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颗星

初星报了地址之后,车上的两个人一路都安静得很默契。

到了地方,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

言刃付了钱下车,初星家的小区大门已经关了。

还好有个侧门还开着。

言刃陪着初星绕过去。

初星家住的楼栋比较靠内,本想让他只用送到小区门口就好,可没等她说什么话,他就直接跟着她进了小区。

夜深的小区里很安静,偶尔能听见声猫狗叫,倒也并不嫌吵。

两人之间仍是无话的。

言刃其实有点想问问她关于那封情书的事,但大约是气氛太安静了,他一时没找到机会开口。

身边的初星一直低着头,沉默的侧脸格外乖巧干净。

“我到了。”

言刃看着她,一时没察觉她停下了脚步。

错身往前了半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眼门牌,慵懒地复述,“到了啊。”

“嗯。”初星站上台阶,少女含羞的眸光总是耀眼又惹人怜爱的,“谢谢你送我回家。”

“不客气。”言刃叮嘱她,“晚上淋了雨,回去记得多喝热水,预防一下,别感冒了。”

“嗯。”初星点头应下,“我记住了。”

“对了。”言刃上前,将手中的花伞递给她。初星站在台阶上,他在平地,有这样的高度差,两人的视线才勉强平齐,“这伞,你拿回去吧。”

“给我吗?”初星顿了一下,接过来。

这把花伞,在他手上,好像是有些违和。

初星顿了一下,接过来。

她软软的发丝被微风吹得在眼前轻轻晃,柔软的目光微微闪着,言刃看着她,喉间不自觉地滑动一下。

“你……”

“嗯?”

初星澄澈的视线望过来,言刃忽然就有种自己好像在犯罪的错觉。

目光顿了一下,狐狸眼微微垂下,他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快上去吧。晚安。”

他有点奇怪,但初星没有问。

“晚安。”

她转身向楼栋里去,身后的人却又将她叫住。

“小同学。”

初星停住脚步,回眸。

月光下,言刃脸上淡淡慵懒的笑容,好像梦中的场景,柔和又旖丽。

他清润的嗓音微微拖着点尾调,勾着人心似的,“能,把你手机号给我么。”

-

从初星小区出来,言刃接到刘松的电话。

“送回家了没啊?”

“你掐时间还挺准。”言刃听见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杂乱,顿了一下,了然道:“你还在叮当那儿。”

“是啊,等着你呢。”刘松把键盘按得噼啪乱响,“等着你过来跟我们讲讲,你跟你的小同学,进展到哪儿啦。”

他明显玩笑的语气意外地并未让言刃觉得不爽,他轻笑了一声,“想听啊。”

刘松以为他会骂他两句,没想到他反应竟然这么平和。

这是真有戏的节奏啊!

他马上把鼠标一扔,抓过旁边还玩的起劲得叮当,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似的,“想听啊!难得你这株老铁树开了花,我们当然要听啊!”

言刃似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狐狸眼中笑意更明显些,“那今天谁请客啊。”

刘松拍着胸脯,“那当然是我!”

言刃:“马上到。”

“等你等你!”

挂了电话,刘松得意地冲叮当一扬下巴,“听到没听到没!铁树开花了!”

叮当嫌弃地瞥他一眼。

刘松:“今天你请客!”

叮当:“??你刚不是说你请??”

刘松不以为意地戴上耳机,“呵,谁让你输给我。”

叮当:“……”

-

初星回了家,林芝雅正急的要出门找她。

“初初?你怎么回这么晚啊,哎哟你把妈妈急死啦。”

林芝雅在玄关处接过初星的书包还有外套,关切问:“淋到雨没?肯定还没吃饭吧,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做点吃的。”

说着,她瞧见初星手上的雨伞,松了一口气,“你带了伞啊。”

她把伞抽走了,准备放到阳台上晾干。

初星顿了一下,解释:“是同学借给我的。”

“哪个同学?是那个梨子吗?”林芝雅在阳台上晾她的外套和书包,没听清她有没有回答,撑开伞的时候,林芝雅也被这伞的花色惊了一下,“她这品位……还挺特别。”

初星窘了一下,准备回房。

林芝雅叫住她,“诶诶,先别回房间。先去洗澡,水调热些,把身上寒气都先冲出去。”

“走走,妈妈去给你拿衣服。”林芝雅进屋来,推着初星去浴室。

一听她要给自己拿衣服,初星心头一跳,忙道:“不、不用了。那个…那个我想喝姜汁可乐,家里还有可乐吗?”

受了寒,确实要喝点热的才好。

可家里没有可乐了。

“好像没有。那妈妈下去买。”说着,林芝雅就往玄关去。边换着鞋,边叮嘱初星,“初初乖,快去洗澡,妈妈一会儿就回。”

初星连连点头:“嗯、嗯。”

林芝雅出了门去,初星松了一口气。

忙跑进房间,将衣柜里那人的外套再往深处藏了些。

而后回身,在书桌里翻出手机。

许久没用,已经没电了。

充电器接上,得充一会儿电才能开机。

初星先拿了衣服去洗澡。

林芝雅回来得很快。

初星在浴室里听见门响,而后是林芝雅扬声问她:“初初,衣服拿了没。”

她将水关小一点,“拿了。”

“那你多冲一会儿,妈妈去给你煮可乐啦。”

林芝雅的脚步进了厨房,初星松了一口气。

站在淋浴头下,初星心下蔓延出了一股子莫名的心虚。

像小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厨房里的盐罐,虽然现场已经打扫干净,但妈妈经过的时候,心却还是像被吊在半空中一样惴惴不安。

还好,她没发现什么。

洗完澡,推开房间门,看见林芝雅坐在书桌旁边,初星心头突的一跳。

“妈。”

“洗完啦,快来喝点热的。妈妈刚煮好。”林芝雅起身将位置让给她,桌子上姜丝可乐辛辣的香气充斥在鼻间。

初星看见她方才放在桌上的手机,已经被开机了。

屏幕上方,有小小的绿灯一闪一闪的,是有未读的信息。

心立刻就被谁揪起来了。

初星的手机不能设置信息隐藏,所有来信内容都会直接显示在屏幕上。

就算不点开也能看得见。

不晓得是谁给她发的信息,妈妈有没有看见内容。

初星强作镇定,端起碗来,小心地吹着热气。

林芝雅见女儿秀气的模样像只小猫似的,懵懵懂懂又惹人怜爱。

揉揉她的长发,林芝雅温声问:“晚上还有作业吗?”

初星诚实地点头:“还有一点。”

“啊,那我不打扰你了。”林芝雅忙道:“喝完了抓紧时间做作业,晚上早点睡,被子盖严些,知道吗。”

“我知道了。”

林芝雅弯腰亲了亲初星的额头,“乖女儿。那妈妈先去睡啦,喝完的碗就放在池子里,妈妈明天早上再洗哦。”

“好,妈妈晚安。”

“晚安。”

一直到林芝雅退出了房间,隔壁卧室的关门声响起。

初星轻手轻脚地起身,悄悄锁了房门,然后才回到书桌前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有十多条未读短信。

初星一条条翻过去,还好,大部分都是戚黎子发来的信息。

问她到家没有。

初星选到最新的一条回复她:【刚到家。我没带手机,让你担心啦。[可爱]】

戚黎子或许是正在玩手机,短信刚刚显示发送成功,她的回复就过来了:【那就好!吓死我啦!】

紧接着是第二条:【你数学写完了吗?SOST^T】

数学作业她也没写,飞快地回了一条:【待会儿发给你。】

初星退到收件箱界面,一直翻翻翻,视线终于在那串陌生的号码上停住。

点开看,里面很简洁地只有一行字。

【我是言刃】

言刃。

这两个字在手机上显示出来,莫名有些陌生感。

初星捏着手机,斟酌了一下应该怎么回复。

【嗯】好像有点没礼貌。

删掉。

【我知道了】有点敷衍。

删掉。

【好的】……更,敷衍。

……

思来想去半晌,初星也回了四个字。

【你到了吗?】

等他回复的时候,初星将他的号码存入了联络簿。

打出言刃这两个字的下一秒,他的回复就过来了。

【到了。】

简洁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最后一个句号,甚至有些干脆利落的味道。

好冷淡。

唔,和他平时的说话方式,好像不太一样。

没等她再回些什么,手机又震了一下。

言刃:【不早了,早点休息,不要感冒。】

这句,倒还蛮像他在楼下和她说话时的样子。

少女唇角上翘时柔软的弧度,被台灯淡淡柔软的光线笼罩。

似梦似幻。

-

叮当网吧。

言刃从叮当手里抢回自己的手机,正在爆锤他,“谁让你动我手机?嗯?”

初星的回复这时过来,解救了他。

手机响铃的时候,一旁的刘松几乎是跳着起来的。

“回复了回复了!说的啥啊,快看快看!”

言刃斜他一眼,“你激动什么。”他状似云淡风轻地说着,但实际上自己解锁读信的速度,也透着一股子急切。

初星的回复也简短:【嗯,你也是。晚安。[月亮]】

“我操!你也是~晚安~我擦我鸡皮疙瘩起来了!”刘松捏着嗓子怪叫。

叮当听不下去,一把将他推下电脑椅,“闭嘴你个变态!”

——刘松:“靠!你想摔死我!”

他们俩在一旁闹腾,言刃却只盯着手机。

小块的屏幕散发出的荧光并不足以照亮他的五官,但此刻,他狐狸眼中的笑意却比窗外的月色还要亮眼好看。

透过手机,他仿佛看见对面那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

比猫乖巧。

也更,让他喜爱。

一旁的刘松注意到他此刻的表情,按住了叮当,小心试探着问:“刃哥,你想好啦,就她啦?”

言刃侧眸,微吊的眼尾尚有未消的笑意。

唇角上扬的弧度似有些不可一世的味道,不置可否。

-

雨后的夜空格外干净,透亮。

天上没有云,只有一轮弯月和几颗散落的星子。

闪亮,温柔。

而言刃,已经将属于自己的那一颗星星,装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