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休息,景平安也只是睡了个懒觉,比平常晚起了一个多小时。她吃过早饭,洗漱完,便无聊上了。
以前放假,可以逛街、做美容、刷剧看电影、吃饭、旅游,娱乐项目格外丰富。野人的娱乐项目则是吃饱了躺着抓虱子、晒太阳,或者是缩在窝里窝冬懒觉。
景平安睡醒了,再让她躺着,难受。
她出了门,大雪茫茫,想要出去溜达都得担心踩在结冰的岩石上打滑摔下去。
堆雪人打雪球?她又不是真小孩子,没兴趣,并且天空一直有觅食的大鸟在盘旋,万一玩开心了,不小心钻出搭在院子上空的防鸟网,让天上的鸟抓了去,便危险了。
景平安望向天空中的大鸟,突然想起小学时的一篇课文讲在冬天用罩子麻雀,可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便放弃了。
麻雀不到巴掌大,跟展翼好几米的大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哪怕能编那么大的罩子,还得支个好几米高的柱子把罩子撑起来,既要稳固地支起大罩子又要一拽即倒,又是一个需要长时间研究的技术工程,即使成功了,大鸟捕食可不像麻雀钻在罩子里啄啄啄,而是风驰电掣地过来,一击便去,来如风去如电!蹲守的人,只怕还没反应过来拽柱子,大鸟便已经来了又走了。成本高,耗时长,收效低,不划算。
难得给自己放两天假,景平安竟不知道干什么好。
其实下雪天,适合吃烧烤、烫火锅,赏雪。可野人的主食是肉食,最常见的烹饪方式就是烤,烧烤天天吃,火锅缺调料。她之前尝鲜自己捣鼓的那点醮料早用完了,如今紧物紧缺,总不能去拿果干、果酒来做醮料吧。果子丰富的时节,捣鼓出黑暗料理,扔了也不可惜,现在她要是弄一碗果酱发现不好吃,无论是倒掉还是留着吃下,都不好。
景平安闲得无聊,便又挪步去了议事厅。这地儿不仅议事,还兼具书房用途。
议事厅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木简摆放得整整齐齐,旁边还多出两箱新造出来的。
景平安其实并不喜欢用木简,渗墨,写出来的字糊。可如今这条件,大家都在温饱生存线上挣扎,连擦屁股的草纸都造不起,只能用树叶和干草,就更别提取材、工艺要求更高的书写纸张了。至于兽皮纸确实可以自己小规矩生产,可……兽皮贵啊,总不能那边族人在冻死,她这边在拿兽皮写字吧。
景平安暗自口气,自我宽慰:只能慢慢来,先将就吧。
她清点完木简,发现身份牌只剩下十几块,像是给族里的新生儿备的,不够给迁来的这七十多个外族人发身份牌,便又让守在门口的护卫去给负责木器制造的翠传话,让她多备些身份牌。
原本想要放假的景平安闲不住,便又安排上族里的各项事情。
她很清楚,赤岩族最难的其实不是眼前的过冬,而是冬天过后。
森林经过旱灾、火灾、雪灾,只怕剩下的动物已经不多了,再加上这次有组织的清理扫荡,是真可能把这片森林里的猎物杀绝的。那么来年,吃什么?草吗?
野人的主食是肉,只吃嫩叶水果会没有力气,以前还不会使用工具的时候,也会抓小型猎物或者是围猎狐狸、狼群,有时候还会合力捕杀虎豹。为了保证以后有充足的肉食,接下来的狩猎行动,如果发现有羊、鹿、兔子等食草动物,还需要抓回来饲养繁殖放牧。
最重要的是,开春之后的生产建设,都需要用到大量的工具,铁器必不可少,冬天守着火炉不怕烤,正适合大力炼铁。
景平安先去族里各种转悠,又做了次盘点。全族上下都是文盲,管理层连简单的算数都不太不过关,数目一多便经常出错,也不会做帐册登记,时间一久就会忘,因此,她们嘴上报的数据,跟实际通常有出入。
她带了一个木简当记事本,去到族里各处清点情况。
盘点忙完,两天假期过去了。
景平安决定给管理层扫盲培训课程的安排,由她在每天早饭前,抽半个或一个小时给她们扫扫盲学点基顾的识字算数管理工作。
早饭后,她刚到议事厅坐下,拿起木简正准备编教材,徵、舒、猛都一起来了,且都是一副风风火火摩拳擦掌有大事要干的样子。
景平安搁下手里的羽毛笔,抬眼看向她们仨。
三人进来行完礼,不好居高临下的对着她,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便迫不及待地看着景平安。
景平安问:“有事?”
舒说:“狩猎。”她迫不及待地指指自己:派我去。
如今都从防线撤回来了,已经好久没有出去狩猎,族里的活计只有那么些,大家闲得造出来的矛杆、箭杆足够用上好几年,又见到食物越来越少,愈发地坐不住。
跟舒同样想法的还有徵和猛。
徵是舒带出来的,不好跟她争,但是,她守在村子里除了烤烤火、放放哨,也没什么事,如今来了伙外族,食物压力骤增,那些人又是她管,自然是想把带队出去。她还有个私心,就是想看看那些外族中有没有强壮能干不讨厌的,明年一起生个娃,这样的话就不用跑很远找男野人生娃,耽搁手头的事情。她可是知道,安是要干大事的,冶炼房、铁匠房加大生产,要造好多工具,开春后肯定忙得不可开交。
猛觉得自己正壮年,还不到在族里养老做手工活计的时候,自然是想带着族人出去打了猎物回来的。
因为添了七十多张嘴吃饭,再加上景平安的伙食标准提得高,是以吃饱为标准的,那样的话,族里的食物只吃半个月,吃个半饱饿不死,也只够撑上余月。狩猎,从出去到回来,按照这天气,十天半月能回来了,也算是效率的,确实迫在眉睫。
景平安是个急性子,也想立即就干。可是谋定而后动,遇速则不达。
她提出几个问题:“你们知道猎物在哪里吗?是什么猎物?有多少?路怎么走?路上会遇到些什么?要怎么对付?”她知道猛的普通话不好,又比划了遍。
猛想了想,把安回来时,在村口说的那些狩猎地方说了遍。
景平安问猛:“我去看过吗?你去看过吗?知道大鸟栖息地那边有多少猛禽鸟窝,路上来回要几天吗?知道旁边河里鳄鱼蟒冬眠的地方在哪里吗?”
猛不知道。以前没有兽皮保暖,大家都在赤岩上的草窝里缩着,走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从草窝到族里囤积食的地方,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跑到了。对冬天森林里的野兽怎么过冬的,知之甚少。
景平安指指外面飘着的雪,说:“这么冷的天出去狩猎,最难的是怎么打到猎物和赶路。如果没有准备,贸然带着人出去,找不到猎物,走错了路,是会冻死饿死在外面的。”
三人知道安说的是事实,这也是她们不出去狩猎的原因。
徵想起安在村口说的话,心头微动,说:“亚。”让他带路,之前安已经定好的。
景平安点头,说:“连对面森林里的鸟兽怪都跑到上游鲁鲁族、游鱼族的地盘去了,亚以前见过的那些猎物,很可能已经离开或者已经死去,他知道的也并不准确。组织人去围猎,需要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战斗、抵御恶劣天气,这会增加食物的消耗。人派少了,打不过,就是送死。人派多了,食物消耗加剧。如果去了没猎物,往返来回的消耗便白填进去了。”
敏在旁边插话,问:“我们需要先派人过去探一探?”
景平安赞了声:“聪明。”她又继续说道:“先组织探子,四处搜寻猎物踪迹,确定种类、数量、路线,沿途做好标记,之后回来禀报。亚走的地方多,知道的猎物也多,还有山崖族的那几个男野人,也别落下。”
亚和山崖族的男野人不像赤岩族的男野人那样有族群庇护依靠,反而还需要避开族群的驱逐,大多数时候是生活在族群以外的地方,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比赤岩族的男野人更远、更多,知道的也会更多。
景平安说道:“你们以什为单位组织探子队伍,再搭上两个男野人领路,撒网出去找。”她知道她们仨都想去,也不拦着,说:“森林这么大,一个队伍搜不完,舒姨、猛,你们两个各负责一个方向。徵,你负责把村子里还有赤岩上的能够战斗的族人都组织起来训练上,等她们找到猎物,便派人出去。”顺便把狩猎要求告诉了她们。别真给猎绝种了,吃草的动物带回来先建个圈养起来,没有青草,喂干草也是能养活的。实在养不活的,再拿来吃肉吧。
三人一一应下。
徽又想起安之前说让亚当探子,给他打造一把刀子的事,可看样子,安又找了其他男野人,想了想,便问安,这事还算数吗?
舒和猛刚准备起身离开,听到徵的问话,便又坐住了。
景平安说:“论起本事,亚一个能吊打他们好几个,可族群狩猎的事不能只指望亚带领路,如果什么都押在他身上,容易翻车……咳,出事。多备几个,万一亚这边不成,其他人那里有收获呢?”她犹豫了下,还是透了个底,“下游有个胜王,目前情况不明,将来难保有冲突,亚跟胜王是老对手了,留着他有用。你们谁跟亚去,都多留点心眼,看牢了他,再多学着点他的本事。”
其实说起来,要论学亚的本事,派步去准合适。亚连藏身的窝都能全部不落的告诉步,教点本事算什么?可亲妈怀着娃呢。亲生的妈,景平安可舍不得大雪天派出去折腾,再看他俩洒狗粮,齁得慌。
景平安把狩猎的事情安排完,便放手让她们自由发挥了。
她只是懂点理论,再就是思维比她们想得远一点,论起实战,她一个尚处在大家保护中的幼崽,没有资格去指点这些森林里的狩猎老手。
景平安在探子队伍出去搜寻猎物踪影,打探消息时,找了个时间,去到村子里,把投奔来的这些外族的户籍给登记了。有想改姓赤岩的,直接给改了姓,有想保留原来族群名称的,便沿用原来的族群名称。
她给这些野人登记完名字后,直接划了伍,把他们打散编进了赤岩族的各个队伍里。
依然是男女野人分开编制。到春天,男野人没有自律,男女混编,不是容易出事,是一定会出事。这些女野人个个彪悍无比,男野人要是想搞事,很容易就没了。女多男少,还是悠着点吧。
不过,眼下虽然困难,可掰着日子数一数,离春天大概也就两三个月时间。那些需要出门寻找配偶的可是最强壮的生产力,要是都跟步一样,一走好几个月,到秋后才回来过冬……
景平安很乐意养亲妈,可不愿意这么养族人。谈恋爱相亲,跑那么远做什么,家门口也一样呀。她准备,等到开春大家要寻找配偶的季节,就在村子里给大家举办相亲大会。
她琢磨了下,觉得这法子可行,而且还能激励大家狩猎。
相亲大会自然不会是男女野人经人介绍坐在一起,你看我行吗,我看你行吗,得有才艺本事表演。而且,白天不行,白天得干活,开荒种地搞养殖,不然吃上不上饭,该饿死了。可以把相亲大会搞成篝火节,入夜后,需要寻找配偶的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聚到村里燃起篝火的地方,跳舞也好,表演才艺也好,看对眼的还有现成的房子,把搭窝的时间也省下了。
景平安说干就干,当天便领着敏、瓦下山,去到村子里,临时住进徵那间不算小的小卖店里,筹备起开春的篝火节。
来到赤岩族的外族人,做完户籍登记,都自己已经被正式接纳了,不安的心也渐渐踏实,但紧跟着便听到要出去狩猎,特别是山崖族的几个男野人被点去当探子,心又悬了起来,怕被赶去喂了野兽,便有点想逃,就连犟也有点拿不准是不是,准备脚底抹油,便又听到赤岩族的女野人议论起篝火节,还有准备在篝火节上挑什么样的配偶的!
山崖族的男野人立即歇了逃跑的心思,觉得表现自己本事的时候到了!他们才不想去到下游找那些脏兮兮瘦巴巴的女野人,赤岩族的女野人多强惕彪壮啊,还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娃生下来有族里养,不会冻死饿死。
投奔来的外族女野人,早盯上了赤岩族里这些强壮的男野人,也决定打猎好好表现,争取多赚些食物养得强实些,以免被山崖族的女野人比得差太远找不到结实强壮好看的配偶,生出些病弱丑的娃。呱多好看、多灵活、多聪明啊!
篝火节消息传出去的第二天,寒冬大雪都挡不住赤岩族的男女青壮们绽放出来的新的活力。
派出去当探子的,精神抖擞地跟着各自的什长出发了,留在村里的,也积极准备起狩猎工具,练习长矛投掷准头,还有练习挥舞套绳的,射鸟的。
没有漂亮的鸟毛,怎么能展现自己厉害呢!
亚觉得谁都比不上步。步比那些女野人美,强壮,干净,箭法准,用的武器更是别人没有的,会打铁、会酿酒,会造酒精,会做陶器,什么都会。他根本看不上那些女野人,可是,安明明说了让他去找猎物,给他造一把物别的刀子,结果竟然又派了别的山崖族人。他都不用去问,便知道安能干出把刀子给最先找来猎物的某个山崖人的事。如果那样的话,以后,他在步的眼里就不是最强壮最厉害的了,刀子也没了。
他在出发的时候,直接领着徵派出来跟着他的那个什的人去游鱼族以前狩猎的鳄鱼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