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瑛见元宵完全没有与他们商量的意思,甚至脚步轻快一脸的游刃有余,他一句“且慢”就生生咽回了腹中,垂眸想了想,便对李元昭道:“元昭先行一步,我与元娘子一道寻回叶静。”
“你可躲好了。”李元昭只得皱着眉看向远处,若想乘水师的车船出城,那他确实要先去打点安排,只得先留裴瑛在此。
都是这个叶静,紧要关头总掉链子!
裴瑛听到这个“躲”字不由苦笑,随即便转身跟在元宵的身后,一同往武侯包围的码头而去。
“裴郎君真不用跟来的。”元宵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扭过头道,“不过捞个人,我有的是办法。”
她虽没见过叶静,但是从人群中认出个道士还是很容易的,他们要么一身道袍,要么是身上挂着不寻常的器物,总之,都会有那么点古怪的地方。
裴瑛闻言并未答话,而是走快了几步与她并肩而行,两人绕着坊道靠近码头,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叶道长他性子有些古怪,只怕他要惹出别的事情。”裴瑛侧过身在人群中寻找叶静的身影,可是码头的最外围几乎被武侯筑成了人墙,只留了个口子进出。
元宵闻言微微挑眉,她倒是好奇这道士究竟是何人,让李元昭如此讨厌,可裴瑛却不愿意丢下他不管,如此看来她猜得不错,这追魂幡极有可能只有叶静会用,而李元昭却不知道其中辛密。
裴郎君此行,究竟是要做什么?
陆陆续续有看热闹的过客被搜身后从码头放了出来,有几人恰好从元宵与裴瑛藏身的巷子外跑过,裴瑛正想拦下一人询问,谁知元宵先他一步直接握着油纸伞挡住那人的去路。
这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刚想挥手将这伞打开,便见伞页一张,一副极其瑰丽斑斓的图画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顿时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可他还来不及去细看,这伞便立起回到了小巷之中,扭头一看,只见是个莫约十几岁的小娘子正靠在墙角笑吟吟地望着他。
红伞在她手中慢慢旋转着,那些图案仿佛动了起来一样,时不时还能瞧见有的图案被烟火燎着。
“郎君从何处来?”元宵的眼中闪过淡淡的红光,这正是她混上画舫用的招数,几月前来扬州的路上,在郊野的农户家收了只幻化成人的狐妖,能魅惑人心智,她这段时日都在用这狐狸的妖丹续命,恰好也就化用了她的妖法。
一旁的裴瑛见那人顿时双瞳失焦,直愣愣地看着元宵一动也不动,如同被蛊住了一般,他正欲上前拦住此人,可元宵的红伞却架在了肩膀上,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只能听到两人的交谈声。
只听元宵低声笑了笑,声音中竟带着一丝旖旎,“妾也想往那处去,郎君可愿告诉我里头有什么?”
那人沉默了一瞬,随即语气极是讨好地说道:“那处武侯搜人呢,娘子莫要去了。”
元宵朝他眨了眨眼,继续问:“我家郎君今夜上了画舫,我见着火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啊哟,小娘子可怜人。”那人闻言长叹了一句,竟是朝元宵靠近了一步,才道:“只怕凶多吉少,就没回来几个人,据说是船上有贼匪,杀了不少呢!眼下船上下来的人都要被押走,你郎君还活着也出不来的!”
“那你为何能出来?”元宵继续扮做楚楚可怜的模样,满脸着急地看向码头。
她这幅模样在狐狸的魅惑劲下普通人哪里招架得住,这人本就是个出来寻欢作乐的风月场人,此时更是想亲自安慰安慰这可怜的小娘子。
“我不是船客,搜个身也就出来......”他正欲将手搭在元宵肩上,又听她道:“不是船客就能出来,那你可有见过......”
元宵扭过都看了裴瑛一眼,裴瑛不知她是用了法术,只以为这两人当真就在街头巷角攀聊,再加上元宵一直用伞挡住他的视线,他光用听的,更是引人遐想。
此时瞧见那男子坏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而元宵还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更是让他一时有些不爽利。但元宵这是为了打听里头的消息,说到底是帮他办事,他便是再清高,再不屑用这种法子,此时也不该不领这个情。
“瘦高老头,一身花衣。”裴瑛冷冷盯着那男子,沉声道。
可那人却跟完全没看到他一样,只当这句话是元宵说的,立刻答道:“见过见过,在里头与武侯吵了起来,疯疯癫癫的,娘子怎生嫁了个怪老头,天可怜见的!”
元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将油纸伞又收了起来,刚才裴瑛替她答了叶静的样貌特征,让她更是肯定裴瑛他们都知道原本的“高人”倒霉师兄不认得叶静,至少不是那么熟悉叶静。
叶静也不熟悉倒霉师兄,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不知道“高人”的名字,只认那追魂幡。
她瞧见裴瑛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只以为他是听到叶静与武侯争执才如此,便轻笑一声,又对那人道:“郎君可怜妾,不如帮帮。”
“娘子说怎么帮?”这郎君被勾得魂儿都没了,只怕此时元宵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你将......”元宵还未卸去眼中的媚色,她抬眸望向裴瑛,朱唇微启,柔声说道:“衣服脱下来。”
这话让裴瑛脸色更冷,元娘子究竟想做何事?要那孟浪郎君当街就脱衣服,她竟还如此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便觉元宵的目光又落在自己敞开的胸膛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而那郎君闻言当真兴奋地开始宽衣解带,没一会儿腰带外袍就落了地,还伸手就往元宵身上摸去。
“无礼竖子!”裴瑛头一回见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眼前上演,终是忍不住一脚踹在那人腿上,将人踢出了小巷。
元宵不知裴瑛怎么顿时这么大的火,她收了法术,抓起地上的衣袍拍了拍灰,然后递给了他,“呐。”
裴瑛身子一顿,对上元宵坦然的目光这才明白过来,元宵要那人脱衣服是想给他换上,他更是觉得自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拿了衣服又昧了一向礼义廉耻的原则,不拿又似乎矫情。
“怎么了?穿啊?”元宵见那人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拔腿就跑,便直接将衣服扔到了裴瑛手中。
“裴郎君难道要这样穿着里衣,敞着胸口过去?”元宵见他一脸别扭,只以为这人是嫌弃别人的衣衫,心中叹道,不愧是长安来的王侯公子,当真是个享清福的。
她没有再理会裴瑛的犹豫,自顾自地往那唯一放人出来的口子走去,没一会儿终是见到裴瑛又走到了自己身旁,也换上了一套新的外袍。
“他们可都认得你?”元宵踮着脚尖朝里张望,悄声问道。
裴瑛还没从那伤风败俗的一幕中回过劲来,冷着脸道:“王延朗的亲卫认得。”
“这样啊......”元宵想了想,指尖掐了个简单的法诀,踮起脚,将法诀点在裴瑛的额头上。
裴瑛下意识本要躲开,可对上元宵那极其认真的眼神,却犹豫了一下,那双像猫儿一般的眼睛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妩媚旖旎,只剩下清澈盈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障眼法,寻常人认不出你。”元宵勾了勾嘴角,她确实施了个障眼法,可是这法诀本是不留痕迹的,但她刚才顺手将靠在巷角摸到的一手灰蹭到裴瑛的额头上。
裴瑛不知自己白净的脸上多了抹黑乎乎的指印,心里头仍是有些不坦荡,只朝元宵点了点头。
元宵瞧他一副被自己强迫穿衣的样子笑得更是灿烂,颊边都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她轻声说道:“这样,裴郎君就不怕被认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武侯设的关卡之外,不少人正排着队往外走,元宵朝里张望了几眼,就有武侯上来赶人,“无关之人,快些离开!”
而就在此时,元宵与裴瑛都瞧见临水边有个极是显眼的人正在上蹿下跳。
为何说极是显眼呢?因为那人身上的衣服如同好几床棉被缝在了一起,花花绿绿的,与周围的武侯和狼狈的船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定然就是裴瑛口中的道士叶静,还当真是个怪人。
元宵心里头嘟囔,以她这些年游历的经验,怪人往往比高人更难对付,她需得小心些。
“那是我家老翁,他不是船客,可能将他带出来?”元宵朝武侯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问道。
武侯看向那花花绿绿的老头子,没好气道:“疯子一个,被王将军亲卫扣下了,我们也带不出来,快些走吧!”
“哦......”元宵眼中红光再起,那武侯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往后退了一步,道:“快将人带走!少惹麻烦!”
元宵连忙感激道:“多谢军爷!”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钻进木栅栏的关卡,回头看了眼裴瑛示意他等着自己,便提着裙子往那团花床单的方向跑去。
裴瑛本也想跟上,但这武侯完全挡住了他的去路,与方才的态度判若两人,他只得就立在原处,远远看着元宵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裴瑛:撕衣服的是你,强迫穿衣的也是你
元宵:那别穿了,光着吧,矫情!
裴瑛:......嘤嘤嘤
作者:警告!小剧场OOC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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