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脑有些隐隐刺痛,当这份感觉随着时间开始推移,前不久被遗忘的那些记忆已经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海之中。
她不是想杀我,而是在帮我找回记忆?
此时的安乐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始终盯着那不是很刺眼的紫粉色霓虹灯,一幕幕记忆从眼前略过,很快便已经将这份丢失的记忆给重新审视了一遍。
他看到了鹰眼眸子里的十字架,看到了诡异退去的审讯室,想到了姐姐安心临出发前曾告诉他的那份前往废土探索旧世界圣殿的事情。
一直以为只有那三天记忆被人给剥夺了,但万万没有想到还有圣殿,圣器的事情......
正当安乐沉浸在这份记忆中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股热流。
“你醒啦?”
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声音弄得身子燥热的安乐猛地弹射而起,坐在床上,斜着脑袋看向趴在那里的贝琳达。
“你,你做什么呢?吓,吓我一跳。”
“说话都吞吞吐吐了呢。”贝琳达玉手遮唇,窃笑一会儿后也跟着坐起身来,“刚才你吵嚷着说我要杀你,现在知道了吧,我真的是在帮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想到先前被丝线束缚的事情,安乐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咽口唾沫,埋怨道:“你不提前告诉我,我当然害怕了。”
说完这句话,他微微皱眉,问道:“这诡异的神秘力量是什么?源自使徒吗?”
“你懂得还不少呢。”贝琳达跳下大床,走到圆桌边,呷了口血腥玛丽,然后坐在圆凳上,翘着二郎腿说道:
“使徒的力量并非谁都拥有,也并非谁都想要拥有使徒的力量,但不置可否的是十二使徒中也只有控制元素的使徒拥有强大的力量,他们的信仰者更占据绝对的优势数量,你所见到的第十使徒火焰滋养者康斯坦斯就是如此。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康斯坦斯。”
“不是真正的康斯坦斯?”安乐愣了一瞬,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道:“所以他才需要复活,对吗?”
贝琳达颔首道:“使徒是不会死的,只能被神的信仰者利用各种手段和圣器进行封印,毕竟都是神创造的东西,自有相互纠缠的约束。至于‘复活’,严格意义上来说,复活不过就是得到解开封印所需的东西,彻底的复苏,摆脱束缚。”
“神创造这个世界,保护他的信仰者,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其中也会有不同信仰、不同地域的宗教发生宗教战争,所以神也有神的烦恼。神重启了第四纪元的一切,同样的在第五纪元天启之时创造了用于必要时执行重启世界的十二使徒。”
说到这,贝琳达捏来一粒腰果,透过血腥玛丽去看它,显得沉重,道:“第二纪元被称作神之纪元,是神掌控世界中的所有;第四纪元被称作半神纪元,逐渐有着英雄代替神掌控世界;但所有纪元中,诸多原因所致,人类的命运都走向了毁灭,而如今苦苦支撑的第五纪元,也已经走到了纪元之末,使徒将苏醒,重启世界。”
这些不敢置信的庞大信息致使安乐惊讶的愣在原地,这些东西都没有出现在迁徙流民的认知中,教科书上更没有人去提及这些知识,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第五纪元的十二使徒苏醒过来,重启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人类将要走向灭亡,世界将得到重启......
“人类是神的试验品吗?”安乐无奈哂笑,“说毁灭就毁灭,那无辜的人岂不是很可怜?发动战争的是那些冷酷的霸权之人,但旧世界人类之中亦有着和平主意者,还有我们这些苟延残喘只想着如何活下来的流民,不是很可怜吗?”
贝琳达一口饮尽玻璃杯中的血腥玛丽,“75432,我也想要活下来,我也很可怜,只是使徒已经在这八百年间相继复苏,没人能够阻止他们的脚步。”
没人能够阻止他们吗......安乐深吸口气,肃然问道:“是不是我可以阻止他们?不然你为什么要靠近我。”
对于他的敏锐,贝琳达深感欣慰的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也许现如今咱们是生活在同一世界里的生物,但是我们的神并不制约与你,因为你不属旧世界里所称之为的欧洲。编号75432,你来自东方,也许你可以拯救世界。”
安乐问道:“就是你所提到的东土吗?”
“是的。”贝琳达的眼睛从他的身上扫过,“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你的出现是个偶然,但也许正是这份偶然让你的姐姐看到了希望,可希望的前提,是打破钢铁迁徙现有的规章制度,将这件人类即将迎来毁灭的事情公注于众,同时改变迁徙的自私领导者们。”
“什么意思?”安乐皱紧了眉头。
“也许我说的有些太多了呢。”贝琳达狡黠一笑,坐在了床头,“这些重启有关的事情暂且还是不告诉你的好,眼下咱们来说一说你姐姐的事情,她和你丢失的那三天记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安乐还想着多问些有关使徒的问题,世界会重启,人类会毁灭,他没有想要拯救世界的想法,但他只想活下去!
可是贝琳达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说自话的说着:“你的姐姐,编号661,她有着重大的嫌疑偷走了迁徙领导者所拼上一切都要守护的东西,亚瑟王之心。”
听到这话,安乐再一次愣住了,亚瑟王之心不是在黑老三那里吗?怎么又会是姐姐......
所以姐姐不会回来并不是......而是她不能回来?
安乐咽口唾沫,惊愕问道:“所以说,我姐姐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她想用自己去欺骗领导者,让他们忽略掉亚瑟王之心其实还留在最危险的地方,灯下黑?”
贝琳达摊摊手,“这个我并不清楚,也许她已经死在那片废土......”
话还不等说完,身后猛地就有一只手臂勒住了她的脖子,瞬间将其放倒在床,身影灵巧的跳至她的身上,表情阴冷可怕的捂着她的嘴巴。
“我说过一万遍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看着表情阴冷,带着不容置疑可怕表情的少年,贝琳达淡定的微微点头,然后等着对方松懈的那一瞬间,一只手猛地扼住对方的手腕,双瞳骤变紫蓝猫眼。
下一刻,有着紫红色的丝线瞬间缠绕在那只捂住她嘴巴上的手,腰部猛然用力,另一只手迅速撑住床体。
噗通一声。
慌张中的安乐被对方直接反转按压在床上,丝线在一瞬间将他缠绕,短短瞬间,骑士就变了人选。
贝琳达露出一抹挑逗意味的笑容,空闲的右手探出食指,一条宛若尖针般的丝线生在其上,她笑道:“你刚刚有一瞬间想要杀了我,对不对?”
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在猝不及防间杀了她,但当时并不是因为她只是说了安心死在外面的废土上。
安乐没有任何的回应,眼睛盯着那根对方逐渐靠近自己喉咙的尖针。
“你将我认作成了使徒,想要将我杀死,但是却又在第一时间被善良取缔,觉得我是个好人。”贝琳达手指上的尖针在他的喉咙处轻柔摩梭,“你这份善良不适合这片废土,但我也不是使徒,充其量不过就是使徒的容器罢了。”
说着,她便解除了所有缠绕着安乐的丝线,猫瞳消退,看了一眼被坐在其下的安乐,哂笑着从他的身上挪移开来,然后就安安静静的平躺在了一旁。
两人同看着天花板上的心形紫粉色霓虹灯,先前紧张沉重的氛围逐渐被这原有的浪漫气息所取代。
“这个世界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贝琳达惘然若失的呢喃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安乐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但我不想死去。”
“为什么?”
“我觉得这片废土上......还有着没有体会到的温暖在等着我。”
“迁徙规则里不被允许的男女之事?”
“是人心的温暖,还有冥冥中我要去寻找的东西。”
“是什么?”
“不知道......”
......
不知道在何时就睡过去的安乐再次醒来,此时紫红色霓虹渲染的浪漫房间中只剩下了他一人,贝琳达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离去,到最后她都没有提出要转那6999点的贡献点。
迷迷糊糊中似是记得在睡着之前贝琳达对自己讲了一个比较有趣的故事,有关那杯血色玛丽的故事,也很诡异,超乎常理,只是并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她说血腥玛丽是酒的名字,也是一个活在旧世界城市传说中的女巫的名字,听说在一间昏暗的房间中,点燃蜡烛对着镜子呼喊三声“血腥玛丽”这个名字,镜子里就会出现诡异的一幕。
她通常穿着浴血的衣服,可以预知未来,但没人知道她会以怎样的状态和心态出现在召唤之人面前的镜子里,也许她会告诉你未来,也许她会从镜子里出来杀了你,然后丢进满是鲜血的浴缸中。
“如果未来真的可以被预知,我还真想问问她安心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
安乐自言自语的呢喃一声,然后从床上坐起身来,有些好奇的盯着圆桌上的那杯喝不醉的血腥玛丽,他走过去学着贝琳达先前的样子举起酒杯,鼻子凑过去嗅了嗅,酒精味道也没有那么的刺鼻。
“这也不能浪费......说不定她又会在什么时候找我转点......”
说着,他就小心翼翼的轻呷了一口血腥玛丽,吧唧吧唧嘴巴,惊奇道:“还挺不错。”
然后就将杯中的血腥玛丽给一饮而尽,随即又将桌子上的那三盘并没有吃几粒的坚果装进口袋,准备等夏洛特康复过来之后,让她也尝一尝这神奇的食物。
打开房门,没有任何留恋的走了出去,好奇的又朝着那间牢房一般的‘储藏室’看了一眼,依旧只是看到那些东西,然后不等他多有查看,就悄无声息的有那位女仆出现在他身后。
那一瞬间心脏险些跳出来......
再之后就随着女仆走出了这条地下走廊。
原本欲要直接走出去的,可是那位柜台后的大胡子男人却喊住了他:
“小伙子,来,坐下再喝一杯,我请客,怎么样啊?”
“我么?”安乐此时带着面具,他指了指自己,有些好奇,同时也重新提起了提防心。
大胡子洒脱笑着,招手道:“对,没错,就是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酒又是贵重物资,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我就不必了吧。”安乐笑着摆手,“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呢,好意心领了。”
说着,他就朝着门外走去,可是未等他走至门口,就忽然有两个身材魁梧的酒汉端着木质大酒杯堵住了他的去路。
“小子,我们老大的话你没听到?”
“请你喝杯酒,这面子是不给了?”
这架势是非喝不可了......安乐笑着转身,在酒馆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柜台前,坐在了前面的散凳上,“先生,您要请我喝什么?”
大胡子男人对他笑了笑,然后就熟练地开始取来各种酒和材料,以及不同的调酒杯,他虽然长得粗鲁,但是调酒的时候却有着一种细腻的洒脱,对,就是这个矛盾的气质。
没过多久,一杯很是奇特好看的酒被推至安乐的面前,这杯酒的下层是清澈的,上层有着白蓝相间的液体,就像从旧世界的书中看到的蓝天白云,而在这天空与清澈之间却还有着绯红色的‘雨滴’在向杯底滴落着。
也许正是看到了这位大黄狗面具下的那双惊叹的眼睛,大胡子的双臂放在柜台上,露出笑容:“天使之泪。”
“这酒的名字?”安乐问道。
“对,这酒的名字。”大胡子轻咳一声,“很悲伤的一款酒,明明天空之下的世界很清澈,但浑浊的内层却只有天使为其哭泣。”
说到这,他扬了扬下巴,“尝尝看。”
面对突如其来的好事,安乐并没有那么大意,更何况现在还身处在罪恶的黑市,他握住酒杯,却迟迟没有想要喝的意思。
“先生,这杯酒我非喝不可吗?”安乐笑了笑,手指轻敲酒杯,“我并不会喝酒,所以我并不想尝试去接触这种能麻痹神经思考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
“你的身上有酒精的味道,你欺骗不了我。”大胡子拉来木凳,坐了上去,强硬道:“喝了它,我就让你走出大胡子酒馆。”
无论眼前的酒到底有没有被动过手脚,安乐都不敢轻易尝试,哪怕他有亲眼见证对方调酒的过程,但想要在这个世界活着,就必须保持时刻警惕,贝琳达是个意外。
安乐呆滞片刻,松开握着酒杯的手,温和道:“先生,我真的不会喝酒。”
啪!
大胡子从柜台下面直接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重重拍在桌案上,云淡风轻的笑出一字,“喝。”
这一瞬间,安乐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他侧身看去,整间大胡子酒馆里的酒徒皆在此刻站起身来,气势汹汹,一手端着啤酒,一手已经抚摸在腰间挂着的枪支上。
他咽了口唾沫,深吸口气,压低了嗓音,问道:“如果喝了,你就保证让我平安离开这里吗?”
大胡子重重点头,“向我尊敬的天使起誓,保证你平安无事。”
流转与罪恶黑市中的人起誓,可信程度几乎为零,可是这酒......又非喝不可。
可恶的贝琳达,干嘛不等着我一起离开这里......
安乐深吸口气,一手将面具挪开露出嘴巴,一手端起名为“天使之泪”的酒,他欺骗道:“我其实是猫,最高笼子里的猫。”
“是猫还是老鼠,喝完之后都保证你平安离开。”大胡子男人凹陷的碧眼显得很是深邃,他身上散发着的气质令人感到平静的可怕,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无计可施的安乐一咬牙,猛地抬起酒杯,屏住呼吸,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这感觉有些烧喉咙的酒。
不久后,酒杯重重拍在柜台上,只剩下了些许的奶沫,安乐感觉自己的肠道都在被火焰灼烧,这杯酒同血腥玛丽不同,更为劲烈。
他低着头重新戴好面具,张大嘴巴哈气,平复着胸腔内的火热,也在害怕着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一些令他丢掉性命的事情,如果有,又该怎么办?冲出去吗?
可是我逃不出去的......
时间安静的流逝着,安乐压下酒烈余火,抬头看向平静的大胡子男人,“先生,我可以离开了吗?”
大胡子男人一手拍着左轮枪,一手则是取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可能还要耽误你一些时间,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对吗?”
果然是上当了吗?!
安乐眼睛眨的飞快,可是眼下他根本无计可施,骗术骗不了有枪的男人,除非他是个傻子,或者抓住他的什么把柄,找到他所畏惧的东西!
他有把柄吗?
他有枪!
他畏惧什么?
他有枪!
天啊,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从这里平安的走出去?!
黑市什么的打死也不来了!
就在他脑海中如此激烈的想着如何应对特殊情况而绞尽脑汁得不到答案就开始陷入绝望之际,大胡子男人却只是敲了敲桌面。
安乐心慌的看去,那个男人竟递给自己一根普通的香烟!?
什么情况?
他有些搞不明白,皱着眉头看向平淡如水的大胡子男人。
“要抽烟吗?”大胡子淡淡道:“你好像有些紧张,但还是请你放松下来,我会让你平安无事的离开。”
“非抽不可吗?”安乐试探性的问道。
大胡子浅浅笑道:“可以不抽。”
安乐道:“我不会抽烟,谢谢。”
面对安乐的回答,大胡子并没有任何的表情流露,他只是看着抵出去的那支香烟,似是在想着什么一般,久久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也在这时候变得更加压抑起来。
“能让我抽那支香烟吗?”安乐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告诉他要这样。
大胡子突然嗤鼻一笑,突兀的温和道:“小孩子还是不要沾染这东西的好,不过你倒是可以仔细看看这支香烟,这个牌子的香烟很难寻,黑市几乎垄断了这个牌子,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见过,被天使眷顾的孩子。”
听到这话,安乐便已经朝着那支香烟看去,他虽然不懂香烟,但是这个牌子这个模样的香烟他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难寻的,因为他确实见过,而且先前经常见到。
这是一支金色过滤嘴,黑色烟管的细长香烟,在金色过滤嘴上还印有着一只顶着皇冠的两头凤鸟。
“这个牌子......难道不是很寻常的香烟吗?”安乐诧异的弱弱问道。
大胡子指着香烟上的那个标志性凤鸟问道:“这是鸡吗?”
安乐看向他深邃的眼睛,摇头道:“是凤鸟,浴火重生,代表长寿的鸟,是旧世界中的神话传说。”
“谁告诉你的?”大胡子追问道。
现有的教育书籍里面并没有这些旧世界的神话传话,就像贝琳达先前所说的那些东西一样都不存在,有关旧世界的书籍也大多被列为禁书。
安乐之所以知道很多旧世界的东西,只是因为夏洛特时长被迫从她父母那里偷来书籍给他看,毕竟她的父母是在最高壁垒里参与旧世界资料研究整理的工作人员。
但这种香烟上的凤鸟并不是从书中看到的.....
他有些犹豫,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对方的手已经握住了桌上的左轮,逐渐的对准他的心脏......
“我姐姐平日里就抽这种香烟,是她告诉我的,那是一只凤鸟。”安乐如是回答,偷偷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