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看向太子殿下,有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听出来他是在说行刺的人故意带着陈家的令牌,意在陷害,但也有人不仅听懂了还要故意挑事情的。
只听有坐在大臣那一侧的人笑着道:“殿下这话何意?是在护着傅家余孽吗?”
褚暄停撩起眼皮瞥了问话的那人,他懒得同这些人扯皮费时间,直接忽略了他后半句,怼道:“你既听不懂何意就闭嘴。”
那人脸色一阵青白,却碍于是太子,不敢发作出来,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褚暄停收回目光看向肃帝,“父皇,不妨听听十四怎么说。”
肃帝对傅锦时道:“你说。”
傅锦时走到台下,恭敬行礼而后道:“奴婢在永州之时虽见过陈家的人,却未与陈家任何人说过一句话,若要强行扯上关系,大约也能勉强说一句认识,至于此人是不是陈家之人,奴婢并不知晓,更无从指使。”
她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再者,奴婢今日是第一次见岁愉公主,没有任何理由要杀公主。更何况——”说到这里,她抬起头,“陈家陷害傅家,奴婢即便真的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又如何敢用陈家的人?”
“陈傅两家说得上话之人中唯余你活着,难保陈家余孽无头苍蝇般找到你,与你合作,而你正想做些什么却苦于手头无人,两方一拍即合也不是没有可能。”其中一人道。
傅锦时反问道:“那么大人,我会想做什么呢?我又为何想做什么呢?”
众人一时间沉默,想做什么,无非是想报仇,为何报仇,自然是因为被冤枉。
其实整个大瞿又有多少人真正认为傅家叛国呢,多数人心中还是觉得此事是傅家受了冤屈,毕竟傅家守了永州这么些年,冷不丁地听闻傅家叛国,多少会存疑,可留云滩一战与永州四城被屠太过惨烈,傅家又确确实实失踪,唯余一个傅锦时,还是四城唯一活下来的人,又有陈家临死之前交代傅家贪污,让这件案子布满疑云。
心知肚明的事若是再被挑开就不好收场了,那人没再说话。
肃帝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觑着傅锦时,“朕且信你所言,起来吧。”
“谢陛下。”
傅锦时起身后回到了褚暄停身侧,
肃帝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今日也晚了,便散了吧。”他说完又看向四皇子,“千尧,此事便交由你来查。”
褚千尧:“是。”
肃帝是第一个离开的,几位皇子紧随其后,剩下的诸位大臣三三两两的也结伴走了,傅锦时跟着褚暄停回了营帐。
褚暄停问她:“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傅锦时也没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目前来看是冲着五皇子来的。”
“如何瞧出来的?”
“岁愉公主本身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所以杀她是个冒险却无半点好处的事,而且她是五皇子最重视的人,也是他最大的软肋,用她威胁五皇子远比杀了她有用。”傅锦时边走边分析,“可那人还是选择对岁愉公主动手,只能说明当时那把匕首真正想杀的是五皇子。”
“那样近的距离,手边又没有武器,想要挡下来,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傅锦时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五皇子也还算冷静,没有真的倾身去挡,而是用了手臂。”
“孤果然没有看错你。”褚暄停满意于傅锦时的聪慧,他又问她:“他的伤如何?”
“怕是要修养一段时日了,若是养不好,那只手自此废了。”
褚暄停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傅锦时本以为此事再跟她没有关系,然而却在准备煎药时,看见了那个本该被看管起来的刺客。
那人避着人鬼鬼祟祟朝着东侧走去,傅锦时煎药要避着风,选的位置本就偏僻,又被前头的两棵树挡住了大半身子,那人并未瞧见他。
傅锦时深知在这京城,每一步都极其危险,行差踏错一步都会掉进万丈深渊,因此她并未跟过去,而是打算直接起身走人。
却不想麻烦是躲不掉的。
那两人发现了她,傅锦时知道躲不开了,三个人很快打了起来。
傅锦时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与训练,身体好了七七八八,打两个人完全不是问题,即便那两人手中有武器也没用,甚至在傅锦时夺走一人武器后,以压倒性的优势杀了两个人。
她将两人的尸体拖走扔到了一旁比较高的草丛里,又伪装成两人自相残杀的假象,而后拿着器具就要离开,却在转身时发现了这里的一种特殊的草。
这种草的汁液沾在衣裳上遇水会泛光,她因为打斗不可避免的踩碎了叶片,汁液定然已经沾在衣裳上了。
傅锦时心下瞬间明了。
这两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指使他们的人定然是一早就知道她会在这里煎药,也知道这里有这种草。
她在这里只遇到过谢家兄妹和当日跟在他们身边的徐家姐弟以及二皇子,但是此刻她拿不准到底是谁,她要先像脱身的法子。
傅锦时快速思考着对策,营帐肯定是不能回的,既然要用这个草害她,肯定早早地守在了营帐外,恐怕她前脚换了衣裳,后脚连人带衣裳一起被带走。
但若是她在外头换了衣裳就不一样了,届时只要她咬死了没换,他们又找不到另一件换下来的自然没有证据。
她想了想附近有的几座营帐,最终选在二皇子旁边的侍女营帐,她记得二皇子的侍女中有个身量跟她差不多的。
傅锦时抱着自己的器具避着人潜到了附近,待到确认那营帐内暂时无人,她闪身进入。
她快速翻出一件她见过那侍女穿过的衣裳将自己的衣裳换了下来,连带着鞋袜一道,而后将自己的一身用烛火点燃,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确认只有衣服烧完了才会将其他东西引燃才离开。
离开前她顺手将桌上茶壶里头的茶水倒进了药罐,又将药罐用力的晃了晃,确认里头的茶水颜色变深
进入褚暄停的营帐后,褚暄停一眼就看出来她的不对劲,“你换了衣裳?”
傅锦时一边将自己煎药时遇到的事情说给他听,一边将药罐里的“药”倒进了碗里,又拿桌上的热茶对进去一部分。
说完后,她又将自己的怀疑说给褚暄停听,“再过片刻,恐怕会有人来带走属下。还望殿下差人去将煎药那处清理一下。”
褚暄停这么多年太子不是白当的,自然能想到今日傅锦时出事,必定会牵连他,于是喊来沉星去处理痕迹。
果不其然,不多时四皇子派了人来带走傅锦时。
傅锦时与褚暄停对视一眼。
“参见太子殿下。”
褚暄停扫了他一眼,“何事?”
“五皇子半夜忽然吐血,太医诊断是中毒,而后在布料上发现了天锦之毒。”前来带人的是褚千尧的贴身护卫孤照,孤照将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随行太医瞧过了,傅锦时给五皇子止血时下了天锦之毒。跟我走一趟吧。”
他话音刚落,肃帝身旁的张公公也到了,“太子殿下,陛下让老奴前来带走傅姑娘。”
褚暄停眯起眼睛,褚千尧定然是知道他不会让孤照就这么把人带走,所以拿陛下来压他,这么看来此事不仅仅是朝着褚岁安来的,要针对的还有他。
“既是父皇要人,孤自然不会阻拦。”褚暄停唤道:“十四。”
“殿下。”
“去里头把孤的手炉拿来,孤同你一道过去。”
“是。”
张公公见太子并未阻拦,笑着道:“谢殿下。”
谁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不好相与,他来时以为会被刁难,没想到这样顺利。
一行人很快到了肃帝的营帐,肃帝正一脸怒气,见到傅锦时,抄了手边的砚台朝着她扔去,傅锦时不闪不避,砚台砸到了她的肩上,泼了满身的墨。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毒杀朕的儿子!”
“陛下,奴婢没有。”
“你没有?”肃帝脸色阴沉地望着傅锦时,“那你如何解释他手臂上的残留的毒?!”
“奴婢不知。”傅锦时说。
站在一旁的褚千尧淡淡道:“太医验过刺客的匕首,并无问题,有问题的只有你的药。”
傅锦时问他:“奴婢给五皇子止血时用的是桌子上的桌布,殿下为何不说有问题的是桌布?”
她现在处于被动的局面,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天锦是在哪上面发现的。
“桌布上只随着血沾染了一部分,我已经命人去将比试场上的桌布带去验过了,太医也并未发现上面有天锦之毒。”褚千尧说。
越是危急,傅锦时越是冷静,她不慌不忙道:“殿下的意思是认定了奴婢下毒?”
褚千尧没说话,却是意在默认。
“奴婢可以自证。”傅锦时拿出之前给褚岁安用过的药,“但还请陛下先派人前去奴婢的营帐搜查,以防奴婢自证过后,再有人污蔑奴婢早已换了药。”
肃帝递给张公公一个眼神,张公公领命而去。
张公公带着人去搜查时,营帐内的人皆沉默地等着,因为两处营帐离得近,张公公很快回来了,“陛下,这是在营帐内搜到的一些药物。”
张公公命人呈上来的这些皆是傅锦时制作的不同用途的药,每个瓶罐上都贴了签,没有一个重复,全然断了灯会有人以换药为借口生事。
“你如何证?”肃帝问她。
“借刀一用。”傅锦时对站在肃帝身侧的应寒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