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安思量过后,还是决定回去。从山崖族到赤岩族,因为之前成天送猎物回来,已经走出来一条路,许多难走的路段还经过修凿,也不会出现雪窝之类的情况,路况还算熟悉。
不过,因为积雪多,赶路慢,一天肯定是赶不到的,走得快估计两天能到,走得慢的话,走上三四天也是有可能,这便会宿在野外,又没有客栈旅馆之类的落脚地方,需要两顶帐篷。
雪地行走,脚下的受力面越宽就越难陷进去,遇到平坦的地方,还是可以踩着雪橇板前行的,加快速度,带的行李物资也可以放在上面,节省些力气。
最重要的就是,万一遇到伶盗龙或者是成群的兽类出来狩猎怎么办?遇到伶盗龙爬树逃命都不好使。伶盗龙的速度快,力量强大,如果是赤手空拳遇到它们,只有交待的份,可人多,又有长矛弓箭,就未必吃亏了。
伶盗龙能够给人造成杀伤力的,便是牙齿,扑上来,一口咬住,那咬合力,比鳄鱼猛多了。再就是它们有非常粗壮的两条后腿,腿上还有锋利的爪子,能够牢牢地卡在树干上供它们一步步爬到树上去,也能在长满青苔的光滑树枝上踩得稳稳的,猎物让它们一脚踩中的话,骨头都能踩断,内脏都会压破,锋利的爪子还能深深地刺进身体里造成伤害。可山崖族之前猎杀过伶盗龙,也算是攒了不少经验。所谓是一寸长一寸强,长矛可破,因为伶盗龙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体表覆盖的是羽毛,不是鳞甲,论起防御力,比起鳄鱼差多了。
因为有徵带着人回来,又没有发生大的减员情况,算是补充了族里的战斗力,景平安在带上敏、瓦所领的两个伍的护卫小队后,又另外增加了两个什的战斗人员,之后又叫来哈帮她准备些治疗药物。
医疗落后,药草依然是一个巴掌都能数出来,但好在有退烧药,还有一种草药,长得有点像三叶草,似乎有点消炎效药,遇到一些发炎化脓的,把脓挤出来将腐肉清理干净,再用酒精消毒后,涂上三叶草消炎药,只要好好休养几乎都能很快好转。
景平安把赤岩族有的药物,都打包了一些,带上。她又叫来翠,安排人做雪橇板和雪橇车。
今年的雪特别大,平地上的积雪厚到能把她整个儿埋进去,她长得壮实挺沉的,再加上又重,再让护卫背着她在雪地赶路,太难为人了,有一个雪橇车装载货物再拉拉她,大家都省力。
简易版雪橇车,不讲求美观,只要能用就行,可缺工具,用斧头和刀子现劈木头做出来,还得拿到雪地里试一试能不能用,赶工,也花了两天时间。
好处是,有了雪橇车,用兽皮缝制而成的帐篷可以放上去了。兽皮沉,缝出来的帐篷还是很有些重量的,一个人背的话,委实都有些吃力,用车子拉,省事多了。
天气阴沉沉的,很难说会不会又遇到暴风雪,以及能不能及时找到避雪的地方,所以,哪怕费些事,带上帐篷也是安心的。
景平安准备充足,舒、猛、徵她们都放心了许多,便没再劝阻。
清晨,天朦胧亮,景平安带着三十多名护卫启程赶往山崖族。
路上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没有遇到伶盗龙,没有遇到野兽袭击,倒是看到有不少野兽叼着吼吼族的骨头、肉块淌着厚厚的积雪,朝着远离她们的方向跑去。吼吼族来攻打赤岩族,最后落下许多尸体在森林里,倒是便宜了那些越冬的野兽。
野兽有食物,不愿冒险去招惹她们这么大一群人。
景平安她们抵达山崖族时,正好赶上午饭。
放哨的虹正盘腿坐在哨塔下的草窝里,一边啃着烤鳄鱼肉干,一边望着眼方,然后便看见有一队穿着兽皮衣服的人从雪地里走来。
从穿着上看,这队人特别像是赤岩族人。可赤岩族前几天刚来过,怎么又来了?可要说不是赤岩族人吧,她们不仅穿戴打扮跟赤岩族人一模一样,她们还拉着一个有点像木筏般的东西,那木筏般的东西上堆有卷起来的兽皮,还坐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娃。
随着她们越走越近,虹看清了那娃的穿戴。虽说有风雪帽遮住了脸,可娃身上挂满了骨饰,腰上还配着腰刀,这身穿戴打扮,绝不会是旁人!
虹惊喜地大喊:“安!”
步正坐在院子里的篝火旁晒着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听到虹的一声大喊,吓得手里的烤肉都掉到了地上。她没好气地抬起头,冲虹喊:“乱叫什么?”凶狠地眦了眦牙。
这么冷的天,那么厚的雪,自己前阵子又病得差点嗝屁,安要是赶回来,步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安会是个什么表情和说话语气了。
随着虹的一声喊,盯着另一个哨塔的贝立即爬到哨塔顶上,朝着远处望去,待看到从赤岩族方向过来的人果然像安她们,兴奋地大喊:“安安!”
随站她俩的喊声,另外两个哨塔也发现了,又传出欢呼声。
原本正围聚在篝火旁的众人,纷纷爬到墙头,对着来的一群大声喊着:“安——安——”
步:“……”她满脸无语地看着爬在墙头上站成长排的众人,再看向身旁的吱。
吱一副兴灾乐祸的模样瞅着步笑。
呱依然很胖,但在亲妈的毒打之下,已经变成了一个灵活的胖子,三两下便爬到了围墙上,拿棍子撬开上面的做防护网的荆棘藤,顺着墙头便往下爬。
虹、远、贝他们每天都要去到旁边的院子喂兔子,可是知道外面的雪有多厚,嘿嘿笑着看呱爬下墙头,看热闹。
呱天天在墙上爬,对墙的高度一清二楚。她爬到一半,看看雪地,再看看墙,怎么看都觉得墙好像少了一截,又再听到大家笑,抬头望去,结果每个人都笑得特别不怀好意,她犹豫了一下,在大家的笑话中爬回到了墙头上,有点恼羞成怒地跺跺脚,然后又嘿嘿笑了几声,挥着手喊:“安——”
赤岩族一行远远地便听到了山崖族人的喊声,也看到了墙头上站满了人。
景平安有些震惊,心说:“这么热情的吗?”两辈子没经过这种待遇。
赤岩族人则有着深深地自豪感:这是我们的安了!她现在只是回来探亲!
很快,她们便来到围墙下,景平安迅速扫了圈墙头,除了亲妈,山崖族的人都在这里,心头咯噔一声,赶紧扯开大嗓门,问:“我妈呢?”急得脑子嗡地一声,就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墙头上的人齐刷刷回头,然后又一齐指向山洞方向。
呱指向自己刚才挑开荆棘藤露出来的缺口,喊:“安,这里。”她笑得露出脸颊上的两个酒窝窝,愈发脸个胖苹果。
山崖族人待赤岩族人靠近了,才发现她们的脚上竟然都捆着比脚还宽的长木板,有点像野鸭子啪嗒啪嗒地走着路,不由得想:你们这样走不累吗?
他们再定睛一看,便发现,这些赤岩族人并没有陷到雪地里去,顿时明白过来木板的用途。
虹和贝赶紧招呼人,放下绳子,把安拉进来。
吱见到来的人不算太多,没有男野人,便示意她们多放几根绳子下去,把赤岩族人和她们带的东西都一起拉上来。
景平安上了墙头,有点担忧地问吱:“我妈怎么样了?还很严重吗?”
吱点头,心说:“严重,手里的肉都吓到地上了。”
景平安算了下日子,这都病了半个月了。她惴惴不安地进到山洞外的窝棚下,先环顾了圈四周,藤椅、兽皮沙发里都没有人,便径直进了山洞,抬眼朝亲妈睡觉的草窝望去,没有人。她喊道:“妈。”竖起耳朵,听到身后不远处有细微声响,扭头,借着山洞里微弱的篝火光芒,看见柴堆旁的阴影之中站着一个人,跟鬼一样。
她吓了一跳,喊:“妈,你站在那干嘛,你知道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步也快让安吓死了。她走出来,比划:我已经好了,你不用特意赶回来。
景平安看见步比划的动作,心说:“你会说话的呀?”她试探着喊了声:“妈,你的嗓子怎么了?”又指指喉咙。
步挺纳闷的,说:“嗓子?”她清清嗓子,没觉得哪里不舒服,说:“没事呀。”
景平安说:“你嗓子没事还用手比划?”她说完,上下打量步,确实看起来好好的,不仅肚子微微隆起,脸色也是红光满面,一点都看不出病过一场的样子。
步装出一副自己搬柴的样子,抱起一捆柴,去到篝火旁,添了几根木柴进去,扯开话题,“赤岩族怎么样了?”
景平安盯着篝火旁的柴堆,挺满的,以为是步刚搬来了,也没在意,说:“哎哟,别提了,没一年安生日子。”她忽然想起一事,说:“哦,对了,我见到亚了,他应该来找你了吧?”
步的身子一僵,立即否认,“没有。”
景平安没好气地睨了眼步,说:“您这矢口否认的样子,你说我信吗?”她随即觉得有点奇怪,步见过亚有什么好隐瞒的。她虽说有点不爽,可找配偶这种事情,只要不是找有近亲血缘的,都没谁管的。她随即一醒,问:“你生病是去见亚了?亚还有什么事?”
步扭头看着自家娃,满脸嫌弃。脑子长这么好使做什么?她见瞒不住,索性交待了,“那天雪很大,我听到亚在外面吹哨声,就出去见了见他。他冻得嘴唇都裂了,没食物,兽皮也破了,我送给他的武器也没了……”她说完才想起送武器的事是偷偷送的,又心虚地瞥了眼安,赶紧跳过这话题,说:“不过,我没让她住我们的屋,也没让他住以前山崖族的住的地方,草泽又让游鱼族占了,他不敢过去游鱼族的地盘捕猎,便让住在之前住的树洞那了。亚不能靠近我们族群,我给他送过些食物过去,回来就病倒了。”
景平安气得“呵”地一声,说:“他有手有脚的,守着小河,下几个篓子都饿不着他,需要你送食物?”
步的眼睛瞟了瞟,有点心虚,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能瞒,说:“还有些野人也在。”
景平安顿时警惕,看向步,问:“还有些野人?下游来的?怎么来的?”
步说:“顺着河。河干了嘛。”
吱进屋便听到步的话,立即扭头去找棍子,挑了根手指粗的细柴枝,便朝着步过去,说:“亚带着外族进入我们领地,你还瞒着?”
步立即躲开,说:“也不全是外族,还有赤岩族人。”她抬起手指,比划:“两个。”又比划了一个大方脸。她认识的赤岩族男野人不多,可那大方脸想不认识都难。
吱学着步的动作比划了脸,没明白意思。
景平安又一次震惊了,问:“你的意思是说呱嗲,我是说呱的爸爸在亚那里?”
步点头。
吱呆滞了一瞬,愣是没想起来自己当初找的雄性是什么样子,印象最深的就是别人都顶着满身羽毛跳求偶舞,他扛了条大鳄鱼,只注意看那强壮的身板和大鳄鱼了,至于脸……一点都不重要。
景平安见状,问:“大姨,你还记得呱爹吗?”
吱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
景平安对这姐妹俩是真的无语了。她说道:“走吧,去看看。”
步清清嗓子,指指外面,说:“赶走,会活不下去的,开春再赶走。”
景平安无话可说,摇摇头,去到外面,点了护卫,跟吱、步,以及跟来的虹、远、贝她们一赶往亚住的地方。
呱太小了,本来是不能出去的,但她看到安有雪撬车坐,麻利地爬下墙,跳到了景平安的车上,扑到了怀里,抱住,说:“安,我想你。”
景平安:“……”她突然觉得,她家的人,并不比赤岩族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