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是曲陵出卖的吗?”褚暄停看着傅锦时的侧脸问。

“他若是私下接触我,会被阿姐打死的。”傅锦时笑了一声,“他告诉了阿姐,阿姐告诉我的,不过只告诉了我是治小伤口的药,她是故意要我逗三哥的,因为三哥嘲笑她又没钱了。”

褚暄停听着傅锦时陈述往事,看着她笑,却能感受到她的怀念和难过。

傅锦时继续说:“也是后来我才知道,阿姐那时剩下的钱只够付那件衣裳一半,所以为了给我买那件衣裳她每天训练完便跑去甘城给那个老板做工,连续做了一个月才换来了这衣裳。只因为她听甘城的姑娘们说这件衣裳是整个永州绣工最好的那位绣娘做的最后一件。”

傅锦时转头看向褚暄停,眼尾虽扬着,眼中却泛着泪光,“他们好吧。”

褚暄停看着他点点头。

傅锦时低声道:“可惜,玉坠和刀现在都被我弄丢了。”

阿爹给的那块玉在守城时掉了出来,被天楚的一个士兵砍中,她虽躲得及时,可那根绳子还是断了,那块玉落在地上摔碎了又被人踢走,四分五裂地分散在了战场之上。

还有那把短刀,她筋疲力竭后被天楚的人打落武器,到后来也再没有机会去找一找。

而衣裳和手套……

还在邺城的将军府内,也不知何时她才能再回去。

“那就快些替将军府洗清冤名。”褚暄停说:“去找回来。”

傅锦时注视着他,“还能找回来吗?”

“你在意的只是那些物件吗?”褚暄停捻了捻手指,垂眸看她,目光落在她的眉骨上,“你留着这些疤痕是因为它们不重要还是它们太过重要?”

傅锦时倏然红了眼睛,她在意的当然不是物件,而是送她东西的人,可那些人跟这些物件一样,都丢掉了,所以她留着这些疤,让这些疤时刻提醒她将军府遭遇了什么,提醒她不要忘记报仇,也不要一个人开心快乐的活。

她的父兄死了,阿姐失踪,他们都不开心,她也不能开心。

但她没有回答褚暄停,而是收敛了情绪站起身说:“我该准备准备去见二皇子了。”

她今日不过是因为褚暄停的那句话勾起了回忆,又因为这些日子心中始终担心着阿姐的事情,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才同褚暄停多说了些,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会告诉褚暄停。

说完,她端着空碗就要走。

“把这些疤都去了吧。”褚暄停坐着没动,而是对她说:“你应当不想你阿姐看着担心。”

傅锦时闻言猛地转身,“你什么意思?”

“广陵找到了傅别云。”

傅锦时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期待已久,“在哪里?”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再有三日便到了。”褚暄停说:“本想等到了再同你说的。”

傅锦时的手微颤,她的阿姐真的还活着,并且马上就要来京城了,她从得知去告诉陆琪消息的人可能是阿姐便一直悬着心,她生怕是她推断错误,她甚至不敢抱有期待,生怕希望落空。

她压制住心底涌上来的情绪,真心地对褚暄停道:“多谢。”

“不必,各取所需罢了。”褚暄停道。

傅锦时用过午膳后收拾了一番便打算去褚昼津约定的闲坐茶楼,临走前,褚暄停让沉月把她喊了过去。

“你今日去见褚昼津时,拖着他多坐一会儿。”

“坐到何时?”

褚暄停抬眼,“他坐不住的时候。”

傅锦时点点头。

她走后,褚暄停对沉月说:“去把闲坐茶楼那个说书的换了。”

“是。”

褚暄停手指轻敲着桌面,他这些日子就是太纵容老二和老四了,才让他们一次次来动他的人。

傅锦时到茶楼的时候,褚昼津早已坐着喝了半壶茶。

“来了。”见到傅锦时,褚昼津放下茶杯,朝她笑着道。

傅锦时对他行礼,褚昼津皱眉道:“你怎么还对我这样见外。”

“身份有别。”

褚昼津也知道要让傅锦时真的像小时候那样是不可能的,但多少有些遗憾,若是没有这些身份和事情掺和在其中,他们应当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不过现在应当也不晚。

“坐吧。”

傅锦时坐到他的对面,“二殿下有何事?”

“这家茶楼的点心好吃。”褚昼津将桌上的点心推到傅锦时眼前,“你尝尝。”

“我不爱吃糕点。”傅锦时看也没看那盘造型精致的糕点。

她之前在褚昼津面前一直以奴婢自称,后来在褚昼津强硬的态度下终于换了我自称。

“不应该啊。”褚昼津有些疑惑,“我记得你小时候可爱吃马蹄糕了。”

傅锦时放在桌下的手握紧又松开,“殿下也说了,那是小时候,口味是会变的。”

“好吧。”褚昼津也没有勉强她,“你可以尝尝这里的茶水。”

“知道你不喜茶水的苦涩。”见傅锦时要拒绝,他补充道:“我点的这一壶是萃雪,不苦的,喝到最后会回上一点甘甜。”

他说着给傅锦时倒了一杯。

傅锦时沉默地望着褚昼津一系列动作,心中有一点始终不明白,褚昼津图什么。

前几次她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他的拉拢,以她对褚昼津的了解,他早该放弃了,可看他的样子像是半点不打算放弃。

“殿下为何一定要拉拢我?”傅锦时沉声问道:“比我聪明,比我有能力的人多的是。”

褚昼津将茶水推到傅锦时手边,吊儿郎当笑道:“我就不能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吗?”

“你心悦的是沈家姑娘,我知道。”傅锦时说:“你小时候就喜欢她。”

小时候那次和谢合溪打架,就是因为谢合溪说沈淮序是病秧子,褚昼津才率先动手打了谢合溪,她那时虽才来京城没几日,但因为阿娘受沈家所托去给沈淮序诊治,她每次也跟着去,她很喜欢沈淮序,所以也见不得谢合溪这样说沈淮序,跟着褚昼津也对谢合溪动起了手。

后来她虽回了永州,却时不时会和沈淮序来往书信,沈淮序在信中也提到过褚昼津,但提的更多的却是另一个人,律家的嫡子律兰旭。

她知晓了沈淮序喜欢律兰旭,刚知道时,她心中还想着同褚昼津一起打架的情谊,于是问了一嘴褚昼津,后来沈淮序给她回了信,她这才知道,褚昼津长大后在京城有多荒唐。

“以你的性子,你若是不在意她,当初才不会管谢合溪说什么,更不会在知道沈淮序与律兰旭定亲后再也没有去见过沈淮序。”

褚昼津笑容一僵,“你这就没意思了。”

“你真的很奇怪。”傅锦时也不管他说什么,径直道:“你喜欢沈淮序,却又对她好似没投入多少真心,你看似拉拢我,却又好似根本没用心。”

褚昼津这样聪明的人,若是真的想拉拢她,便不会一开始就离间她与褚暄停的关系,直接将她得罪,导致后头无论做多少事都无法弥补最开始这场算计带来的后果。他完全可以借着小时候的情谊和那张纸条的线索,一点点进攻,慢慢获得她的信任。

可他不仅这样做了,甚至当初在营帐中还开口将杀人的嫌疑拉到她身上。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拉拢的样子,可他却又总是在做了这些事后再次拉拢她。

褚昼津抿了一口茶,丝毫不惊讶傅锦时看出这一点。

“你到底想做什么?”

褚昼津没有立即给她答案,而是问道:“你那时说后来一直没有给我写信是为了保护我,是真的吗?”

傅锦时虽疑惑褚昼津为何还要再问一遍这件事,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也给你说句实话。”褚昼津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害你非我所愿,但确实是我做的,所以没什么可狡辩的,至于你所说的拉拢,我其实不是想拉拢你,我只是还想和你做朋友。”

“你觉得我们做的成朋友?”

“不知道。”褚昼津双手一摊说:“所以试试嘛。”

“为什么?”

“如今日子太过无聊,找点有挑战性的事做。”

傅锦时看了他半晌说道:“你这个人看似随心所欲,其实步步受限。”

褚昼津也不在意傅锦时这句近乎冷嘲的话,他扬眉道:“这都被你瞧出来了。”

傅锦时觉得他有病。

怎么会有人脸皮这么厚,但同时也忍不住想,褚昼津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她小时候其实很喜欢褚昼津的。

先不说同她三哥一样爱臭美又护短这两点一样,就说他性子无拘,随性洒脱这一点,她很愿意和他做朋友。

可是再看现在,傅锦时垂眼拨弄着茶杯,心想,像只被拴住的疯犬,虽然表面还是披着小时候那张皮,但底下已然换了样子。

褚昼津说完这话便没再出声,他不说话,傅锦时便也不出声,但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褚昼津瞟了她一眼,眼底带了些笑。

两人沉默地听着底下说书人说书,讲的是肃帝从前亲征天楚的旧事。

傅锦时其实没听进去多少,她在想阿姐,也在想后续关于傅家的事该怎么查,她现在坐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临走之前褚暄停的嘱咐。

然而就在她出神地想这些事时,忽然响起一声杯子落地碎裂的声音。

她回过神来,看着失态的褚昼津,耳朵里听见底下说书人说:“卫贵妃主动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