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夜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看破不说破

这事说起来确实蹊跷,朱元璋这才刚刚赦免了李善长的罪责,李善长转头就找人来刺杀朱元璋?

且不说这事是否合理,单说刺杀皇帝这件事可是要下足了工夫的,皇帝的行程,身边护卫几何,成功率是多少,这些都是要仔细研究的。

今天朱元璋要来玄武湖散步也是临时起意,才刚到船上没多久出云子就来了。

而且朱元璋在上龙船之前还刻意没带侍卫,只带了一个张辂。

再说出云子袭击朱元璋的时候朱元璋身边隐藏的高手并没有出现,而出云子的武功又明显跟锦衣卫是一个路数。

加上最后还故意卖了个破绽死在张辂刀下,临死之前还喊出了「宣国公万岁」,身上又带了宣国公府的牌子。

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不仅仅是一出栽赃嫁祸,张辂甚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朱元璋自编自演的,为的就是能顺理成章的除掉李善长,而且自己还不会背负骂名,为了能达到这个效果,朱元璋甚至亲自演了一出苦肉戏,他胳膊上的伤口可不是假的,而是实实在在被出云子伤的。

张辂的脑中很复杂,但他却不敢把这些话都讲出来,不过面对这些他又不能熟视无睹,也只能单膝跪在了朱元璋面前。

还不等张辂开口,朱元璋已经说道:「今次朕能逢凶化吉,还多亏了张辂,却是不知你小子想要些什么奖励?朕看你年岁也不小了,要不朕亲自给你赐婚如何?这金陵城中的好姑娘可是不少。」

不知为何,一提到赐婚张辂脑海中竟浮现出韩沁的身影,他赶紧甩了甩脑袋,这都什么时候了?脑子竟还想些有的没的。

张辂摇了摇头,说道:「微臣身为锦衣卫,保护陛下乃是分内之事。」

朱元璋看看张辂身上残破的皮甲,欣慰地点了点头,「居功不自傲,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点,很好,可朕绝不是那种赏罚不明的人,今日你立了功,朕一定赏你,说说吧,你想要些什么赏赐。」

张辂却是抱着拳头开口说道:「如果陛下非要赏赐微臣,那就请陛下好好审理一下宣国公的案子吧,今天的刺杀确实蹊跷,微臣虽不能笃定,但心中也是觉着这事不是宣国公所为。」

这话一出,不光是朱元璋,就连原本就跪在地上的袁凯都觉得不可思议。

朱元璋眯了眯眼睛,问道:「那你觉着是何人想要杀朕?这次的刺杀是何人安排?」

刺杀当然是您自己安排的了,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张辂却不敢说,他只能将头埋低,回答道:「微臣不知,此事还需要查证。」

朱元璋往前走了几步,在张辂身前停下,他半弯着腰,开口问道:「你不是跟李善长的孙子有嫌隙吗?今天怎么又给李善长求起情了?」

张辂则回答道:「微臣确实与李善长的孙子有嫌隙,尤其是那个李茂,他私下收取九门贿赂,暗中给九门传递消息,利用职务之便保护九门,这才致使九门猖獗,微臣觉得砍了他都算便宜他了。可一码归一码,臣希望有罪的人死,希望李茂是死在国法之下,而不是因为受牵连而死。至于宣国公,还是要仔细调查为好。」

朱元璋拍了拍张辂的肩膀,「你小子太倔了些,不好。」

他的话中似乎意有所指,尽管声音不大,可却让张辂听出了一丝冰冷。

随后朱元璋又摆了摆手,说道:「朕自有决断,你小子先回去吧,不过明天可要记得来参加早朝。」

说完,他又对着周围的侍卫吩咐道:「带上刺客尸体,回宫。」

朱元璋带着一众侍卫走了,现场也只剩下张辂和袁凯。

虽然刚刚的战斗是赢了,可张辂还是受了些伤,他起身揉了揉肩膀,又觉得背后的伤口疼得

厉害,也不知伤口具体状况如何。

袁凯似乎对张辂的态度改变不少,他关心似的问道:「你没事吧?」

张辂摆了摆手,说道:「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流了些血,一会我回家上点药包扎一下就行。」

袁凯似乎还有话说,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袁兄要有话可以直说。」张辂直接开口说道。

袁凯叹出一口气,朝着张辂拱了拱手,这才开口说道:「在宣国公府见了你的行径,我并不知李茂有如此多不法之处,只以为是你们二人有嫌隙,你故意给他泼脏水罗列罪名,我以为你是那种乖张跋扈之人,可却没想到在宣国公蒙冤之时你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能放下对李家的成见,为宣国公说话。以前是我误会了贤弟,还请贤弟勿怪。」

袁凯的称呼也从张总旗变回贤弟。

张辂摆了摆手道:「都是小事,反正我这人口碑一向不好,朝堂上不少人见了我都跟见瘟神一样,你对我有点误会也正常。」

这也是袁凯最为不解的地方,他追问道:「官场之上倒是对贤弟颇为微词,我实在不懂,贤弟明明是好人,可在官场之上的评价为何会如此?」

张辂微微一笑,解释道:「还不都是金钱闹的,九门的案子到现在也没有结束,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人收了九门的好处,现在九门没了,这些官员自然就少了进项,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所以啊,他们在背后说说我都算是好的了,要不是这些人打不过我,早就提着家伙来砍我了。」

袁凯又问道:「贤弟难道就没准备跟世人解释一下?」

张辂摇了摇头,「随他们去吧,这世上何人背后无人说?何人背后不说人啊?」

其实张辂名声不好,他也想过要解释,可人都是很主观的生物,只要内心认定便不会轻易动摇,所以解释一般也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袁凯却是郑重地朝着张辂行了一礼道:「贤弟乃是真豁达之人,为兄佩服得紧。」

张辂倒也算不上豁达,只是他到底是穿越者,不像古人对名声看得那么重而已。

张辂微笑不语。

袁凯则又道:「刺杀之事过后,也不知宣国公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