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带“次啦”撕开,被扔到一边,连滚带爬滚了一段后在桌角刹车。
长长一条撕开的纸带垂在桌边,在老风扇嘎吱嘎吱的转动里飘摇。
姜以玫看着已经扯出小洞的卷面,一连片的薄如蝉翼。看了两秒,催生出想要将它整张揉坏的破坏欲。
真糟心。
一张卷子覆在其上,密密麻麻的计算过程映入眼帘。她抬头看周雾尔:“女侠救命之恩,在下先谢过了!”
迫不及待展开卷子,对比惨烈。
姜以玫的字一向丑绝人寰,不像是女孩子的字,蟹爬一样的字体。
她的历届任课老师坦言。
“你的字真好看。”
“其实也就过得去,偶尔下笔的时候事先想想这几个字应该怎么写,长此以往,习惯养成就好了。”周雾尔分享。
姜以玫扫了眼卷子,突然觉得自己的丑字都顺眼三分:“那…我这字好像也挺好的。”
“你好像很苦恼生物?”
“对呀,这文不文,理不理的科目最烦了!”
“理解很重要。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无法理解,比如题意。”
她这位同桌简直就是学生时期所有人都会多看一眼的校园女神,不仅成绩好还满脸笑盈盈,和谁都凶不起来。
她从书桌里抓了把坚果,偷瞄一眼窗外,捂着塞进嘴里。
无甚滋味,她好像已经落下太多。
自修课结束,卢域牌闹铃准时响起。
“哥哥~快醒醒吧,睡了两节课你够了吧哥哥~哥哥这样,人家好心疼呦。”
卢域掐着嗓子来了段角色表演。趴在追上的人压根不想理他,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发顶蓬松,几缕还翘起来,他眼睫微动,脸颊有红晕。
好想把那几根翘起的毛拉平。
姜以玫也只是想,手痒却不敢实践。
万一这家伙背地里整她呢。
“诶,你是真嚣张是真的牛!运气爆表了呀!今天女魔头请假,牛魔王竟然不逛班?多好的摆烂机会叫你碰上了…诶呀…”
卢域拍着手心数落,一副亏惨了的样子。
课间十分钟一晃而过。
学生结伴下楼,这节是体育课,从高二起就因学业繁忙,这类课程基本是名存实亡。
今天却被强制召唤到操场,还是因为有人来考察。
体育老师安排了男生测引体向上,女生仰卧起坐。操场成了秀场。
姜以玫晃着老腰折腾了四十个,实在是不行了,在最后几秒里躺着望云。
云层渐远,遥不可及。
体育老师松了口,她拖着还在抖的身子逛操场。
她不是故意的。
在第一眼就看到瞿斯闻掀起衣角下清晰流畅的腹肌。
她对这方面向来敏感,眼睛就像帅哥探测器,一看一个准。
他整个状态就不对,从早上出门起,嗓音就闷闷的。现在连走路都摇晃,引体向上自然是没做成。
瞿斯闻没什么表情,只是一脸疲态困倦。
脊背被轻轻戳了一下,她转过头。何舒塞了一颗水果糖过来,挑眉示意。
“周末有空不?剧本杀去不去?”
“不去了吧,作业都做不完。”她拖着老腰嘶声。
“才开学呢,等月考了就没机会出去了。这个局还能认识些新朋友呀。”何舒又戳了她一下。
两人交集不多,但聊过几次,很投机。
“好。”
走回教室前又瞥了一眼坐在草地上的少年,不知道他垂着头在想什么。
丧气阴郁的颓样在阳光下格格不入。
这种状态延续到放学,在晚上彻底爆发了。
自从上回尴尬不可言说的姿势后,瞿斯闻总是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地悬着。
今天头一次坐在她前座。一头松软的头发在窗口凌乱扑腾。
睡着了?
下一秒,他歪了脑袋,跟着公交车转弯而有直直栽过道的趋势。
姜以玫心一悬,伸手捧住了他的脑袋,扶正,舒气。
手部动作是不太美观,但有效就行。
她暗笑,没想到他还能有随她摆布的一天。
心痒难耐,她几次把瞿斯闻翘起的呆毛压下去。然而下一刻,它们又精神抖擞地向她示威。
整个过程那人只是靠在座椅上,不声不响。
“小姑娘,你男朋友脸色不太好,发烧了吗?”拎着皮包的大妈看两人的亲密劲,出声提醒。
发烧?她这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一整天浑浑噩噩的,他也不说一声。
不会已经烧傻了吧?
探手在他前额,炽热异常的温度传来。
坏了,真发烧了。
更致命的是,家里没有人……
他大概察觉到有人覆手在额头,丝丝冰凉恰入灼烧滚烫的皮肤。
迷糊间自己抬手摁了个结实,还小幅度蹭了蹭。
人工牌退烧贴姜以玫:……
下一站,梧桐路。
公交车稍停后马不停蹄赶往下一站。
站牌边,姜以玫一手撑在站牌上才勉强站稳身子。
高大清瘦的少年压在她身上,流畅有力的手臂圈着她。滚烫的呼吸喷在脖子上,痒,钻心挠肝。
听着一声声粗重的呼吸,她顾不得脸红心跳,拖着他向前。
不,拄着她向前……
淦,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
“瞿斯闻,你能不能也稍稍动动脚,否则明天早上我们还在路上呢。那个时候你快要烧死了吧…”
姜以玫回头看着几米开外的站台,很无语。
本也不指望他回答,没想到他垂着的脑袋挣扎了一下,气息滚烫:“好…”
又垂下,唇边好像擦到了校服上。隔着一层制服的薄布料透来,她过电似地抖了一下。
嘶,仰卧起坐后遗症又开始隐隐作痛。
压在身上的滞重感轻了不少,她咬牙切齿,在泳池边恨不得把他摔下去。念在他是个病人才忍住。
终于在全身散架前把瞿斯闻卸在沙发上。她打通了宁晴的电话。
“小玫?常姨走了后,晚饭让闻闻做或者点外卖。闻闻还是很居家的,你尽管使唤他吧。”
姜以玫扫了眼摊在沙发上那人,脸颊微醺,神志不清。
“阿姨,他发烧了。我想问一下退烧药放在哪?”
“好…看到了…”
她取出药堆在茶几上。
退烧贴印在额头,瞿斯闻皱起的眉头稍作舒展。冰凉沁入肌肤,他本能顺着她的手获取更多冰凉。
宁晴的声音传来,通话里的滋滋电流声若隐若无。
“那天淋雨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这病也发得太迟了。那可能要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了,他不爱去医院又不喜欢吃药的。”
指间勾缠,交错而握。小臂蹭上滚烫的脸颊,大概觉得舒服,他还多蹭了几下。等到累倦了,才重新沉入沙发。
“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在看要吃哪个药。”
“烧退下去就行,他体质还不错的。就是…生病时比较脆弱……”
姜以玫不动声色抽出手指,在分开的刹那又被纠缠着握紧。
无声叹气。
你不是高冷人设么,这是闹哪一出?
“心灵会脆弱一些,”宁晴斟酌片刻还是选择直白,“就是作。”
“你别惯着他,掰开嘴塞药,走人。”
肌肤相触的滚烫从小臂一路灼烧,直到脸颊都微微发烫。
是真的黏人。
确实作。
他好像梦到了不太愉快的场景睡得并不安稳,嘴里嗫嚅不清,她低下身子。
断断续续听到些害怕,谢谢等词语。
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圈圈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沙发下,睁着眼一脸疑惑看着两人。
手机通话时间还在流动。
“发生了什么事?”
“哦…圈圈钻出来吓我一跳。”
圈圈:……
白气卷着圈升腾,茶几上瞬间蒙了一圈水雾。
姜以玫扫了眼手背的红痕,怕他再死抓不放,她从后推起这位迷糊的大爷。
她几乎咬牙切齿,还学起电视里老鸨的语气:“吃药啦,爷~”
大爷,吃完睡沙发吧您嘞。
显然她说的不管用,那人开始说糊话。头发汗湿,垂在额前,有点暴雨那天淋湿的感觉。
帅哥,生病也是帅的!
居高临下观摩了一阵,才想起正事。
“…脚疼…要呼呼…”
她一手撑着他的背,反手掏出手机录像。
“你再说一遍?”
瞿斯闻笔直高挺的鼻梁在镜头里格外优越。他突然侧过脸,正对镜头:
“你为什么…拍我?”
“你好看。”
他呆愣了一会儿,慢吞吞点头,后脑勺几根翘了一天的呆毛也跟着晃动。
这也太可爱了吧。
巷子里这么拽,没想到,生病了还怪可爱的。
“你再说一遍,脚怎么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海边初见时就发现他的脚上有伤,这几天他应该忍得很累吧。痛就说啊,瘸了还要装。
你不受罪谁受罪?
姜以玫咯咯笑不停。
“乖乖吃药哦。”语气不由自主软下来。
他仰头,镜头下的眼湿漉漉的,眼尾勾起一抹红。
“不想。”
姜以玫蹲下身,诱哄:“吃完,奖励糖果。”
他低下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仰头带上几丝清明:“不想吃。”
姜以玫板起脸:“别讨价还价,吃完睡觉。”
他扯过她的胳膊,脸埋进去。温热的呼吸刮擦皮肤,钻心的痒又涌了上来。
姜以玫思忖,自己是不是语气太凶了?伤着他了?毕竟某人现在看起来像是三岁。
想着要不要道歉时,那人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撒娇意味。
“妈妈…”
晴天霹雳直直击中她。
淦,要不是你生病,高低给你整两拳!
水温渐降,她一把掰开某人的嘴。塞药,倒水,掰上,一气呵成。
带着一股恼意,水杯放回茶几的声音清脆无比,溅出几滴水花,连成一小滩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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