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外面枝叶茂密的老树上知了叫得一声比一声响亮,阳光穿透过枝叶缝隙,在地面上留下不规则的斑影。
屋内圆桌旁,阿梨用玉著戳着碗里的白米饭,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恹恹的。
她中午醒来时就退了烧,只是胃口有些不好,桌子上摆的都是她往日里爱吃的菜,此刻却没了食欲。
对面的傅寒关见状,放下手中的碗询问:“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我让他们再去做些你爱吃的送来?”
他说着便要唤人吩咐,阿梨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我已经吃饱了。”
傅寒关瞥了一眼她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眉头微皱,“吃得太少了,再吃一点。”就这么几口,小鸡啄米似的。
阿梨最怕的就是这个哥哥,闻言连忙又扒拉了一口饭菜到嘴里,嚼了好几口才艰难咽下,“许嬷嬷呢?”
她中午醒过来后就再也没见过嬷嬷了,还有夏云暑雨也不见了。
傅寒关神情不变,淡然自若地撒起慌:“你睡着后她们家人上门来赎人,我就放她们回家去了。”
阿梨听了后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哦”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了。
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傅寒关看着对面总是不敢抬头看他的阿梨,不禁有些头疼。
他平日里严肃惯了,素日在军营里不觉得有什么,可阿梨每次见了他都害怕,尽管他刻意收敛了神情。
昔日他一心重振傅家,一年下来大半时间都在军营度过,身边围绕着的也都是大老爷们,没有与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察觉到阿梨对他的惧怕后,他一直在尝试着改善,但收效甚微。
思忖片刻,傅寒关提议道:“过几日我沐休,听说这边碧波湖里的荷花开了,阿梨想去看看吗?”
阿梨闻言眸光一亮,忙不迭点点头,随后看着兄长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可以叫上神女姐姐一起吗?”
傅寒关愣了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神女姐姐”是宋云昭,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张笑容明媚动人的小脸来。
若这世间真的有神女,大抵便是如她那般吧。
“可以。”傅寒关颌首同意,“但是在这期间你要多吃饭尽快养好身子才行。”
阿梨双眸一弯,脸上露出欢喜的笑来,她扒了一大口饭在嘴里给兄长看,示意自己一定会快点养好身体。
傅寒关眸光微暖,唇角微微扬了扬,心底却划过一丝叹息,看来他多日的努力到头来还比不上宋云昭在阿梨心中有份量。
……
傅寒关沐休这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清晨雨后初霁,天空一片澄澈明净,拂在身上的微风清凉舒畅,没了往日的燥意。
傅寒关兄妹二人登门时,宋云昭正在凉亭里教流萤调香,四周萦绕着一股清淡宜人的香味。
听了下人的通报后,宋云昭吩咐流萤将调好的香匀出一份装进香囊,随后被她扶着前往客厅。
客厅内,阿梨坐在傅寒关身旁,正探着脑袋往门外看,待看见那一抹海棠色衣裙时,瓷白的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来。
“神女姐姐。”
傅寒关闻声抬眼看去,进门的少女着一身海棠色绣花罗裙,娇艳动人的小脸上梨涡浅浅,笑容明媚。
从门外照进来的浅金色阳光撒在她身上,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少女宛若九天神女,踏光而来。
傅寒关双眸微眯,看着她径直朝着这边走来。
“傅将军。”宋云昭含笑打着招呼。
傅寒关看了一眼她脸颊上动人的梨涡,随后颌首致意,“宋小姐。”
“阿梨身子可大好了?”宋云昭看向阿梨问道,知道她这几日一直在养病,所以自己就没有上门打扰。
阿梨蹭到她身边,忙不迭点头道:“都好了。”
她说完后嗅了嗅秀气的小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面露讶异地“咦”了一声,“神女姐姐好香。”
“是这个香囊。”宋云昭掏出一个粉白色的绣小猫扑蝶缎面香囊递过去,“这是我方才调出来的,夏天佩戴在身上可以驱蚊虫,阿梨喜欢吗?”
傅寒关垂眸看去,鼻翼间闻到几缕淡淡的幽香,对面握着香囊的纤纤玉手娇小玲珑,手指纤细白嫩,修剪干净的指甲透着健康的肉粉色,再衬上那雪白的肌肤,格外的赏心悦目。
阿梨看着送过来的香囊,神情呆呆地有些不可置信,“送给阿梨的?”
宋云昭笑着点头,“是呢,还望阿梨不要嫌弃才是。”
阿梨闻言连忙接过香囊,爱不释手地打量着,清澈纯净的眼眸里,浓浓的欢喜快要溢出来。
“不嫌弃,阿梨好喜欢,谢谢神女姐姐。”
阿梨说完便低头,迫不及待地将香囊系在腰间,粉白的颜色配上她今日穿的樱粉色襦裙,倒也相得益彰。
傅寒关见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那个香囊,俨然忘记了他们来此的目的,心头不由得有些无奈,只好自己出声邀请:“宋小姐,我要带阿梨去碧波湖赏荷,阿梨想要邀请你同去,不知你可有空?”
宋云昭闻言有些惊讶,她眼睛看不见,若是去了说不定会搅了他们兄妹二人的兴致。
再者,旁边虽然有个阿梨,但她与傅寒关始终男女有别,也该避嫌才是。
正犹豫着想要拒绝时,阿梨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嗓音糯糯地开始撒娇:“神女姐姐可以和阿梨一起去吗?”
即便是看不见,宋云昭也能听出她语气里充满渴望,思及她刚养好身子,迫不及待想出去玩,不由得开始心软,最终点头应下来。
阿梨见状,开心地欢呼一声,随后拉着宋云昭的手往外走。
大门外停着一辆半月山庄的马车,驾车的人是傅寒关身边的齐杭,见宋云昭带着流萤和阿梨一起进了车厢后,齐杭便驾着马车往西边的碧波湖驶去。
傅寒关骑着马慢慢跟在车边。
西边的碧波湖占地面积极大,湖水澄澈干净,整块湖宛如镶嵌在山脚下的绿宝石,湖里荷叶田田,粉白色的荷花亭亭玉立,仿若粉衣佳人。
偶尔有蜻蜓低低从水面飞过,给平静的湖面上点起一圈圈波纹。
马车在湖边凉亭处停下,待她们三人下了马车后,齐杭去旁边租了一只乌蓬小船。
撑船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每年夏季都会在碧波湖边候着,为前来赏荷游湖的客人撑船,肤色被晒得黝黑,见他们一行人过来,连忙上前打着招呼。
傅寒关率先上了船,拉着阿梨进了船后,回身望着岸边站着的宋云昭,他迟疑了一瞬。
宋云昭大致能猜出现下的情形,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和窘迫,但面上却做出一派镇定的样子,“有劳傅将军了。”
傅寒关闻言不再犹疑,伸出大掌握住她伸过来的嫩白小手,将她扶上船。
掌心像是握着了一团棉花,柔软得不像话,相贴在一起的肌肤温暖滑腻,触感极佳。
像是怕捏坏了那只柔荑一般,傅寒关不自觉地放轻了手中的力度,修长的身子渐渐紧绷起来,扶着她往船边坐下。
宋云昭跟在男人身旁,四周萦绕着强烈的不容忽视的的男性气息,握着她的那只手掌心有一层薄茧,摩擦着她手背娇嫩的肌肤,微微带起一阵瘙痒。
她玉白的小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团红晕,僵着身子任由男人牵着。
刚走了两步,脚下的船微微晃动了一下,宋云昭没站稳,身子猝不及防往船外倒去,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一颗心高高绷起来。
岸边的流萤见状吓得脸色一变,下意识惊呼了一声,“小姐!”
傅寒关手疾眼快,伸出手臂一把箍住她的腰肢,将人重新揽回怀里。
男人垂下眼眸,打量着怀里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姑娘。
那一张刚才还泛着红晕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如蝶翼般浓密卷曲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美丽的桃花眼里含了几滴晶莹的泪珠,欲坠不坠,眼尾微微泛了红,洁白的贝齿紧紧咬着嫣红娇嫩的下唇。
大掌握着的柔软腰肢细得惊人,他堪堪握住,仿佛一用力便能轻易折断。
他开口,嗓音有些暗哑:“没事吧?”
头顶上传来男人沉稳有力的安抚声,宋云昭略微定了定慌乱的心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缩在人家怀里,这下子不仅是脸颊,见细白的颈子都染上了绯红。
心跳瞬间乱了秩序,声音如擂鼓一般,她羞涩地低垂着脑袋,声如蚊呐:“我没事,多谢傅将军。”
宋云昭说完便后退着身子想要离开男人宽阔的怀抱,掐着她腰的手掌像是铁烙一般,滚烫得她心慌意乱。
深幽的黑眸从她那一截染着绯红的玉颈上移开,傅寒关放开握着她细腰的大手,改为握着她的手臂。
“我扶着你坐下。”
宋云昭垂首不语,任由男人扶着她在阿梨身旁坐下。
阿梨被刚才的意外吓得脸色有些泛白,此刻瞪圆了一双眼睛拉住宋云昭的手不放,“阿梨拉着神女姐姐,这样你就不会跌倒了。”
强势的男人气息远去,宋云昭心神稍定,对着阿梨感激地笑了笑,“那就多谢阿梨啦。”
阿梨闻言有些开心,一手拉着宋云昭,另一只手珍惜地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香囊。
傅寒关坐在两人对面,背后倚靠着船身,右手放松地搭在曲起的右腿膝盖上,坐姿散漫,透着一股慵懒气息。
他清冷深幽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划过对面那张已经恢复白皙的小脸,随后落在前方望不到头的荷花上。
船尾的中年船夫见他们已坐稳,撑着手里的长竹竿驱动小船渐渐驶离岸边。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苦手写的时候抓耳挠腮,总觉得写不出那种想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