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塘关出来后一路未曾停歇,在路上时帝晨儿有心探究桑桑姑娘曾经的过往,但是对方明显是有心理准备,每每提及身份、修为等问题的时候,总是被她给婉言转移话题,不是如此便是借由失忆一事搪塞,有真有假。
每次转移话题,都离不开“吃”,而对于吃的话题上,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好和厌恶。比如她不喜欢吃鱼,尤其是清江鱼以及黄河大鲤鱼。帝晨儿也问过她这是为何,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儿时有被这两种鱼的鱼刺卡住过喉咙,那时候她的大师兄可是捏着她的鼻子给她灌下了山西的老陈醋。
“简直是齁死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吃鱼。”桑桑姑娘说的绘声绘色,就仿若此时她的嗓子里就卡着一根鱼刺似的,讲的惟妙惟俏。
这也是对方首次提及“大师兄”,可能也是因为有了开头,后续的聊天中半句不离她口中的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舞的一手好剑法的大师兄。
只是当帝晨儿好奇这位大师兄所谓何人的时候,她总是笑笑,并没有多做任何的解释,与其他话题不同,她并没有转移话题,亦没有借由失忆的理由搪塞,而是简短意赅的告诉帝晨儿,她不想向他多透露太多。
直到入了树林,见到了等待已久的沙一梦等人时,帝晨儿也没有从她嘴里得知任何与她相关的关键话题。
在简单的介绍之后,胡颜菲显然对这位桑桑姑娘没有任何的信任,但她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如今要去得庆华山只能借住这位来历不明的人类修士提点。
“你当真知晓庆华山所在?”胡颜菲清冷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如何?”
语气很有问题,熟悉胡颜菲的沙一梦微微颦眉,但是再与她对视之后,二者似乎默契的达成了什么共识。
不明所以的帝晨儿也催促道:“是啊,那不妨现在就出发吧,时间紧迫,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只是不知桑桑姑娘可有问题?”
“有。”桑桑看了一眼对自己有着敌意的清冷女人,道:“现在还去不得。”
“为何?”一旁的墨八皱眉问道。
只是在墨八询问的过程中,胡颜菲对着沙一梦微微颔首,旋即便见得方才还催促赶路的清冷女人转过身去,跃上枝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闭目凝神了起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帝晨儿,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桑桑姑娘,静等她说出现在去不得的理由。
桑桑长松了口气,旋即看向了帝晨儿,道:“帝公子,庆华山是方丈岛的最高山,所以我们只有等至方丈岛现世之后才能够抵达庆华山。”
帝晨儿皱眉问道:“现在的方丈岛还没有现世吗?”
“月光所照,鳌声为引。”桑桑微微一笑,瞧见他皱眉更甚,解释道:“方丈岛是一座浮游岛屿,说它是一座岛屿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它是一只硕大的鳌龟,而唯有夜晚月光所照之后它才会现世悬停,就像是“晒月光”一般,所以月光所照,鳌声为引,就是由此而来。”
听闻此话的帝晨儿等人为之一惊,一只硕大的鳌龟,那它该有多大?背上有山,那万一‘登岛’之后,这大龟又潜入水中又该当如何?岂不是在这片‘岛屿’上的万物生灵皆要被淹死?
似是看出了众人的惊讶,桑桑姑娘赶忙摆摆手,解释道:“大家也不用担心的,其实我对方丈岛也并不了解,至少哪怕到了白天它就会沉入东海,但是大家可以放心,到了那时整座岛屿都会被一层结界所笼罩,保证不会导致溺水。”
“整座岛屿被一层结界所笼罩?”沙一梦右手架在横胸的左臂上,揉着下巴,见到桑桑姑娘又一次给予肯定,不由感慨道:“这般大的手笔,想必布置这结界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有可能真的是洪荒时代的某位大人物开辟布置也说不准,也许这一趟还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收获。比如洪荒时期所留下的一些法宝,秘宝,功法等,诸如此类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宝贝!?在哪?!”
踏着沉重步伐终于是回来的冯仗剑早已累的满头大汗,在他面前一直扑扇着翅膀的鸟雀似是一直在为他加油一般,只是太累了,精神全无,可是现在当他听到“宝贝”之后,瞬间来了精神。
众人瞧见他,不由得对视几眼,笑出了声来。沙一梦也没有为他卸下背上的赤沙巨剑,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声那只雀鸟是怎么一回事。
在有了昨夜的前车之鉴后,这一次帝晨儿全盘托出,胡颜菲虽然又发脾气的责骂了几句帝晨儿还和仙门神权走的亲近之后,也再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这只被冯仗剑取名为“小叽”的雀鸟,大家也都是不敢兴趣,毕竟在众人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麻雀而已,可是向来除了‘阿弥陀佛’之外并不怎么开口的无言,却对这只雀鸟儿有着不一样的态度。
“来,到贫僧这钵里来。”无言托着他的“大碗”,言辞温和的对着小叽说着人话......
光亮的脑袋挨了小叽无情的猛啄之后,无言只是言笑,到最后小叽似是啄累了,也就再没有理会别的人,反倒是同冯仗剑玩的不亦乐乎。
帝晨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如果说这只雀鸟真的暗藏什么玄机的话,自己资历修为尚浅看不破其中奥秘也就罢了,眼下可是有着青丘的酒屠,九头雉鸡的长小姐以及怪人无言在。
若是连他们也看不出来的话,要么是这雀鸟所藏玄机大的离谱,要么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麻雀。帝晨儿宁愿它是后者,也不希望是前者,毕竟是仙门神权所“送”的东西,不得不妨。
就在这闲暇无事的时候,墨八却突然神秘兮兮的走到了帝晨儿的身后,他偷偷扯了扯帝晨儿的衣袂,在后者纳闷看向他之后,眼神示意了对方别处去谈。
约莫跟在墨八身后行了百十步,再回头时,在原地休息的众人皆被眼前的这棵粗壮的大树给挡住了视野。神秘兮兮的墨八,这倒不像他的作风,帝晨儿也多少猜出了一点情况。
“狐帝,这位桑桑姑娘你觉得可放心?”墨八表情严肃,低声问道。
帝晨儿笑了笑,“是因为昨夜的那个神秘人就是她?”
墨八一愣,旋即纳闷问道:“狐帝既然知道是她,为何还要相信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她这种身份神秘还身兼法宝的人类修士。”
“可是没有她,我们去不了庆华山。”帝晨儿直言要害,拍了拍他的肩膀,“墨八,时间不等人,我们这已经算是浪费了两日的时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更何况想要找到桃柳秘境还需要找到地渊峡以东的三十里桃柳林,但是却又颇为神秘。故此你能想象到吗?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墨八思衬了片刻,肃然问道:“她,可信吗?”
帝晨儿摇了摇头,“暂且还不知道,但我却有一种感觉:她的目的和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她也是在找妖途医圣?”墨八皱眉惊愕,“可他是一个人类,暂且不提她是怎么知道妖途医圣所在的,我很好奇,她一个人类,就不怕妖?或者说,她就不担心自己死在桃柳秘境?”
“也许她有她哪怕冒死也要去找到涯辰的决心意志吧。”帝晨儿叹了口气,“虽然桑桑姑娘的身份隐藏的很好,但我觉得她对妖族的看法并没有偏见,也许是我信了她的那个故事,也许也是因为她眼睛里和我聊天时的轻松闲适吧。她不怕我,就像和一个认识许久的人类朋友在聊天一般。”
墨八轻咳了一声,没来由的提醒道:“匀儿也许还有救呢,你可别沾花惹草,到时候苦的可不单单是你。”
帝晨儿一愣,无奈一笑,“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到处留情的人?”
墨八没有回应这句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在南蛮打扫战场的时候我找到了这个,我记得这是你的东西,一时间没能想起来给忘了。”
说着,他手掌微微翻动,精光闪过。
已经伤痕累累,断裂丝线的松纹链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帝晨儿猛地瞪大了眼睛,慌忙看向自己的左手腕,牙印还在,只是松纹链早已不见了踪影。心头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曾经自己所珍视的东西,现如今在它丢失后自己竟然浑然不觉。
也许旁人可以给自己无数的个理由,比如说忙的焦头烂额,比如说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些,比如说事情一环接着一环身心疲乏......可是自己真的能接受这些理由吗?
满怀愧疚的颤颤从墨八的手心接过松纹链,他想到了那日夕阳下的两人,想到了此时依旧躺在狐后山巅冰棺内的尸身......
最喜不过山盟海誓情话如棉,最悲不过转眼云烟,沧海还未变桑田,却浑然不觉,自己竟渐渐遗忘,若非旧物重见,恐不知今生何时能重提那时情话,那时,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