性子,见势不对,得跑得比谁都快。
她扭头喊道:“猛。”
猛立即赶到景平安的身边,行了一个礼,问她有什么吩咐。
景平安说:“你派一个什的人,回族里,把亚带来。”
猛领命离去。
众女野人听到亚的名字,便忍不住眦牙。她们最恨的不是胜王,而是亚。
景平安比划着说:“想要救回你们的孩子,就得让亚领路。到时候我随你们一起去。在亚来以前,你们需要休息,之后,我会派铁甲军出去先把那些在外面摘果子、狩猎准备过冬食物的人救回来。”
雁说:亚不可信。
景平安指指自己,说:“亚在我这里,不敢不听话。”她又详细询问过,墙有多高、多厚,是怎么建造的。
雁仔仔细细地告诉了景平安。
景平安听完便无语了。这是山寨山崖族啊。不过,因为山崖族被大火烧过,有很多现成的材料扛回来就能用。亚建墙,用的是掉落的枯枝、干草、河泥,整个就是豆腐渣工程中的豆腐渣。
她又问:“墙有大面积掉泥块、开裂的情况吧?”日晒雨淋,热胀冷缩,又是挖的河泥,没有经过加工,质量可想而知。
雁点头,比划有些地方的缝有拳头大,拿木头撑着的。
景平安打听清楚围墙情况,又问过大概有多少人以后、有哪些族群后,心里便有数了。
她当即安排游鱼族人去伐木头,造攻城撞墙的柱子。野人的攀爬能力极好,不需要造攻城梯,而且,墙都给撞塌了,直接涌进去就行了。需要的是抵挡长矛的盾牌。
长矛远程投掷的杀伤力还是挺强的。铁制的大盾牌造价太高,时间长,来不及,于是用藤蔓编成盾牌,在里面填充兽皮、干土,这样不重,运输也方便。
铁甲军睡到中午,便又带着食族出去搜寻那些出来采摘食物、狩猎的队伍了。
景平安则紧锣密鼓地安排制造工具。她让哈给这些有伤的女野人治了伤,等她们吃饱睡够养足了精神,便安排起训练。
赤岩族经过这么多年的铁器发展,到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长矛弓箭,狩猎用的护甲也是不缺的,当即给这些女野人都装备上。
下游女野人有了武器盔甲又能天天吃饱睡足,养得精精神神的,满心的仇恨和救娃心切,使得每个人都憋着股狠戾劲儿,每天拿出十二分的参劲埋头苦训,学着投掷长矛、挥舞长矛,格斗技巧。
一周时间过去,大盾牌、攻城器械全部造好,最早救回的两批下游女野人已经恢复了战斗力,后救回来的那些虽然体弱,拿起武器也是能上战场的。
这期间,铁甲军陆陆续续的,救了一百多人回来,也杀死了好几十个在外面的男野人。
终于,有下游男野人摸了过来,被放哨的人发现,射死了。
景平安把游鱼族女王、山崖族的虹,下游女野人首领雁,铁甲军首领舒、猛叫到一起,开会。
行动方案,虹、舒跟游鱼族人一起,从正面攻居住在高地族的那些人,扛着盾牌,去把墙撞翻,直接攻进去。
她、猛、雁,带着亚,从亚留的那条逃命通道,从后面溜进去,救娃,再跟虹、舒她们从两头包抄。
雁恶狠狠地比划:不留俘虏,男野人,通通杀死。
景平安扭头看向雁。
雁知道安说过,赤岩族人要到下游找配偶的事,比划:他们不能留,会带坏其他男野人。走远一些,还会有其他族群的男野人。
她指向下游更深处,和大山的另一端。
景平安心说:“你这是走得非一般的远。”不过,在下游,雁是主,又是受害人,景平安听雁的。
她上午开完会,便让大家准备准备好干粮,带上出征物资,出发。
高地族离她们这边有大半天的路程,抵达的时候,天都黑了。
景平安打的就是夜袭的主意。
那些人在围墙中,燃着篝火,明晃晃的。进攻方,隐藏在森林里,有着黑夜作为天然伪装。
游鱼族人的鱼鳞会反光,全都抹了泥。
他们悄无声息地朝着前面的围墙靠近。
围墙上还建有山崖族式样一模一样的哨塔,还有男野人拿着弓箭蹲在哨塔中放哨。围墙里传来女人的惨叫声、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以及男人的宛若困兽般的怒吼,似在逼问。
蓦地,娃的哭声戛然而止。
女人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似愤怒极至,又似悲伤至极。
很快,舒带着两个什的铁甲军,以及山崖族人,跟着游鱼族人便摸到了弓箭的射程内,同时看清了墙头上竟然有山崖族那样用来防止攀爬的荆棘藤蔓。
爬墙,是轻易上不去的。
随着会舒拉开弓箭,射中一个放哨人员的咽喉,游鱼族人刺耳的啸声骤然响起。数百只游鱼族人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那声势浩荡,犹如山呼海啸。
他们抬着辛苦扛来的大柱子,头顶着盾牌,冲向了围墙。
围墙外有一圈排水渠。
景平安早准备有搭桥的木板。到了大坑旁,把提前造好的木造拼接上支架,往排水渠上一铺,站得稳稳的。
三十个游鱼族人抬一根大柱子,一共七根大柱子。他们喊着号子,“一,二,三,撞!”嘴里喊着号子,手上一起使劲,撞得成人手臂粗的厚墙不断摇晃。墙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土簌簌地往下掉,而墙的底部根本没有建墙基,直接出现大裂缝。
一击又一击撞在围墙上,围墙的摆动也越来越大。
那些拿起长矛想要爬上墙抵挡进攻的男野人吓得没敢靠近,握紧长矛,隔着墙,往外投掷。
轰地一声沉闷声响,围墙倒地,掀起满天尘土。
撞墙的游鱼族人懵了:以为要撞好久,这就撞开了。
舒吹响了进攻的哨声。
赤岩族的铁甲军、山崖族人嗷嗷叫着便朝着围墙里奔了过去。她们手上拿着弓箭,瞅准空隙,对着前方的男野人便是一箭。
撞墙的游鱼族人听到哨声,也回过神来,扔下柱子,取下背在身后的鱼叉,扔了头顶的盾牌,发出尖锐的啸声往里冲。
安说了,一颗下游男野人的脑袋换一柄鱼叉!
游鱼族人只恨他们的脑袋不够多。
围墙的男野人也没有想到围墙这么快倒了,更没想到,围墙一倒,外面会是那么可怕的景象,到处都是游鱼族人,其间还夹杂有好多野人!这是野人跟游鱼族人结盟了。
对方的数量太多,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远在自己数量之上。男野人顿时慌了,有想迎战的,刚要往上冲,便看一支箭倏地射过来,身旁有人中箭倒地。
有胆小的,拔腿就跑。
人群中,一个脸上涂满绿汁,身上戴满骨饰、插满鸟毛,活像跳大神的男野人,大喊声:“抓娃。”他喊完,才想起这些是上游过来的,抓娃没有用。他又迅速补充句,“抓娃,让女野人上。”他喊完,当即带着一群拥护者朝着身后奔去。
为了防止女野人逃跑,娃和女野人都是关在最里面的,还是分开关的。这会儿对方攻过来,得立即把女野人身上的绳子解开,还得把娃抢在手里。
胜王刚跑到一半,忽然听到一旁的墙角处有声音,扭头一看,便见到亚从地下钻了出来。
亚爬出来便见到了胜王在前方朝自己看来,比划:你完了。
安紧跟着亚爬了出来。
胜王懵住了。亚,他不是当了俘虏了吗?怎么还活着?
其余的人也都懵了: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亚还带着娃!
男野人看到亚突然出现,脑子都一下子卡住了。
雁紧跟在安的身后钻出来。
男野人认识她,更懵了:这不是她们掳的女野人吗?为什么跟亚在一起?
身后的打杀声惊醒了胜王,也让他瞬间明白过来。亚叛变了!他大吼,“挡住他们。”揪住身边的一个头领,让他带着人过去阻止亚,拔腿便朝娃所在的地方跑去。
景平安拿起弓箭,便朝胜王射去。
这么近的距离,她的箭法很好的。她一箭射中了胜王的腿。
胜王在奔跑中,腿部中箭,摔倒在地。
亚看到一个脸上涂绿汁的家伙提着刀朝着安过去,腰刀出鞘,甩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对着奔过来的男野人一刀劈下去。他的速度极快,刀法刁钻,那男野人也没想到亚会杀他,脖子被砍开一半,歪在头上,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亚,似在问:为什么?
亚一脚把他踹飞出去,愤怒地朝要攻过来的男野人喊:“安,我的娃!”
亚当过那么久的王,很多男野人的心里很怕他,再看亚的身后的地洞里又钻出好多人,而一旁的游鱼族人、野人也杀到了,便有人想逃了。可倒掉的围墙只有一面,出口被堵了。
他们无路可逃,只能拼了。
有男野人被迫跟到了近前的游鱼族人打起来。
还有男野人趁机往关娃的地方跑。
弓箭,紧随而至。
安的护卫军,三个什的铁甲军、雁领导的女野人,一个接一个飞快地从地道里钻出来。铁甲军迅速占据高处的隐蔽地形,弓开箭便开始射,给雁她们打掩护。
雁从地洞里出来,便直奔娃所在的地方,遇到男野人阻击,打了起来。她冲在最前面,而山洞小,仅容一个人钻过,同族的人排在铁甲军的后面,还没出来。她一个人同时被好几个男野人盯上,瞬间陷入危险之中。
好在,铁甲军的箭解了她的围。
越来越多的下游女野人钻出来,全部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关娃的草屋跑去。
她们在草屋外跟男野人打成一团,拼命阻止她们靠近娃。
双方展开了惨烈的撕杀。
有女刺人被长矛刺穿,用手折断矛杆,发疯地扑上去嘶咬男野人,双手抠进了眼晴,嘴巴咬下了耳朵,死之前也拉了个垫背的。
越来越多的男野人在几个合攻下倒地。
亚看到女野人那凶残的样子,再想到这些日子她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扭头便要钻进地洞开溜。
景平安喊:“亚,战场上当逃兵,脑袋不要了吗?”
亚想了想,又回到景平安的身边,比划:我保护你。
景平安看到亚刀子上和衣服上沾的血,哼哼两声。
亚又悄声说:“你也保护我。”他怕被撕了。他哪知道安这么爱管闲事,居然打到了下游来。亚要是知道,早就不跟族人混了,爱谁当王谁当王。
景平安才懒得理会她,又拿起弓箭,藏好,悄悄朝着旁边放冷箭射别人的脚。
没一会儿,雁带着人拿下了娃在的屋子,同时又有女野人进到关女野人的屋子,解开了捆住她们的绳子。那些女野人捡起地上的石头、棍子,便朝着外面的男野人扑了过去。
有些人因为饿太久,没有力气,出去后,刚打了人一棍子,便被人反杀了。
亦有些因为仇恨,暴发出惊人的力量,扑上去直接展开肉搏,像撕碎野兽一样撕咬那些男野人。
胜王因为穿戴过于耀眼,而他作为王,是头功,脑袋值十把腰刀,或者是足够一个普通军士升上什长的位置。继膝盖中箭后,被铁甲军发现,脑袋中箭,又让一个脚快眼力好的游鱼族人割了脑袋。
没过多久,战斗便结束了。
满地的尸体,满地的残肢碎体,鲜血淋漓。
眼前的景象把亚都吓到了。他见过赤岩族抵挡野人进攻,看到的景象,却远不如眼前来得震撼可怕。
景平安上辈子看过很多战争面,自己亲临战场,鼻子里闻到的全是浓浓的血腥味,眼前看到的景象,有一点点不真实感,有点像做噩梦,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害怕,只能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
雁带着下游的女野人,又给那些没死透的男野人补刀。
她浑身的血,甲衣都破了,肩膀上、脸上都有长长的血痕,血顺着她的皮甲、脸,往下淌。
许多下游女野人放下了武器,在娃的堆里寻找着自己的娃。有些记得娃的味道的,找到了自己的娃,抱着痛哭。有些寻遍了娃,也没有找到熟悉的味道,再看谁都像自己的娃,又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自己的娃,焦急不已,只能一遍遍喊着娃的名字。可有些娃太小了,平时也没有人喊他们的名字,又被吓坏了,根本没有人应。
雁把围墙里的人补了刀,去到景平安的跟前,俯身跪下,以头抵地,行了一个大礼。
找回娃的女野人见状,牵着娃,来到景平安的跟前,拉着娃一起行大礼。
景平安把她们扶起来,然后去到关娃的屋子,还没进去,鼻子跟前的血腥味便让粪便味掩盖。
那是一间比猪圈、牛圈还脏的屋子。地上一半是睡觉的草窝,一半是屎尿堆,屎尿堆里堆积着大量的干草,显然是小婴儿拉在床上扔在这里的。因为屎尿太多,导致苍蝇蚊虫乱飞,这些娃可能平时爱到处爬,又没有条件清洁、教导,身上都糊满了便便,脏得没眼看。
旁边有个筐,里面装着半筐水果,许多都烂了。最近铁甲军四处扫荡男野人派出去的采摘狩猎队伍,他们没有新鲜食物带回来,便把不易存放的果子,先给这些娃吃。
两个同样脏兮兮的女野人出来,仔细辨认她们在娃身上做的记号,将一个个娃交到他们的母亲手里。
她俩是负责照看这些娃的,平时喂水喂果子,把娃抱到母亲身边喝奶,都是她们在做。男野人不管娃,但经常拿娃威胁她们的母亲,如果她给抱错了,会被打死的。谁的娃都是娃,男野人指定要谁的娃,她们不能用其他人的娃去顶替,那样的话,两个娃都活不了。
她们关在屋子里的这些日子,见到娃死去,比她们这辈子见的还多。如今把娃交回到他们的母亲手里,心头也骤然一松,好像也解脱了,又好像特别难受,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她们的娃已经死了,不愿勾起伤心,便起身往外去。
没有精神,没有力气,走路腰都是弯着的,背也佝偻着。
她们到门口,便见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娃站在门口。这娃的衣服漂亮极了,头上的头饰,身上的佩饰,腰上挂着的东西,手上拿着的弓箭,无一不代表着她的地位非凡。她俩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景平安侧身给两人让开路,说:“活过来了。”
两人回头,没听明白她说什么。
景平安比划:活过来了,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都好起来了。
两人突然哽咽,捂着脸大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