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史提、泰勒、鲁特夫妇和一个探员坐在饭厅里。鲁特太太刚端了一壶咖啡和刚烤的松饼出来。派史提一点胃口也没有,他用双手托着下巴,想起昨天晚上尼尔还对他说,“你老是叫我别把手肘搁在桌上,但是,爹地,你每一次坐的时候都是这样。”
他甩开这种思绪,别想了,别想了,该想的是现在该做些什么。他打量着鲁特,显然昨天晚上他又大喝一顿,眼睛里都是血丝,两只手也在发抖。
他们刚听到第一次电话的录音带,一字不漏,声音很朦胧不清,根本听不出所以然来。泰勒反覆放了三遍才关掉。“好了,到此为止。等皮瑞先生打电话来,我们就把录音带带过去,让皮瑞太太听。现在,我们必须把几件很重要的事情说清楚。”
“派史提先生要去纽约提钱,所以电话响了以后,鲁特太太,你要立刻接起来,我们的探员会同时接听,并且录音。不过要是歹徒打电话来的话,你千万不能惊慌,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你办得到吗?”
“他们为什么不早搬呢?”泰勒直截了当地问。“是钱不够吗?”
“很好。他们很喜欢尼尔,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几乎到了太小心的地步。她整天都耗在尼尔身上,但是鲁特却没什么事做,所以他喝酒喝得很厉害。老实说,我倒是很高兴他们要搬走。”
“你说他们来这里工作两年了?”
“尼尔的学校怎么样?你打电话向学校请病假了吗?”
“结果怎么?”
“不止。鲁特太太在尼尔出生前,每一个星期就有一天来家里打扫房子。我们以前的家离这里只有六条街远。他们一直在存钱,准备以后养老用。妮娜过世前不久,我们搬来这里,我必须找人照顾尼尔,所以我建议他们搬到三楼的大房间里,这样他们省钱,我也省事。”
“好,”泰勒转向派史提,“你和办公室联络过了吗?”
“我不愿意冒任何危险。钱是留着给尼尔当教育费的。要是他出了什么事……”
“好吧。我们待会儿再说。如果明天凌晨两点,你去五十九街的电话亭前,还没有拿到录音带,你就尽量拖延时间。
“我请了。八点半打的电话。”
“好,”副经理的声音变得很职业化。“你可以到我的桌子旁边填表格,请跟我来。”
他的头有点晕,脑袋不太管用了。他极力地把思绪拉回现实,他不能这样呆呆地什么也不做。他必须做一些事。
他到了银行。银行的出纳员听说他要提出八万二千元,使户头只剩下两百元时,皱皱眉头,他走进去和年长的副经理商量,副经理马上走过来。
泰勒转向鲁特。“鲁特先生,今天晚上我希望你不要出去,可以吗?”
他坐在蚝蚌酒吧里,一盘热腾腾的蚝蚌肉汁放在眼前,但是他动也没动,到了三点五十五分,他付了账单,走上楼梯,搭上往卡利市的火车。他没有注意到车厢里有一个人拿着报纸遮住脸。等他走过去以后,那个人才把报纸放低,一双闪亮的眼睛紧钉着他和他沉重的手提箱看。
“不,我建议你开你自己的车去,照常停在车站附近。很可能你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我们会派人在不远处跟踪。把汽车钥匙放在地上。我们会把车开走,装好仪器后,再开回原处。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开走了。现在我们再研究一下……”
“我试试看,”鲁特太太颤抖地说。
“派先生,我有几件事要征求你的同意。第一,我们要在你的车里装上摄影机,也许能藉此发现一些线索。我们或许能找到他的照片或是他的车牌号码,同时我们想在你的车里装上呼叫器,在一定的距离内我们就能跟踪,最后一件,这全得由你决定,我们希望在钱箱里装一个电子追踪器。”
“我想不是。鲁特太太很希望我再娶,让尼尔有个妈妈照顾他。鲁特太太是个大好人。”
派史提和他握了握手,“谢谢你,但是我向你保证,真的没有什么事。”
一阵沮丧和悲哀的情绪涌上心头。尽管大雪纷飞,但是纽约的街头还是人来人往,和经常一样地热闹,看人家脚步轻快的样子,他的心里更往下沉。昨天早上他和麦莎就站在几条街外的路上吻别,他轻轻地捧起了她的脸,但是她毫无反应,就像妮娜去世的那天和他吻别时,他也没有反应一样。
他看了一下手上的单子,“第一,我派一个探员全天守在这里,直到事情平静为止。我想歹徒很狡猾,一定不敢再打电话到这里或皮瑞家,不过,有备无患……
派史提站了起来,“没有,没有,谢谢你。”他觉得自己的口气太过紧张了。
“我不是说做记号,我们是用拍照,这样就不会让歹徒发现。不过这样相当费时,八万两千元,面额又是十元、二十元和五十元,可要照很久的。”
鲁特太太苛刻地笑了,“只有他酒馆里的酒肉朋友会反对,”她说。
派史提考虑了一会儿。“嗯。我不能冒险。也许他把卡式带留在哪儿,让我们自己去找,我怕要是我不给钱的话,他……”
派史提机械化地填着表格,等他填完以后,出纳员拿了支票过来。
“要是你不这样做,而歹徒食言了呢?你付了钱,却没办法挽回你的儿子和麦莎,那你怎么办?相信我,派先生,我们也很希望他们能够平安返家。不过这一切的措施,都需要得到你的同意才行。”
“如果你没有得到你儿子和麦莎还活着的证据,你会怎么办?”
“要是歹徒发现了怎么办?”
副经理马上签了名,递给他,站了起来,沉思地说,“派先生,恕我直言,请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也许我们帮得上忙?”
派史提打断他的话。“我不希望钱有记号。”
“再来,你要给他真的现款吗?我们可以提供伪钞,这样我们才好追查。”
“我去拿存摺,然后到纽约去,”他告诉泰勒。
“我会想念你的,”他说。
派史提下了楼梯,到蚝蚌酒吧里去。里面没什么人,午饭时间早已过去,晚饭和鸡尾酒时间又还早。他坐在柜台边点了菜,小心翼翼地把手提箱搁在脚边。
“等等,派先生。我们还有几件事要讨论。”
“派先生,我们的对手不是讲道理的君子。不是你付了钱,就一定保证他们能回来的。也许歹徒会释放他们,但是只是也许而已。也许他把他们扔到哪里,不管他们的死活。如果我们装了追踪器,那至少可以帮我们缩小搜寻的范围。”
“没事了,谢谢你们两个,”泰勒说话的口气就是请他们离开。他们站起来,走进对房,厨房门半关着。
泰勒靠过去,把门“砰”的一声关紧。他挑起一根眉毛说,“我想鲁特夫妇对这家里的事知道得不少,”他对派史提说。
他带了现款回大中央车站时,正好错过三点零五分的那班车,下一班车要等一个小时后才有。他打电话回家。鲁特太太接了电话。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没有卡式带的影子。等他到家的时候,泰勒也会回来。
派史提暧昧地笑了,“我很希望有。”他不安地站起来走到窗口。又开始无声无息地飘雪了。他觉得命运就像窗外的雪花一样,任意飘落,落在街上、草上,融化或结冻,天知道会怎么样。
“他答应要给我的……”
“联络了。老板曾建议我带尼尔去休几天假,我就留下话说我度假去了。”
派史提耸耸肩,“这是实话。不过鲁特退休后,他们两个纯粹是为了帮忙才留下来,他们一直很想去佛罗里达州的。”
“他可能没有办法给你。问题是,如果没有证据,你仍然准备付款吗?”
“派先生,”他问。“你有什么困难吗?”
派史提无助地耸耸肩。“你们看着办吧。我开鲁特的车去纽约。”
“希望没有。我们一直把你当成很重要的客户,希望我们能交个朋友。如果我们有什么能够效劳的地方,但说无妨!”他伸出手来。
汤罗纳母亲的心情也和他此刻的心情相同吗?即使她儿子死了,她这后半辈子仍会活在痛苦之中。
他提着手提箱走出去,招了部计程车到联邦银行,探员把他带到一个房间里,里面的人正忙着算钱拍照,他茫然地望着他们。
派史提搭十点四十分的火车去大中央车站。火车误点十分钟,到站是十点五十。他的手上提了一个大的空手提箱。
他吞了一大口马丁尼。
那个人也在卡利市下了车,不过他谨慎地躲在月台上,等派史捉走到停车场才离开。但是他不知道派史提开走的车子里,右前车灯和后视镜后,现在都隐藏了高功能的照相机。
要是麦莎和尼尔有什么不幸,他也会终生痛苦的。
她也许会拒绝他,他们对死刑的看法大为不同,她是可能拒绝他的。
“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