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斯闻这人,懒散而不拘形迹,精明又不好糊弄。海边初遇到台风天的戏剧性重逢,他未必怀疑自己,却也不想和她有过多纠葛。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哥们刺激不得。连番的闭门羹和嗤笑拆台,都因为她起先的“流氓行径”,是个爱事后算账的记仇鬼。
没想到他还会这么温柔对待女孩子,刻意俯身迁就却把分寸感把握得恰到好处。
他喜欢这一款?清纯小白兔?
还以为他会喜欢成熟知性的姐姐。
姜以玫若有所思,回头打量了他一眼。
提着大包小包的男生姿态轻盈,神情却毫无灵魂,仿佛只是个工具人,拖着身子漫无目的地跟着她。
工具人和她之间看似毫无关联,间距却跟精确计算过一样。
嗯,认识但不熟的距离。
面对她无端的打量,他神游在外的灵魂附体,还她一个同样直白的眼神。
坦然接受,无惧无畏。
那双眼,姜以玫想起小时候每逢回奶奶家都会见到的一汪清泉。叮叮咚咚从泉眼而出,淌过松板石,一路上急行缓撤,清澄又冰凉。
“喂,至于吗?”
姜以玫对于他这种爱搭不理的状态暗暗恼火。
她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还没过脑便毫不犹豫付诸实践。
那一声荡气回肠,叫得仿佛整个商场都能听见,众人纷纷回头,寻找那位“雯雯”姑娘。
瞿斯闻的脸唰一下黑了个彻底。
不理她,干脆连冷眼都不赏了。
那个女生朝探出脑袋,眸光流转,若有似无地在姜以玫身上打了个圈。
移开眼,和瞿斯闻攀谈了几句,临走前又朝这边扫了一眼,笑起来眉眼弯弯。
“你不会还在生气我坏了你的好事?”
“呵。”
瞿斯闻越过她,留下一个潇洒背影。
这是什么意思???
她跟了上去,嘴上不依不挠:
“油菜花的季节早已过去,秋天也紧跟着而来。人类的求偶行为无分季节,在这夏秋交融之际,迎来了此种行为的高峰期。
我们深表理解,却不能苟同。你怎么能在自己老母亲和姐姐拎得腰酸背痛之际,去泡妞呢?”
“你算哪门子姐姐?”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大庭广众勾搭小妹妹。看那样子,女生已经被迷得死死的。
车已经在广场上等着了,瞿斯闻弯身上了车,戴上耳机仰头一靠。拒绝交流的意味很明显。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后座。
宁晴接了个电话就走了,留下两人面面不相对,互看不顺眼。
车子驶离市中心,绕过城市花园的音乐喷泉。姜以玫脑中不断会放着他那句,你算哪门子姐姐。
说这话时,他如黑曜石的瞳仁眯起,鼻尖轻嗤一声,躲病毒似的绕开她。
姜以玫真想和他好好掰扯一番,事实上她确实这么做了。
“我月初满18了,你还没有吧?”
瞿斯闻没有反应,甚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窗外迅速倒退的街景。
就在姜以玫以为他戴着听不到时,他语气敷衍至极:“所以?”
短短两字,被他说出了“已阅”的感觉。高高在上又满不在乎。
“我比你大,怎么算不上姐姐?”姜以玫还想再说什么,被抛来的可乐截断。
冰凉的质感从手上沁入,和他一样,透着清冷光泽。应该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水汽化成的细雾簌簌下落。
“何以见得?”他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
“没事,喝吧。”瞿斯闻打开车窗,任凭细风勾勒他的脸。
姜以玫摇了摇手里的汽水,抱怨:“忒无情了吧你,人家送你的就用来堵我嘴了?”
“我买的。”他略带讥讽的声音在风中有些不真切,“马上经过第七人民医院了,你有什么需要吗?”
我为什么要去第七人民医院?
她一头雾水,拿起手机查了一下,怒意顿时烧到全身。
——宜港市第七人民医院是宜港大学医学院附属精神卫生中心,亦是全国精神卫生的的典范……
我他妈,谢谢你!
他侧头,拖拉个腔调,一副好心好意的样子。
“妄想症,还是得治。”
行,还是你牛,你见识广你骂人有文化!
姜以玫愤愤扯易拉环,心越急手越顿。在尝试了三次后,一双修长的手顺走了可乐罐。
食指从拉环中间穿过,“哒”一声易拉环被拉开,套在他指尖,气泡翻腾上涌,溅出几滴棕褐色的液体。
他挑起眉毛,示意她接过。
大哥,开个罐就不劳烦您不沾烟火的手了吧。倒也不必有这么重的包袱。
她不情不愿接过,表演了个皮笑肉不笑。
“谢谢。”声音磨过牙齿,不太真诚。
暗暗腹诽了好几遍,罐身都被她捏凹了一块。
汽车毫无预兆地颠簸了一下,汽水再也不客气,直直窜了上来喷得她满脸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