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一共背回来大概有三十斤铁。一斤铁矿石大概能产六七两生铁,之前断掉的那两支偷工减料的矛,经过重新锻打仍旧可以使用,加起来约摸有二十斤铁用。
景平安算过铁的出产量和要打造工具的用量,又有了别的想法。
三米长的长矛,在群体作战时非常有优势。如果像亲妈现在这样单兵作战,什么挥舞横挡之类的动作,基本上不太用得了,跟野兽近战搏斗,很吃亏,加上木杆不结实,动不动就断,很危险。
为了弥补长矛贴身搏斗的短板优势,配备短矛作为紧要关头救急用,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景平安综合长短矛的优缺点,想起一种武器:长枪。
古代战场上的很多名将,使用的都是长枪。她想打造一把,从枪杆到枪头都是铁制的长枪。
扣掉打造铁锤、斧头的六斤铁,再把腰刀变成能切肉剥皮的短刀,能剩下十三斤左右的铁打造长枪。以亲妈的力气,挥舞这样的铁枪,绰绰有余。
十几斤重的铁枪,不要说拿去戳猛兽,什么狼呀、虎呀,挨上一棍子,骨头都能给打断,也不怕它们撞断枪杆,遇到危险,还能拿枪杆抵挡。
景平安有这想法,便跟步商量。
步十分心动,欣然同意。
她花了大概半个月时间才做好冶炼炉和铁匠台,在等冶炼炉干的时候,又去捡柴加工成炭。
大火过后的森林能找到不少现成的木炭,但炭化程度不稳定,景平安担心质量有问题,决定费点力气,跟步用锋利的野兽骨刨坑,重新烧了些木炭。
冶炼炉、铸造台、木炭都有了,母女俩便专心致志地忙着打铁。
步很期待全部用铁打造的长枪,不过,还晕先把她俩用的短刀做了出来。说是短刀,也有三十厘米长,十厘米长的握把加上二十厘米的刃,略微带点弧度,呈尖刀式样。这样,遇到危险,还是可以当武器使用的。
她俩从采铁矿石到打好两把尖刀,足足忙了一个月,正要开始打造铁枪,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附近的野兽本来就不多,闻着味道过来,让母女俩用弓箭射杀后,已经很久没有脚步声。她俩听到声响,立即警惕,同时把弓箭捞在手上,侧耳聆听来的是什么动物,却发现,这脚步声有点耳熟。
步困惑地看向景平安,说:“我怎么听着像是吱的脚步?”
人穿着脚皮鞋走在地上的声音跟野兽的完全不一样,每个人的脚步声也有不同。
景平安说:“不是像,就是。”只有一个脚步声,像是大姨自己一个人来的。她赶紧爬上墙头,便见吱已经来到院墙外,正抬起头朝她看来。
吱穿着一身破破烂烂满是血污的兽皮衣服,头发乱蓬蓬的,脸也脏兮兮的,常年带在身后的两支短矛不见了,箭筒也空了一大半,怎么看都有点狼狈。
她看着墙头上的景平安,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笑道:“你们可真能藏啊。”
她知道她们的大概范围,可这边有好几座山,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在哪一座,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能挨座山寻找,直到翻到旁边的山上,看到山脚下升起的炊烟,才确定她们的位置。这一路上,遇到好几回野兽,狼群、猛兽都遇到过,差点就没命了。
景平安笑了笑,说:“大姨,你翻墙进来,我家没有门。”
吱爬到墙头,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宽敞的院子,这院子一半在窝棚下,另一半露天的地方堆了很多柴和罐子。
呱正坐在窝棚下方一个狼皮铺成的椅子上,怀里捧着一个小陶盆,右手握着一块烤得香喷喷油滋滋的肉,吃得脸颊、嘴巴、手上全是油。她看到墙头上爬了个人上来,好奇地盯着看,待认出来的是谁后,表情变成了惊讶,再看到那人跳下墙还喊了声“呱”,确定自己没认错,把没吃完的肉放回陶盆中,又把陶盆摆到旁边的木桩桌子上,飞快地跑到步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腿,起头冲她嘻嘻笑。
吱可算是知道呱为什么越来越胖了。
这还没到晚饭时间呢,一个人捧着那么大盆肉先吃上了。
景平安见到吱满脸憔悴,一副明显很久没休息好的样子,手背、手指都冻出了裂口,脸颊也冻得通红,有点哆嗦,赶紧叫她进屋烤火。
家里有娃,母女俩成天忙活,没办法眼也不错地盯着,担心烫到呱,特意在火塘围了个隔离圈,不让呱靠近。
有火怎么都比外面暖和很多,再加上还有兽皮躺椅,非常保暖。
步跟在吱的身后进屋,见到吱后背的兽皮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有血,像是野兽挠的,她抬指拨开破洞便见到吱的后背被野兽的爪子挠出几条长长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看得有点恐怖。
这要不是冬天穿得厚,那就不是几道血口子,而是有没有命了。她松开手,幽幽说道:“你找几个嘴巴严的跟着你,我又不会生气。”话虽这么说,吱如果真的带别人来,她肯定是要生气的。
吱可是知道自家妹妹是什么德性,越过这个话题,说:“我们围猎了那群伶盗龙,还学了围猎猎物的方法,族里现在已经不缺肉食了。我把族群交给蒙,就来找你们了。”
步的身材跟吱差不多,她的衣服吱也能穿,找来自己的衣物给吱,又给吱铺窝,说:“来了就住下吧。”
……
吱闲不住,哪怕是养伤,也要做点做箭杆、弓弦、搓草绳等手工活,并且开始教呱攀爬和射箭。
她住了小半个月,身上的伤便已经痊愈了,痂也脱落了,得知步和安在打造长枪,不时过去帮帮忙,给步换换手。
她们按照安说的,将制作矛头的铁块,一遍遍反复锻打,最后打出来的矛头竟然变成雪亮的冷灰色,表面还出现少许纹路。
矛头打好后,再打造矛杆。
打造矛杆对材料的要求没有矛头那么高,但是,因为枪杆是圆的,要把它打得圆滚滚的不咯手,还是挺费劲的。
最后将打造好的矛头和矛杆的接连处烧红,再加上些铁块打在一起。为了避免从连接处断掉,多用了不少铁,使得它比矛杆厚了一圈,使得长矛更有造型感,看起来更加漂亮。
长枪完成打造好,天气都回暖了。
她俩天天在火炉旁挥动铁锤,早就脱得只穿一件鳄鱼皮做的无袖短马甲。
新武器造好,步迫不及待地拿到院子里挥舞。
她的力气大,十几斤重的长枪拿在手里,比当初挥圆木棍轻松多了。
景平安觉得这矛轻了。她估计再加十斤,亲妈都舞得动。
吱看到造这把长枪所花的时间、炭火就知道不适合族里用,但也想试试好不好用,看能不能自己也打一把。
她从步那里借来长枪,握在手里先掂了掂,试试手感。有点压手,跟长矛握在手里完全不一样。挥舞时有种挥舞大圆木棍子砸猎物的感觉,但又要灵活得多。
她想象着猛兽和兽群扑过来攻击她时的情形,试着用长枪反击,发现哪怕是一边倒地打滚躲闪,甚至倒在地上,也可以像用短矛那样用长枪从下往上挑翻猎物。
好用!
景平安牵着呱站在一旁看着大姨在院子里耍长枪,看得眼花缭乱。她不得不感慨,大姨在打架上是真有天赋,长枪在手,上蹿下跳,舞得呼呼作响,宛若出水游龙,灵活得很,看得她就不想靠过去,就怕不小心挨一下小命就没了。
她们在住处窝了一个冬天,如今新武器在手,都想试试打猎效果,决定去草泽,打点猎物,顺便背点铁矿石回来给大姨也打一把长枪。
……
山坡上依然黄黄的干枯景象,靠近水源的地方,却已经是春回人间的样子。
河边已经长出了成片的青草,其中还有不少是可以吃的野菜。一些去年烧掉的灌木也抽出了新枝,甚至开起了花。景平安看到那花,便认出是结果子的灌木,惊喜不已。灌木结出来的果子很小,那也是果子。
临近水源边的一些黑漆漆看起来像是烧焦的树,竟然还抽出了嫩芽,又添了几分生机。
整个冬天,只有入冬时飘了几颗雪,今年更是连场毛毛雨都没下,旱情不容乐观。
景平安守着水源,再看到河边沿岸绿油油的,对熬过这几年旱灾还是有数的。
不多时,她们来到瀑布旁,刚爬到一半,去草泽狩猎的山崖族人也到了瀑布下,见到她们,开心地大喊。
景平安一点都不想遇到山崖族人,所为抛弃族人的一员,见到他们还是有点小尴尬。
虹和远,还有缚,一群半大的孩子激动地往上爬,去追她们。
景平安想装成没听到,可,听力好啊,耳背也不是她这年龄,只好在爬到瀑布上方后,停下来等他们。
没一会儿,虹便追上了安,笑嘻嘻地看着她。
景平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寻找配偶的味道。
虹今年十七岁,差不多也到了找配偶的年龄。山崖族人寻找配偶的年龄跟她上辈子的女性来大姨妈似的,有早有晚,早的十三四岁,晚的十八、九岁,亲妈和大姨,包括她们的母亲就属于比较晚的,虹的母亲也是。不过,第一次到的时候,跟初潮似的,一两天就过去了,基本上不用管,到来年,就需要出去找对象生娃了。据说,不找的话,会很难受。至于怎么个难受法,景平安也不知道。
虽说山崖族附近已经没有男野人出没,可赤岩族有呀,又不远。
景平安跟他们边走边闲聊,往上游方向去。
远香近臭,只要对山崖族没那么多要求,山崖族也没想着从她这里拿东西,相处起来又和谐了。
山崖族人注意到步的武器跟大家的不一样,挺好奇的,凑近一看,发现全部都是用铁铸的,纷纷惊叹出声,又一次理解为什么安跟步她们不喜欢跟族人住一起了,连吱都跑了。
铁打起来多费劲啊,步离开族群,竟然用上了全部是铁铸的矛……虽说这矛比长矛短了点,短矛长了点。
步才懒得理他们,叫上景平安,加上步子,朝着鲁鲁族赶去。
他们刚穿过小山沟,鲁鲁族人便发现了她们,惊喜地欢呼着,全族老齐都跑了出来,迎向一家四口,围着她们又跳又叫,激动得不行了。
安让他们造围墙,造了好久,特别累,可幸好有这围墙,不仅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兽群、猛兽的袭击,族里的孩子没有一个受伤的,族人也没有一个因此丢掉性命的,反而在墙头用石头砸死了不少。之前囤积的食物,加上防守围墙打死的野兽,让族人度过了一个肥肥的冬天,都没有用到网去捞鱼,大家吃得都胖了一圈。
鲁鲁族人特别感谢安,围着她又叫又跳,高兴坏了。
丰把个头又长高一小截的景平安扛到肩膀上,欢呼着带去族里。
远处的山崖族人见状,好酸啊!
一家四口跟鲁鲁族聚在一起,热闹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安静下来。
丰迫不及待地把去年吃剩下的果核拿出来,全部捧到景平安的面前,问:“有什么用?”
景平安带着丰和鲁鲁族人,在离水边不远的河滩,取出腰间的刀子,挖坑,教丰他们把果核埋进去,又让他们拿框把这里围起来,以免路过时没发现,踩死了。
她告诉他们,先把果子种下,等发芽,将来能长成树。森林里那些不产果子的树,可以砍来建房子造家具当柴烧,等到旱灾过去,再把果树苗挪过去种上。天气干旱,怕果苗死了,让他们每天都注意浇水。
景平安不确定这些果核的存活率怎么样,也不知道果苗要长多少年才能结果,可是这么多果核,又注意浇水的话,总能长出些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族群后代总能享受到果实的。她这会儿还小,即使等上十年、八年才能吃到果子,也等得起,不亏的。
鲁鲁族人经过一个冬天,体会到围墙的好处,便不打算再搬了。山洞多黑呀,住在这里,有墙抵挡野兽,有阳光,天气好的时候能躺在防鸟网下敞开肚皮晒太阳抓虱子,幼崽可以放心地在地上打滚玩耍,非常安逸自在。对于景平安提出的种果树,没有丝毫意见。
景平安在鲁鲁族待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了,便告辞,走人。
她们到矿山又采了些矿铁石,步本来想试试长枪对付猎物的,结果只发现几只兔子,还都是远远地见到她们就跑了,最后靠弓箭射了几只带回去。
经过一个冬天,草泽的水位又退了很多,草泽下方大河的水位退得更多,毕竟下游赤岩族方向那么大一片森林,每天蒸发的水分也是很大的。
景平安她们避开山崖族人,回了自己的族群。
赤岩族在经过一个冬天后,发现很多湖泊、小河都干了。
舒带着族人悄悄去到游鱼族所在的山崖下,没有见到游鱼族人的踪影,而水位降至低于水渠的位置,已经没有河水流入森林。
她赶紧回去把发现的情况告诉老阿嫫。
老阿嫫的年龄大了,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觉越来越多,力气越来越小,要不是用果子从安换来很多肉,没饿着肚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年的冬天。如今面对这旱灾情况,愈发地担心。
虽说如今森林还是满山翠绿夹杂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生机勃勃的样子,到夏天,喝水就该成问题了,到明年,甚至可能是冬天,日子可能就过不下去了。
她得早作打算。
老阿嫫告诉舒,“想要族人活过明年,得迁族,你去找安。”她又叮嘱句:“想想鲁鲁族人。”
舒有点为难:山崖族附近已经没有多余的领地划给我们。
总不能去打山崖族吧!两个族群的关系这么好,多难为情呀。
她比划道:要不,我们迁去下游。我们有长矛、弓箭,可以抢下游的森林。那片森林更加广袤肥沃,多河流水泽,更好度过。
老阿嫫重重地一巴掌打在舒的背上,问:制作长矛很难吗?族里的男娃娃去下游找配偶,一个个背着长矛、弓箭,当别人眼瞎看不见,不会学着做吗?
赤岩族现在的人不少,可下游的族群众多,天天打架,彪悍着呢。
老阿嫫指指舒的额头,比划:动动脑子,好好想想。
她又让人去把徽叫来,让徽跟舒一起去。徽不是她的后代,但脑子像她一样灵活,能带着族人走下去。
徽到老阿嫫跟前,老阿嫫便闻到了找配偶的气息,忽然想起,徽到了找配偶的年龄。不过,山崖族好像有快成年的男娃,或许过了一个冬天,成年了呢?
老阿嫫便想着让徽先跟着舒去山崖族,把两件事一起办了也不错。
徽更想找下游强壮的男野人,她对山崖族的几个毛孩子没兴趣。不过,去一趟没有关系,反正看上的,去见完安,再去下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