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自制力

  叶锡尚的床很硬,至少比余金金家的床要硬很多。顾淮南本想借着被床垫弹起的劲儿顺势滚到另外一边去,结果床铺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一点儿回弹力都没有,她的头被震得嗡嗡的响,捂着脑袋躺在那儿竟起不来了。

  “你这个野蛮人……懂不懂怜香惜玉怎么写?”顾淮南难受的哼哼,气的蹬了几下腿,却发现这个角度看他特别的……帅。

  蓦地,顾淮南的视线忽然定住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叶锡尚的侧腹斜着贯穿下来,一直伸延到他左半边小腹,然后被裤子挡住了。那疤痕细而长,由于时间过久的关系已经变得很浅,不细看注意不到。

  “看到了?”

  叶锡尚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顾淮南余光瞥见他一条腿竟跨上了床,顿时惊了,咬着牙坐了起来,凶巴巴的指着他。

  “我告诉你啊叶锡尚!别以为本姑娘好欺负,想学人家霸王硬上弓你还嫩着呢,别自取其辱!”

  叶锡尚又是一眯眼,顾淮南双臂环在胸前,小下巴一扬。“别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了不起了,你这样的男人我见的多了,你这等货色……”她故作高傲的在他胸腹之间扫了一圈。“还入不了我的眼,更上不了我的床,咱有事说事,别整这些没用的,你吓唬小姑娘呢?”

  叶锡尚太阳穴一跳,“看样子你阅人无数,品位不俗。”

  顾淮南嘴角一翘。“别自卑,你勉强也算上等了,我心情好的话,花点时间培养培养情绪,也不是不可能。”

  叶锡尚不做声,冷冷的盯着她。顾淮南心里一颤,几乎想夺门而出,过了半晌才又听他开口。“床头柜里有个盒子,你拿出来看看。”

  “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套啊?”顾淮南没动地方,从他对面翻身下床。“留着和别人用吧,我可没兴趣。”

  有兴趣也不能说,太丢人了。这男人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不要再考验她的忍耐力了。顾淮南装模作样的撩了撩头发,抻了抻裙子,打算绕过他出去,每当他在一起就让她有种莫名压迫感,或许是心虚作祟。

  叶锡尚深吸一口气,伸手就把她捉了回来,一手擒着她,一手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大力甩到她身上。“非常抱歉,不管你有没有兴趣、看没看得上我这种货色,你都得尽某些你该尽并且只有你能尽的义务!”

  那两个小红本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眼前,顾淮南顿时就傻了。一件她从来没忘记却也从来不愿记起的事,就这样以最让人不能自欺欺人、不能掩耳盗铃的方式摆在她面前。她一下子就沉默下去,先前的气势全然不见了。

  她……结婚了,结了五年了,嫁的不是她做梦都想嫁的那个人。

  心里头有个角落闷闷的刺痛了一下。

  她的表情让叶锡尚觉得十分好笑。“怎么?记忆还没回来?要我为你解释一下这东西的由来吗?”

  顾淮南抿抿嘴唇,笑的尴尬而难堪。“那,麻烦你了。”

  “顾、淮、南!”

  沉睡的狮子要醒了,顾淮南立即举白旗。“咦?我忽然恢复记忆了。”

  叶锡尚缓缓呼出一口气,隐隐的有一种预感:这个女人,迟早会把他气死。“都想起什么了?”

  顾淮南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表情。“我不就是把你的钱带走了么,不过不能怪我吧?是你自己主动把所有积蓄给我的,不是我偷的抢的骗的,没错吧?”

  “没错,钱是我给你的,因此我一直没去冻结账户。”

  顾淮南刚要得意起来的小火苗就被他下句话浇灭。“但我说的不是这个,顾淮南,你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我原谅你的不告而别。”

  他算捡了个比较好听的词来说,至少在江邵看来,顾淮南就是个婚姻诈骗犯。

  顾淮南咬着手指,眼里的光黯了黯。“如果我的解释不够合理呢?”

  “那就一直解释到合理为止。”

  顾淮南倏地抬眼看他,心尖尖儿上刺破了一小个泡泡般的感觉,很奇怪。“我……当时没做好心理准备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

  叶锡尚到衣柜里找了件衣服穿上。“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说真话。”

  她窘迫,“我说的是真话,我那时才大学毕业,二十二岁,胆子小,再说我们当时又不熟,其实现在也不熟。”

  最后那句她说的很小声,却还是被他听见了。叶锡尚沉默的系扣子,双眸深沉的落在她身上。

  “胆子小到和不熟的男人结婚?那现在看来,经过五年的时间你胆子已经磨练出来了,阅人无数后,应该能够和不熟的男人一起生活了。”

  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张口结舌楞在原地,而顾淮西的电话恰好在这个时候打进来。顾淮南躲到窗口才捂着话筒接起来。“我等下就回去,冰箱里有吃的,你先垫垫肚子——”

  她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叶锡尚抽走。

  “我说让你走了吗?”

  “姓叶的你过分了!”

  通话忽然被掐断,那边的顾淮西一怔。

  “怎么样?南南在哪儿?”陈南浔忍不住问。

  顾淮西点点头。“她说一会儿就能回来呢,不过……”

  “不过什么?”

  “南南好像在约会喔。”顾淮西调皮一笑。“我听到有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我记得南南说他姓叶。”

  陈南浔抿紧唇,拍拍顾淮西的手。“那让卓卫带你去吃饭,别等她了,她回来你告诉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给卓卫使了眼色,卓卫点点头,把顾淮西带走。

  陈南浔回到车里,看了眼陈南承的脸色,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南南和叶锡尚在一起。”

  陈南承曲肘搭在车窗撑着头,半天才说话。“他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没查到,但应该是在五年前,你们还没分手那时候的事,她说的。”陈南浔有意没把自己怀疑的告诉他。他不怕别的,就怕陈南承控制不住自己,他在顾淮南面前几乎没有自制力。

  *

  余金金把煮好的面端上来,看看懒洋洋看电视的薛辰。“面煮好了。”

  薛辰应了声,却没动地方。余金金心虚,小媳妇似的把碗端起来夹起面条喂到他嘴边,薛辰配合的张嘴。等胃完了他,余金金才开始吃自己那碗。

  筷子忽的被薛辰拿走,他夹起面条像她那样,喂给她吃。余金金不敢不吃,更不敢多问。

  等洗完碗筷,薛辰还在看电视。余金金咬咬唇,从陈家那俩混蛋走后,他们之间就这样了。他没表现出什么,但是余金金知道他在生气。

  薛辰平时大多是温柔随和的,他把自己的锐气隐藏的很好。余金金也只有在某些特殊的场合才会完全感受到他不同人前的一面。

  她心里藏着事,翻来翻去的睡不着,看见手机又拿过来去拨顾淮南号,得到的还是已关机的提示。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刚把手机放回,薛辰的手臂就自后环住了她的腰。

  “一个成年人,不会有事的,睡吧,也许明天就回来了。”

  余金金眼睛一酸,反握住他的手放在颈窝,鼓起好大勇气才问出来。“你生气了吗?因为……陈南浔。”

  薛辰沉默片刻,忽而轻笑起。“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们第一次的那晚,你嘴里喊的可都是他的名字。”

  余金金心头一滞,猛的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看着薛辰,小嘴巴张着,眼圈慢慢的就红起来。“我……我那晚喝多了,我不知道。”

  薛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从开始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有一个地位不可动摇的男人,我若介意后来就不会和你开始了。”

  “没有!没有不可动摇,我早和他没什么了,薛辰,我爱你。”余金金急切的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这三个字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显得那么的苍白虚伪,欲盖弥彰。她捂着嘴巴呜咽起来,“你是不是不信?”

  薛辰顿了顿,眸色渐深下去,嘴角仍浅浅的勾着,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我信,别胡思乱想了,睡吧傻姑娘。”

  余金金心里懊恼的要死,却只能紧紧紧紧的搂着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向他传递自己的感情。

  *

  顾淮南同样一夜辗转难眠,她被叶锡尚锁在房间里出不来,砸了半天门都没有用,最后只能又累又饿的睡到那张硬硬的床上去。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眯着一小会儿,就被开门声惊醒,戒备的坐起来,瞪着门口的男人。“你要干什么!”

  “我真要想干点什么凭你也阻止不了。”叶锡尚语气淡淡的,“里面衣柜有你的衣服,给你十分钟时间洗漱,然后到客厅来。”

  “十分钟!?”她是女人啊!十分钟怎么够!

  “已经很照顾你了,没在规定时间内见到你,继续关你禁闭。”叶锡尚下达命令,低头看了眼腕表。“现在开始计时。”

  顾淮南气愤的把枕头丢过去,“职业病!精神病!我要离婚!”

  “抱歉,我不同意。”

  “我管你同不同意!”

  叶锡尚刚迈出的脚又收回来,气定神闲的看着她。“我国《婚姻法》第三十三条规定:现役军人的配偶要求离婚,必须经过军人同意。顾淮南,你听好了,我——不——同——意。”

  顾淮南顿时哑口无言,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而这贼船竟然还受到法律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