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看戏

迅雷不及掩耳,少俊已经抓起老四,蛮力一扔,老四便在惨叫声中摔落下了台阶。瞻鹰台下,便是悬崖峭壁,英姿追到悬崖边看的时候,已经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众人目瞪口呆,心道这真是个狠人。

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敢出大气。狄铮又吩咐道,以后谁再坏了规矩,便是这样的下场。众人这才各自散去,只剩了狄铮和少俊。

两碗热酒,一叠花生米。

少俊先开口道:“大当家的,承蒙您盛情款待多日。只是,我是朝廷的人,也得为朝廷做事。家中父母尚在,我不能弃之不顾,还望大当家的体谅。”

狄铮致力于将盘中的花生米摆出一朵花来,没吱声。

“况且,我替大当家的除了一害,也算是还了些大当家的信任之情。老四死在我的手里,若是老寨主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半晌,狄铮才开口道:“少俊兄,你很适合做官,你比我狠。我明日会派人护送你下山。”

少俊抱拳道:“多谢大当家的。”

狄铮又道:“但是,若是你想连清鉴一起带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少俊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复道:“其实,我看得出来,清鉴还是挺喜欢在你身边的。”

狄铮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是吗……”

“但是,要想让她只想在你身边,道阻且长哟。”

狄铮呷了口酒,满不在乎道:“老子知道。”

等送走了少俊,老三终于忍不住,搓搓手,凑到狄铮身边道:“嘿嘿嘿,老大,之前咱俩打赌,虽说嫂夫人是回来了吧,但是也比你说的时间完了那么一点点……”

狄铮掀了掀眼皮,道:“你想说什么?”

“就是,四舍五入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获得一个下山喝壶花酒的资格?”

狄铮琢磨了一下,突然一笑:“那好吧,你去告诉弟兄们,想去的明日可以一同下山,老子请客!”

“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哦对了,你顺便去叫二当家的过来一趟。”

“二当家的也去?这、不大方便吧。”

狄铮仿佛在看一个傻瓜:“啧,你这脑袋瓜子里整天都想什么呢,有老子在,怎么可能让她去找别的男人?算了算了,老子自己去跟她说。”

狄铮特意将衣服整了整,这才装作不经意地晃到了清鉴屋前,又不经意地让清鉴看到了他。

狄铮道:“你不是之前嫌弃在山上太无聊?老子可以请你看戏,但是喝花酒你就别想了。”

“大当家的你真好!”

狄铮皱眉,有些不快,道:“‘大当家的’这个称呼,你就免了吧。”

“那我叫你什么?”

“你是怎么叫楼少俊那小子的?一口一个少俊哥哥,听得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狄铮夸张地搔了搔背,“你这么聪明,举一反三……当然啦,我不介意你叫我狄叔叔,但是……”

“但是什么?”

“如果你可以叫我一声铮哥哥……”

清鉴突然俯下身去:“呕——”

狄铮眼神黯了下去:“梅清鉴,你欠扁啊?!”

虽说如此,第二日,清鉴还是兴高采烈地换了身男装,跟着狄铮去醉芳居。

浓妆艳抹的女子风拂杨柳般扭动着腰肢,呼朋唤友道:“你们猜是谁来啦,居然是大当家的。”

姑娘们霎时高声尖叫,一股脑全都围了上来。

虽说清鉴也是女子,还是差点让这些人身上浓烈的脂粉气惹得打喷嚏。

清鉴也被他们簇拥着坐到雅座上,一位红衣女子凑近道:“这位小公子嫩得很呐。”说着,竟然就直接往她前襟里摸,清鉴吓了一跳,这也太热情了吧,不过,还是面不改色地正襟危坐。

她从前只去男花阁,从未进过女花阁。男倌们不得她点头,可都不敢碰她一下,如今想来,应该也是碍于她将军府小姐的身份。

实话说,她从前也没怎么享福,顶多就是听听小曲,摸摸小手,上次她刚要抱抱小腰的时候,梅鸿鉴不知怎么突然出现,一脚踹飞了那人,然后,把她提溜回家,在祠堂罚跪了一天一夜。

后来,还是嫂子对她好,给她又送点心,又送软垫的,她只不过是在祠堂里睡了一天一夜。

不过话说回来,少俊之前可是从来不管她这些事的,虽然她怕少俊知道,可有几次少俊无意撞见,也并没有像她哥哥那样大发雷霆。

台上的锣鼓急急响了起来,把清鉴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当中。

那红衣女子退了下去,对身旁的姐妹们说:“我敢打赌,大当家的旁边那位小公子,是个女的。”

“姐姐怎么看出来的?”

“以我的姿色,哪个男人看见我不得神魂颠倒,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我身上,可他呢,居然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不是女的是什么?”

“可是,大当家的,好像也没有看你诶。”

“啧,你懂什么?大当家的是一般男人吗,像大当家的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个世界上已经死绝了。依我看,只有嫦娥的妹妹,王母娘娘的孙女,才能得大当家的正眼相看。”

众姐妹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

“再说了,我还没摸过哪个男人有那么大的胸肌。”

清鉴很是奇怪,狄铮这么个皮糙肉厚的山野匹夫,怎么还能惹得那么多美娇娘对他垂涎三尺。这真是奇哉怪也。

狄铮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台上的小生嗓子那么尖,发出像太监一样的声音,咿咿呀呀唱得什么呀,难听死了!

狄铮几乎想捂住耳朵,以免受荼毒,可清鉴的目光就在这时瞟了过来。

她问:“听得懂吗?”

狄铮瞪眼道:“当然听得懂了!这么好看的戏,你不往台上看,看我干什么!”

清鉴好一阵莫名其妙,这出戏很少演出,方才这几句里又用了方言白,她见狄铮在一旁也不叫好,也不鼓掌,好心问一句,竟这样被呛回来。

她‘切’了一声,不再管他,翘起二郎腿,自顾自欣赏。

狄铮余光一直在清鉴身上,她双手一动,狄铮心想,这次一定要抢在她之前叫好,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看不懂戏的乡巴佬。

谁知,清鉴只是理了理衣襟,顺手拿了一块杏仁酥。

两句词后,清鉴双手又是一动。狄铮做好准备,他这次一定要叫得大声一些。

清鉴把双手抬高,再高,更高……

伸过了头顶,直伸到脑后,轻轻整了整帽子。

狄铮仿佛一拳捣在了棉花里。

一句半词后,狄铮觉得这里肯定该要红彩了,偷眼去瞄清鉴,果不其然,她又抬起了双手。

于是他也学着抬起双手,准备造势。

只见清鉴把双手握成小拳拳,捧在了脸颊上,喟叹道:“真的是太俊美了,太好听了!”

狄铮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伸手过去把她的小拳头握在掌心,狠狠压在了腿上,抗议道:“看个戏能不能老实点啊?”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犹如雷霆霹雳,吓得鼓师都多打了一拍。

清鉴:“哈?”我招你惹你了……

她轻挣了几下,没挣开,低声抗议道:“快放开我。”

狄铮翘起一只脚,道:“不放!你小动作太多,晃得老子没法专心看戏。”

清鉴无语:“你这样,我还怎么叫好啊?”

“你要叫好的时候,先跟爷说一声,爷就把你放开。”

清鉴白他一眼,自认倒霉。她怎么都挣不开,心里越发想逗弄他。

在检场的时候,台上静得很,清鉴道:“放开我,我要叫好了。”

狄铮点点头,看清鉴两手准备拍掌,挤在她前头,大声叫道:“哈哈哈哈哈哈,好!”

在一个大家都没有料到的节点,狄铮一下子连拍数掌,乐不可支。台上的小生被吓了一跳,这样的怪腔怪调可谓是在鼓倒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