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并非这个意思,十年,下次也可以的。”
南宫寒拍了拍他端着酒杯的手,对其摇了摇头。
话语间,陆湘琪就去抱那酒坛子,笑道:“既然大家今日都不能饮酒,你就别一个人喝了,没意思。等下次……”
“下次?”
啪——
十年突然重重拍杯在桌,吓了众人一跳。
他嗤笑一声,“万一没能等到下次,我十年就滚蛋了,那这酒,黄泉路上它能喝到嘴里吗?”
“你胡说什么呢!”陆湘琪瞪他一眼,“十年我警告你,你再说这种话我就给你两巴掌!”
似是也不想让这里的气氛变的僵硬,十年笑了笑,“开个玩笑嘛,湘琪你就是太敏感了,没事儿的,没事儿的,谁还没个一死的时候?”
陆湘琪抬起巴掌,喝道:“你还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十年妥协的很快,他很爱自己的老婆,也想爱那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就在众人皆默默低下头的时候,江悔青突然笑道:“湘琪姐,你就让他喝吧,十年哥一看就是个酒蒙子,我游历的时候经常见到的,你越是不让他喝,他就越馋,越馋他就越惦记,越惦记吧……我……我说错话了?”
说着说着,她就看到帝晨儿在瞪她,以至于原本特别有意思的话,说到最后,就越来越没意思了。
她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赶忙道歉,只是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她就只是在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
不说还好,一说……
就戳中了许多人的心窝子!
“没事儿,都快吃饺子吧,可别凉喽。”十年大笑一声,“老婆管的严呐,不让喝咱就不喝,这饺子总不能不让多吃吧?”
陆湘琪嘴上笑他没个正经,可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白贞笑道:“年儿,那第二锅的饺子可都是湘琪包的,若是吃不完,为娘可得找你说道说道。”
十年躬身拱手道:“干娘,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这第二锅的饺子,我若留下一个,不用您找孩儿说道,湘琪呀,就得找孩儿说道说道了。欸……那什么,你老婆包的饺子不好吃?露馅啦?还是你十年嫌弃我呀!哈哈,我可受不了她这个呀。”
冯仗剑笑嘻嘻的插嘴问道:“叔儿,婶婶这么温柔,你怎么就这么怕她呀?”
十年浅浅一笑,“这哪里能说是怕呀?这明明就是爱!等你有了老婆呀,你就明白喽。”
冯仗剑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那你知道为什么成婚后的男人,脚上都爱长鸡眼吗?”
“不知道……”
“藏私房钱,硌脚呗~”
“停,你给我打住!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还?”陆湘琪白他一眼,“我可没管过你这些,你可别冤枉我。”
十年哈哈大笑,“顺势一说,顺势一说嘛。”
冬至的这顿饺子,吃的是洞内笑声不断,吃的是各有各的心中滋味。
最后帝晨儿端着一碗饺子,同魔灵哪吒履行了约定。
天上雪花未停,洞内吃过饺子,说了些许闲聊的话,各自就都回去了,只是在收拾的时候,冯仗剑看到十年叔儿手掌一翻,偷偷藏了一坛酒,半碟子的烤花生豆。
——
黄昏时刻,天上的雪花渐大,风雪迷人眼,一脚踩下雪地,可没过那脚踝了都。
一片山河大好,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荒山凉亭内,十年披着大氅,独坐其中喝着闷酒,捏着花生豆。
一口冰凉美酒入肚,他看着那山河万里,笑道:“十年不死,令翡不去,苍天呐,你行行好,给令翡一个机会,让十年走的安心吧。”
他又独斟一杯酒,朝着身前敬去,“爹,姐,哥……暗鸦的命数,到底是不是孩儿?若不是……那又会是谁?我这些天思来想去,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如果暗鸦只能有一人独活,那绝非是令翡啊。”
说到这,他将酒水横倒一线,“我想会不会……是湘琪那肚中的孩儿啊?”
他斟了酒,一口入肚。
静坐许久,独看雪景,嚼着花生豆,喝着小酒。
只是他不曾想到,竟会有个小屁孩,寻踪觅迹的就找到了这里。
他手里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烤花生豆,也不知从何处偷来的酒,还是冒着热气的。
“叔儿,我就知道你是想喝酒,瞧,还是我懂你吧。”
冯仗剑端着那盘花生豆,拎着温酒就坐在了凉亭里。
他看着露出笑意的这位叔儿,他笑道:“婶婶管的严,但管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还小,不懂这些道理,我只知道,叔儿现在就想喝喝小酒,吃点烤花生豆,然后找个人陪你聊聊天儿,这不,冯仗剑来了。”
十年笑着从他盘里捏来一把热腾腾的花生豆,笑问道:“小屁孩,你就不怕我性情大变?”
冯仗剑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酒杯,然后将十年杯子里的酒给一口干了下去,畅快的大喊一声:
“好酒!”
这可将十年给看乐了。
紧接着冯仗剑又亲自给这叔儿斟了自己带来的温酒,两人杯满,碰撞一下,笑着一饮而尽。
“行啊你,这酒量可比你师父强多了。”
冯仗剑嘿嘿一笑,“也就这点儿我还敢与他挣一挣,其他的,我都不如他。”
“欸,这话可就说错了。”十年有些欣赏这个小家伙了,他笑道:“至少还有一点儿也比你师父强。”
冯仗剑微皱眉头,“哪一点?”
十年唇角微扬,“骗人的本事。”
这话将冯仗剑说愣了。
十年笑道:“你这酒,不就是从你婶婶那里骗来的?这一闻,我就知道是我藏的酒。”
被一语点破的冯仗剑嘿嘿笑道:“这不叫什么本事,其实我就是说师奶想要喝的,湘琪姐就给我了。”
十年愣了一下,回头看去,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冯仗剑只是知道,这一刻的叔儿,眸子里有些惊慌失措。
酒过三巡,冯仗剑微醺着脸,问道:“叔儿,你是不是也害怕呀?”
十年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是呀,但我不仅是害怕呀。是又想死,又不想死,又不得不死,是又害怕,又有些不舍得。”
冯仗剑拍着他的肩膀道:“叔儿,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我师父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但你不是也说了吗?我师父他骗人的本事没我在行。你知道的,其实就只有你自己没有释怀。”
十年点点头,“叔知道。”
“叔儿,你就别再想那些过去的东西了,有些东西只要你放下,就什么杂念都没有了。”
“叔知道。”
“叔儿,再喝点?”
“走着。”
这一大一小,一精神颓废,一朝气蓬勃,再接连碰了那三杯酒。
冯仗剑站起身来,指着那山下白皑皑的万里山河,他说道:“叔儿,你信么?终有一天冯仗剑的名字将响彻整个三界,也会有独属于冯仗剑的一个尊称。
我不想要什么剑尊,也不想要什么妖王,我现在特想要一个东西,那就是我想活便活,想死便死!活要活的轰轰烈烈,死要死的惊天泣地!”
十年端酒道:“喝了这杯酒,定能如此!”
从他手里接过那杯酒,冯仗剑补充道:“叔儿,我要青衣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见剑时便出剑,该逍遥时就逍遥。行,要行的堂堂正正,喝酒,就要喝的天上人间。”
话罢,他一饮而尽,双手捧空杯,敬还眼前人!
十年接过酒杯,对他伸出大拇指,“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抱负,佩服,佩服!”
冯仗剑一时间也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他嘿嘿傻笑道:“我只是借酒抒情,情至高处,一时难以落下,嘿嘿。”
十年想了想,问道:“你可知这世间有一字,可配你?”
“何字?”
“侠!”
“霞?”
十年见其皱眉,然后就手沾美酒,在那凉亭内书就一字“侠”!
“那就侠字好了!”冯仗剑似是做了一个决定,他看向远处飘着鹅毛大雪的昏沉天空,笑道:“叔儿,以后待我成名,妖侠之名响彻三界之时,冯仗剑定谢您这,一字之恩!”
十年爽朗大笑,重点头,应下了。
登时,这渐大风雪中,已是皑皑之地,凉亭内,一大一小,喝的正尽兴。
远处那白雪林中,帝晨儿搀扶着挺起大肚子的陆湘琪,转身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陆湘琪抚着肚子问了一个问题。
“晨儿,你说这孩子,取名‘不悔’如何?”
帝晨儿点点头,“令不悔,是个不错的名字,只是湘琪姐,若是个女孩儿,这个名字是不是就有些不好听了?”
陆湘琪道:“就叫令不悔了,我喜欢,十年……也喜欢。”
两人渐行渐远,一路无话,只是听着那山上凉亭中的大笑话语。
“叔儿,您得想开喽活着,等到妖侠之名响彻三界之时,定会报答您这一字之恩,到时三界间的天材地宝,我都给您统统抓来!”
“小子,你若真想报这恩情,那就等你妖侠之名响彻三界之后,记得护一护你婶婶和叔儿的孩子便是最好的报恩了。”
“叔儿,这些你自是不必提,有冯仗剑在,谁还能将咱家的人给欺负喽?只是这恩,我得亲自还您呐。”
“小子,看到那天上飘的大雪了吗?”
“自是看到了。”
“今年是个大雪之年,瑞雪,兆丰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