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有着一好似天落黄河水一般的擎天瀑布,这处青山的山巅没入了云层,好似昆仑山巅一般的感觉,而这瀑布的水就是从那山巅处的一泉眼内滚滚流出的,这一坠,就是坠成了这条足有千百丈高的瀑布。
谷叶君所在的这处茅草屋不在山巅,亦不在山脚,而就是坐落在这半山腰处,临近这条瀑布的一处绵延山石上,这块山石也是大的难以想象。虽不足已开辟出什么宫殿来,但这里再建设两三个别致的小院,空间也是绰绰有余。
可是这足已建设别致小院的机会,在谷叶君的手中却让其变成了一处‘废地’,茅草房屋的房屋前,摆设了数十个‘石像’,站位奇特,根本不像是用心在摆放,可是这些石像却又真真切切的让这位谷叶君苦思冥想的摆了五六百年的时间。
此时谷叶君已轻车熟路的回至了茅草屋内,而帝晨儿则是被一负伤的孩童给牵着,不急不缓的绕过了各处石像,小心翼翼的走至了茅草屋前。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孩童没好气的甩开了帝晨儿架在其肩膀上的手臂,又没好气的言语埋怨:“我都半死不活了,你又给我惹麻烦,呸~扫把星!”
帝晨儿乐呵呵一笑,凭着感觉拍了拍他的脑袋,孩童一躲,这才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帝晨儿笑道:“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现在听到你这埋怨声,我倒是不担心你了。”
“你还担心我?”孩童砸了咂嘴,小手在帝晨儿的双眼前晃了晃,原本想要说些嘲讽的话的,可是话至了嘴边,他却立马改口,无奈问了句:“你偷看人家女人洗澡了?”
“哈?!”帝晨儿摸不着头脑,“此话怎讲?”
“不偷看人家洗澡的话,你干嘛丢了眼睛?”孩童双臂叉腰,蹲坐在了门槛上,说的头头是道:“我娘说过,偷看女人洗澡的话是要瞎眼睛的。”
“……”帝晨儿想要打他的脑袋,可是瞎了眼,却打了空,无奈道:“还是说说你吧,你说你没事逞什么能耐?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青衣仗剑走天涯了?”
“我乐意!你管的着?!”孩童砸了砸嘴,得理不饶人的像个女人,“你跑出去偷看别人洗澡瞎了眼,还怪起我来胡乱逞强了?也不知道咱俩谁丢人。”
“……”帝晨儿甚至想翻白眼,却没有办法,他只能深吸了口气,长长吐了出来,“看女人洗澡不会瞎眼睛,你娘那是骗你的。”
这位名为冯安康的孩童先是一愣,像是想起了某个画面,红了脸,赶忙摇了摇脑袋,耸了耸肩问道:“那你是怎么弄瞎自己的?”
“也许就是偷看了女人的身子呗~”帝晨儿无奈抬了抬手,表现的自己还不亏。
“你少骗我!”冯安康白了他一眼,彻底的红了小脸,看着笑的格外傻的帝晨儿,他沉默了片刻,继而又忍不住好奇,弱弱的问了声:“你偷看了风鸾姐姐的身子?”
闻言,帝晨儿“噗嗤”一笑,甚至都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夸张的拍起了大腿来,笑的那叫一个……傻!
冯安康接连白了他好几眼,轻喃骂了声:“你活该!”
短暂的笑声和‘咒骂’声之后,这个一项清静的地方也开始变得了热闹起来,谷叶君冯秋霜始终的是呆在茅草屋内,坐在那轮椅上闭目凝神,不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
冯安康和帝晨儿一见面就胡闹,他不服小,帝晨儿更不服小。
一个唤对方一声“臭小子”,另一个必然要回怼一声“小屁孩”!
吵吵闹闹的也不静心养神,最后还骂骂咧咧的开始了简单的对骂,可是二人却始终的没有动起手来,哪怕对骂的脸红脖子粗。
吵累了,似也开心过了……帝晨儿缓缓的坐在了地面上,双臂抱住了膝盖,那双瞎了的眼睛凭感觉正盯着捂着肚子的冯安康,帝晨儿的那副神态致使这里的氛围也从吵吵闹闹的骂骂咧咧变成了肃然。
“黎烨不是我杀的,你信吗?”帝晨儿沉声问道。
冯安康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啊。”
帝晨儿皱了眉,“那你为何还要逞能,替我去镇守那一方城墙?”
冯安康砸了嘴,转移了话题:“我现在觉得酒也没有那么的难喝,此情此景甚至还有些想要小酌一杯……”
“你怎么活下来的?”帝晨儿沉声打断了他的话,继而补充问道:“也是谷叶君救的你?”
冯安康脸色竟显得有些愧疚,没有否定的点了头,“是。”
帝晨儿追问:“青鸾宫当真不知道我的去向?”
冯安康侧首瞧了一眼茅草屋内,看向了正闭目的谷叶君。
“这用得着犹豫?”帝晨儿问道。
冯安康被迫直言:“我不知道青鸾宫知不知道你的去向,但是他们确实说你杀了西执事黎烨后不知所踪。”
帝晨儿“哦”了一声,无奈吐了口气,像是埋怨,也像是在责怪:“日后别再因重情重义而舍生忘死了,这样不值得。”
冯安康也同样“哦”了一声,没有多言,而是看着欲要起身的帝晨儿缓缓地起了身,继而对他伸过来了手臂。
“干嘛?”
“扶我休息呀!”
“臭小子,这就是你的态度!?我不扶!偏不扶!”
“快点!”
“就不!”
“你可别后悔~”
“扶了你我才会后悔!”
“你会扶的。”
“我不……”
“你会扶的。”帝晨儿那副吵闹的神色又是猝不及防的突然变得肃然,还未等冯仗剑说完,他已再度抢言开口,“你骗不了我。”
冯安康一愣,话至半途却如鲠在喉。
帝晨儿敏锐的在此刻眉头微微一挑,但却依然的无动于衷,他又朝着冯安康抬了抬手臂。
茅草屋内的谷叶君睁开了眼睛来,那双似深潭般幽深的眸子微微一眯。
经过了帝晨儿的这一言,冯安康这小子也老实了很多,低着头,接住了他的臂膀,缓缓的搀扶着他走入了茅草房屋内唯一的一张铺就了香草的石床上。
冯安康为帝晨儿脱靴,铺床,抬身,牵引其躺下,做的是全全面面,照顾的是头头是道,而这一切都被不动如山的谷叶君看在了眼里,在他的眼中,那瞎眼的少年身边似始终矗立着一道神色敏锐的白衣身影,少年与之愈发的相像。
“谷叶君,我占了你的床,你不会跟我这个受伤的晚辈计较什么吧?”
帝晨儿躺在床上,脸上略带着痞子笑意。
谷叶君眨了眨眼睛,少年身边的那道白衣身影消失了,他这才笑着摇了摇头,“尊老爱幼,此乃你华夏美德。”
帝晨儿依旧平躺着,笑着对声音传来的方向做了稽首,道了声:“多谢!”
“无碍。”谷叶君只笑不怒的摆了摆手。
听着二人的对话,冯安康无奈瞥了一眼帝晨儿,轻喃埋怨了一声:“我才是最小的好吧!我也受了伤呀!”
帝晨儿充耳不闻,只顾自己静心睡去。
却不曾想到,这一睡,竟是睡至了翌日的黄昏时刻,这一觉里,帝晨儿做了一个很长且无限循环的梦,梦境里只有两位主人公,一位是他自己,而另一位则是那位古灵精怪的自私未婚妻红夕。
他自觉的以为,这个梦是被那一声‘幻听’所牵引导致的。
当帝晨儿惺惺松松的醒来时,他的脑海里还是在回荡着红夕的画面,这些画面只是曾经的故事,但这些故事……着实的有些令人怀念。
眼前依旧的是什么也不曾看见,帝晨儿并不知道此时已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原本的他想要活动活动麻木的身躯,唤来冯安康那小子的,可是他却听到了谷叶君同冯安康的闲适对话。
——
夕阳下的瀑布增添了更美的色彩,没了那股雄浑的气魄,却多了一份迷人的霞光。
茅草屋外的一处石像后有着一方石桌,桌子的上面摆放着一石盘,石盘的上面刻画着线,横竖都为九线,分别由两种不同颜色的不同模样的小石像所站列着。
谷叶君坐在他的那辆木质轮椅上,身在东方;冯安康则是坐在了这位谷叶君的对立面。石盘上黑色的石像略少,青色的占据绝对的多;谷叶君一侧的石桌石盘外则是横七竖八的摆放着黑色的小石像,有的像烈马,有的像士兵,而石盘上的那唯二的大元帅石像,披风刻画的帅极了,只是手中没有兵刃。
其实这是一盘棋,是数千年前谷叶君不知从何处寻得了灵感所发明创造的一种棋,按照谷叶君的话来讲,这棋没有名字,你看它像什么,那它就是什么棋,故此蓝帝姜河便随意的给这种打发时间的棋定了个名字,他称其为“像棋”。
“将军!”
谷叶君抬指轻挑间,一匹烈马横跳而去。
冯安康大眼瞪小眼,挠着脑袋,眼睛左右看着那棋盘此时的布局,他不解道:“我的将军怎么又要死了?”
谷叶君淡然自若,没有胜利的喜悦,看的很淡,只是轻描淡写的解释道:“你的将军确实已经无路可走,不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他,而是在你的谋划里,你将他给逼入了绝境。”
冯安康心有不甘的拈起了一侍从模样的黑色石像,稍有移动却又无奈放回了原地,又尝试的拈起了那将军,无奈又是放在了原地……来来回回,数次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我不行了~”冯安康无奈叹了口气,似是用尽了力气一般,趴在了石桌上,“自早晨至了这夕阳黄昏,我怎么一局也杀不死您的将军呢?!都是一样的士兵棋子,为什么我的将军总是活不下来?”
谷叶君的那双如深潭的眸子里泛起了恨其不争的神色,“这是你的心境问题,你太意气用事了,不顾虑后果和全局。你只关注眼下这一点,这会让你全盘皆输。”
“死来向后的下棋,那样不太累了吗?”冯安康皱眉问道。
“累?”谷叶君轻哼了一声,“想要保护的人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觉得累吗?”
“……”冯安康似撒起了娇来,“这不一样,人生可没棋盘上那么多的规矩约束……”
谷叶君恨其不争的瞥了嘴,“你这样想必然大错特错,就像你为自己起了个冯仗剑的名字一样的荒唐。”
冯安康偷偷瞥了他一眼,低下了头也不说话,只是心中怨念。
谷叶君无奈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了那处自云内山巅处滚滚落下的披霞飞瀑,无奈轻言:“让我将笑笑交给你照顾,我又岂能放心的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