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见证

路遥毫无防备地被他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仿佛还有回音在头顶环绕。

突然这么严肃,又被一个壮汉堵了路,路遥心里咯噔一下。

她应该……没有什么招惹到他的地方吧。

「我在呢。」路遥不禁吞了吞口水。

她想往外靠一靠,现下被王洪魁梧高大的身形挡得严实,她至少得让病床边那一群人瞧得见她的影子。

可谢雪贴在她身边是一步也不让。

路遥这才发现,自己是被围在了一个人造的三角形角落里。

「我、我就是,还,我还……」

高大的汉子半天没「我」出一整句囫囵话来,害得路遥也跟着紧张半天,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喘。

王洪给自己壮了个胆,一咬牙,一闭眼,将一直卡在喉咙里的话喊得地动山摇,「路遥,我喜欢你!」

声音浑厚的震得路遥一阵阵发懵。

路遥只觉得王洪说话大喘气,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害得她提心吊胆老半天。qδ.o

好不容易放下心来轻松一笑。

王洪见路遥笑了,也跟着憨憨地笑。

路遥刚要开口说话,突然面上一僵——

嗯?

路遥:「……」

啊??????

这一下整个病房里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路远伸出胳膊把一直站在他床前喋喋不休的杨毅挡开,嫌弃他挡住了他的视线。

两个身影一大一小,无一例外都满脸通红,壮汉娇羞难得一见,可路遥满脸通红——

她是尴尬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当众表白可是头一次。

任何引人注目的事情对路遥来说,都会让她感到不舒服,她压力很大,又怕处理不好。

毕竟来人不是恶意,她不可能对人恶语相向。

可路遥的局促落在旁人眼里,除了害羞,解读出来其他任何都显得不太合适。

路远从床上坐起来,拿过床头桌上的瓶装水,若无其事地把脖颈向后仰起,将视线略微抬高了些,举起手里的水瓶一连吞下过半。

长腿闲散地搭在床边的凳子上,将二郎腿翘起老高,晃得连床带凳子不住地咯吱作响。

医院里本来就安静,稍微有点闹腾的声响就格外引人注意。

王洪把手放在身后,急切地摆了摆,示意他们安静一下。

他在这里表白呢,生怕因为一点噪音就盖过去路遥说的哪句话。

杨毅也是看出来王洪有多认真,决心为好兄弟两肋插刀。

往路远的病床上一坐,紧贴着路远,抬手就将他紧紧抱住,不再让他发出一丝声响。

路远淡淡地瞥了一眼杨毅,蓦地将手里剩的半瓶水甩进了杨毅的怀里,砸得他「嗷」的一声。

路遥抿了抿唇,在原地踌躇半天,最终决定还是要回答得郑重一些,不想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路遥拨开紧紧围住她的两个人,从角落里走出来,站在敞亮的空地里,当着众人的面。

「对不起。」

王洪愣住,很不理解,这前面不都铺垫的挺好的,谢雪给他的信号也都表示朝着预计的方向发展顺利,怎么结局却大不相同。

「我能知道原因吗?」

王洪回想先前,除了舞台表演失误之外,两个人这些天相处下来都挺好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哪一个步骤出了差错。

路遥正想着措辞,却从背后传来一声略显轻凉的微哂,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份漫不经心。

路遥幽怨地瞥了路远一眼。

好歹人家是真心实意,值得她郑重对待,可他那是什么态度,就他招人爱,她就必得是万人嫌么。

路远迎上路遥的眼神,无辜地耸了耸肩。

可他那向上扬起的嘴角却激怒了路遥。

目光紧盯着路远,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来了句:「因为路远不让。」

路遥秉持着大家谁也别想好过的心理,路远越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她就偏要。

以此实行了她愤怒的小小报复。

可三秒不过,路遥就后悔了。

路远眉眼冷峻,收回翘起的长腿,将身子前倾了点,「我不让?」

路遥:「……」

路遥顿时感觉危机四伏。

她丝毫不怀疑路远会不分场合的拆她的台,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路远接下来就要当众开口挖苦她的准备了。

果然和路远同归于尽这个选择并不存在,只有她一人被路远当炮灰这个可能。

路远冷哼一声,慢悠悠地说着,「让不让我不知道,反正我眼睛挺疼的。」

路遥微微惊讶,着实是不想理他,钝刀子割肉更磨人,倒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可看了看面前的壮汉,眼下还有更麻烦的事得摆脱,她受不了在场所有人充满了期待的目光都犀利得像刀子一样盯在她一个人身上。

「你现在怎么样啊?」路遥走了过去,状似忧心忡忡地问路远,「要给你呼呼吗?」

在场人的脸色都开始不对了。

路遥在路远身边侧身坐着,手撑下的位置正在他身后,也学会了给路远暗地里使绊子。

路远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梢,避人耳目地在身后捏了捏她的手,「还是挺疼的。」

路遥愣住,路远果然是完全不怵她的各种小把戏,这一遭纯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做不下去,可路远又不肯给她台阶。

然而两个人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那份熟稔的亲昵让周围的人都大跌眼镜。

路遥忿忿,心想着你这时候怎么不找唐清欢了呢,使唤丫鬟的时候倒想起她来了。

她越想越气,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手抽了出来,在路远的腰上拧了一把。

路远眉头一紧,回头看向路遥的眼神里警告的意味很浓。

路遥毕竟有求于人,是以还是乖顺了很多。

这份乖顺里,还偷偷藏了一份理亏在里面,只有路遥知道,可不敢让当事人知道她先前咒他来着。

等路少爷的毛被捋顺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贵人多忘事一样后知后觉地随意回应了句,「嗯,确实是我不让。」

「阿远,你不让什么?」

霎时间,室内便如死一般沉寂。

明明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可路遥就像是被抓住了尾巴,视线连挪都不敢往门口挪。

路远面上先前的表情也都一起消失不见了,毫无情绪地开口说道,「刚刚见证了一场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