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门没有关,和刚才一样,是虚掩着的。
李仞正在低头洗水果,显然是刚才洗到一半听到外面有响动声出去的。
听见脚步声又折回来,他动作一停,并没有往这边看,只问:“还有事?”
许瞳拉开门,径直朝他走去。
“我不是故意的。”她直截了当道。
“什么。”
李仞将水龙头拧小一点。
和客厅比起来,厨房同样装修精美,但面积不算大。
两个人都挤在水池旁边,水声渐小,有些安静,更显得逼仄。
“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说你那些话,有很多话都是话赶话说出来的,不是真心的。”许瞳连珠炮说完,内心长长地舒一口气。
她总算是说出口了,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一阵久违的轻松。
她站在原地,耐心等待李仞的反应。
“但是……但是你也不应该那么说我。”
“算了。”许瞳也有些不确定,说:“我不是故意的。”
她又等了一会儿。
但李仞,完全没任何反应。
他继续低头洗着水果——刚好是她带来的那串阳光玫瑰。
许瞳顺着望过去,意外发现他的手居然挺好看的,在清凌凌的水中,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晶莹剔透又圆润的绿色葡萄,显得手指修长而有力,掌心宽阔,骨节分明。
她一时间看得有些入迷,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略提高了一点声音,“喂——”
“我知道了。”
“我不是……”许瞳真不是再指责他的意思。
李仞将葡萄拿出来,呈在瓷盘子里,关掉水龙头。他靠在侧面大理石的台面上,看向她。
“我知道了,许瞳,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就像准备了许久放了个空枪,许瞳胸腔上下起伏,一时语塞,有些不满。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次没有走。
“你就不能不生我气了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都说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心眼那么小——”
“我没有在生气。”
李仞语气依旧平淡,打断了她的话,顿了顿,又道:“我也有问题。”
他最后的行为是气急了,也有问题。
许瞳愣了愣。
李仞以示他没有生气,端起了旁边的水果,“葡萄?”
“啊?”
许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摘下了一颗看上去最饱满诱人的,“谢谢。”
她将葡萄塞进嘴里,果然是她精心挑选的阳光玫瑰,甜滋滋的,多汁而鲜脆。
“这个是我带来的。”
许瞳仰起头,怕他不知道,带点小骄傲地看向他。
她又从他手边的盘子里摘下了一颗,递给他。
“我知道。”
李仞看了看那颗葡萄,又对上少女晶亮明媚的眸,接了过来。
“谢谢。”
“你不用跟我说谢的,这些都是我哥哥让我买的,他说上次的事真的很感谢你,你帮了我们很多,既然你不想出去吃饭,就一定要让我上门来跟你道谢。”
许瞳说完,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感觉李仞周身的气息比刚才沉了一些。
李仞将葡萄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良久,嗯了一声。
“那你说好那天晚上的事就过去了,不生气了?”许瞳又选了一大颗递给他,李仞没接。
“我没有生气,出去吃吧。”
李仞端着葡萄走向客厅。
许瞳跟在他身后,坐到米白色的沙发上。
“那可以让它过去么?”
“为什么不呢。”李仞也坐在斜对面的灰色单人沙发。
许瞳忍不住想要偷偷打量他,总觉得今天的李仞好像比往常更好说话一些。
也可能是,他在家里的缘故?
阳光从巨大落地窗上的白色纱帘撒了下来,在木地板上投出一块块光斑,落在肩头,暖暖融融的,很舒服。
李仞穿了一件浅灰色的T恤,深灰的宽松运动长裤,显得有些居家,靠在沙发上,也没往日那么凶那么冷。
他本来就是极俊美的长相,这样子更显得眉目清朗,十分漂亮。
也是怪了,眼睛总是想要往那里瞟。
可能是阳光太暖,许瞳脸颊晒得发烫,克制着不去看他,又揪下一大颗葡萄,塞进嘴里。
“哦,”
许瞳想到一件事,点了点自己的脸,“你还疼吗?”
“他们跟你说的?”李仞双腿敞开,“早没事了。”
“可他为什么要打你呢?你叔……叔叔?”
“小舅。”
“他们说是因为我,是吗?可为什么啊。”
李仞顿了一下,恰好这个时候玄关处的楼宇对讲机响了,他让她稍等,走向玄关,打开楼道门。
“应该是送水的。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小舅那人就那个样子,我们经常一块儿打架,他就比我大十岁。”
怎么说的跟经常一起打游戏一样。
许瞳不禁腹诽。
“比你大十岁,你多大啊?”
许瞳顺口问。
她还真不知道他具体多大,大概是比夏小妤大一届,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
李仞站在门边,等送水那人上楼,回头睇她一眼,“二十。”
许瞳哇了一声,“你真的才二十岁?我一开始见你还以为你二十四五了呢。”
“我比你小两岁,四月刚过的生日,我是白羊座,你呢。”许瞳从沙发扭过头,望着他背影。
她话音刚落下,外面突然响起声音,但不像电梯的声响,李仞暂未回复,将防盗门打开。
这个角度,许瞳看不见门外的人,在沙发上等了几秒,见李仞突然不说话了,也有些诧异地起身往玄关走去。
外面脚步声重而急促,听上去是在爬楼,还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刚好那人上到这层,看见他们俩,骂声一停。
这人高而壮,两侧头发剔得极短,发色有点发白。
穿了件白背心,褐色短裤,手臂和背部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佛像文字等刺青,最显眼的是一条群青色的龙,活灵活现地盘踞在他肌肉贲张的大臂,和他的主人一样耀武扬威盯着他们。
许瞳看呆了,半刻没说话。
“哇哦哇哦哇哦——”男人手里抱了一大箱海鲜,看着眼前景象,将泡沫箱暂时放在地上,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臂,咂了咂舌,“不让我进去?还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她只是来送点东西。”李仞解释,侧身,给他让开路。
许瞳这才回神,又暗瞥一眼男人进去时后背结实的背肌,好奇地小声问:“你小舅?”
“嗯。”
“把海鲜帮我抱进来,电梯坏了,妈的老子手臂都要脱臼了。”陈进辉也没换鞋,踩着双脏兮兮的人字拖,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就往嗓子眼里灌进半瓶。
李仞将泡沫箱给他搬了过去。
许瞳站在门口,背脊紧紧挨着墙壁。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实在又有些好奇,不禁多往里打探几眼。
陈进辉喝完水将空瓶子丢到地上,完全不避讳许瞳还在场,一屁股坐到沙了发中间,翘着二郎腿大摇大摆,视线在两人间逡巡,高声问:“我的小宝贝终于开窍了?怎么样?第一次?”
“闭嘴。”李仞挡住他视线,冷声道。
“不会还没有吧,还是你体力就是这么烂?”陈进辉完全不在乎被他呵斥,调笑道。
“要不我回避你们再试几次,哦,这个沙发底下就有,以备不时之需。”
陈进辉说着自顾自耸肩笑了起来,又从沙发垫子下面抽出两个铝箔小包装,夹在手指上晃了晃。
“够了。”
李仞盯他几秒,想要说什么又最终放弃,把沙发上许瞳的白色小包拿了起来。
“走了,送你下去。”他转身对许瞳说,见她站在那里一时发愣,极轻地拍了下她肩膀示意往外。
“哦哦。”
许瞳很单纯,从没谈过恋爱,但也听懂了他小舅话里的意思,稍稍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
“等——等一下。”
隔着棉质的T恤面料,许瞳被他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着烫,她清了清喉咙,想到一件事,拨开李仞,重新走回客厅,目视前方,“等下,你就是李仞的舅舅吧。”
“怎么?”陈进辉亦有些意外,笑得特别浑。
许瞳挺直了背脊,想到王新鑫告诉她的事情,稍稍鼓起一点勇气。
怎么说呢。
李仞是很凶,很冷。但内里,也可能接触比较多,许瞳感觉得到他是善良的。
但李仞的舅舅,不一定是。
“许瞳?”李仞也回过身,不知她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许瞳要做什么2333333
今天去看电影了,忘记设置自动发表,晚了一些,补发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