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埋骨

钟衍和龙曲又问了孙骁和一些问题,就回去了。他们走后,孙骁和问赵宣:“老赵,你看他俩对结盟的态度如何?”

赵宣摸着山羊胡,道:“八成会支持。”

“那他们回去后,他们寨主的态度又会是如何?”

赵宣笑了笑,“寨主,这两寨的寨主至少是已经有了六成的支持的意愿,才会派人来这一趟的。这俩人回去之后,六成起码能涨到九成。寨主,我认为,我们今天晚上就应该派人去蒙胡寨和青靡寨送礼物,跟两寨寨主确定结盟关系,确定结盟关系后三寨共同办一场大型的结盟会,并向所有的寨子发出请帖,请他们参加结盟会。寨主,相信我,结盟会那天到场的山寨,都是我们的盟友。”

“你觉得会有多少个寨子来我们的结盟会?”

“我打个赌,八十八寨的代表都会到场。”

“哦?”

“许多时候,人都是随大潮来做决定。就像多年前金家收服八十八寨,他们其实只打了八个寨子,但收服那八个之后,八个寨子附近的寨子就都不战而降了,这股投降潮流行起来之后,剩下的寨子也纷纷主动降了。我们的结盟会这会儿已经有了三个寨子,请帖一旦发出去,那些还在观望的寨子一定会互相打探,打探着打探着,也就都想来了。”

扈飞霜吹了声口哨,“恭喜啊,大业要成了。”

“你哪儿学的流氓一样的吹口哨?”孙骁和走到扈飞霜面前,“扈飞霜,我决定明天晚上举行结盟会,你一定要到场。”

“我是流氓你还要我到场?”扈飞霜想不明白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怎么都能被孙骁和挑出刺来?

“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孙骁和不理她,继续说:“你现在是杀金怀霖的英雄,是一根活旗杆。你到时将刺杀金怀霖的过程讲一遍,再将同仇敌忾的气氛渲染一番,就可以为八十八寨的成功结盟助一把猛力!”

“这我不会。”扈飞霜一口拒绝,顺便又拿了一个橘子剥。

孙骁和一把夺过扈飞霜手里的橘子,“还吃?我这橘子好吃?”

“很好吃。”其实这盘橘子品相不好,有些酸涩,只不过重生前扈飞霜一直生活在常年积雪的逍遥峰上,橘子这种水果在山上是昂贵的奢侈品,所以这些有些酸涩的橘子在扈飞霜看来简直是美味极了。

孙骁和摇摇头,“可怜见的孩子,长这么大没吃过几个橘子吧?”

“什么孩子?占我便宜啊?”扈飞霜还想继续跟孙骁和斗嘴。她从前是个不爱与人交谈的性子,但自从金怀钰死后,她时常觉得心里空了好大的一块,她时常感到孤独,她在逍遥峰上独自生活了十八年都没有觉得孤独过,可在金怀钰死后这种可怕的孤独感就冒了出来,只有在找人说话的时候才能缓解一些。

扈飞霜现在迫切想跟人说话。她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金怀钰的死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赵宣打断了两人无意义的对话,他对扈飞霜道:“扈姑娘,你那天只要到场就好了,不用说话,我来帮你说就好。”

扈飞霜指了指孙骁和,“她不是还要我讲一遍刺杀金怀霖的过程吗?”

“姑娘若不善当众讲话,可以把大概的经过告诉我,我润色一番,在结盟会上帮姑娘讲。”

孙骁和松了一口气,对赵宣说:“老赵,多亏有你。”

扈飞霜将手中的剥好的橘子全塞到嘴里,“那没问题。”

说完,她大步走出大门,往山下走去。

扈飞霜要回莫离母亲的屋子。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她一边跑一边遏制住那哭泣的本能,她胆战心惊却又存有一丝侥幸——说不定莫离母亲没死呢。

她气喘吁吁地跑下山,跑到村子里,找到莫离母亲的小院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一进去,她就怔住了,她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扈飞霜终究没晕下去。她看见莫离母亲住的主屋的大门已经被人砸烂,莫离母亲躺在一旁的草丛上,睁着眼,平时爱美的她如今面目狰狞。她的肚子上流了许多血,血黏在衣服上,已经干了。

扈飞霜的腿像注了铅一样,她慢慢地走向莫离母亲的尸体,每走一步,心脏就像被大锤重锤一下。她终于走到她面前,颤抖着将她的眼睛合上。

一滴眼泪从扈飞霜的眼里流了下来,滴在莫离母亲的衣服上。扈飞霜轻轻地握起莫离母亲的手,轻声说道:“我对不起你。”

她将莫离母亲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对着她的尸体说:“你感受到了吗,里面那一颗心脏在疼。当然疼的不是我,是你的女儿,莫离。莫离在为你心疼。”

热泪从扈飞霜的眼眶里涌来出来,她觉得很难为情,便仰起了头,想让眼泪流回去。

“哭的可不是我啊,哭的是莫离。”扈飞霜说,“我刚刚重生醒来的时候,看到你对莫离的态度很不好,我还想啊原来你这个做母亲的对自己女儿这么心狠,我还以为这就是所谓的母女情。你别笑话,我是个孤儿,没有母亲,所以我不知道母子情、母女情是什么样的,重生那天看到你对待莫离的态度,我便以为也就是那样了。直到到了前晚,你舍命救我,我这才明白,原来我真的什么都不懂。”

她将莫离母亲的手放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自言自语道:“莫离,你听着,我扈飞霜不喜欢欠别人的,但如今来看,我欠你,欠你母亲的太多太多了。我占用了你的身体,还把追兵引到你家来,害死了你的母亲。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母亲报仇的。杀你母亲的是金家的人,但我那天晚上看不清是哪几个,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把金家那一群人全杀了。”

她发了好久的呆,然后在屋里找到了锄头、铲子等工具,准备将莫离的母亲葬在院内。

扈飞霜挖了个大坑,把莫离母亲的尸体放下去,正准备埋土的时候,有人来了。

“莫家寡妇!莫家寡妇!”来的是个醉汉,大白天的,提着壶酒,左摇右摆地摸进了莫离母亲的院子。

那醉汉进了院子,他居然认识莫离,指着扈飞霜问:“你娘呢?”

扈飞霜冷冷地看着他,说:“死了。”

“死了?”醉汉不信,走了过来,他看到大坑里的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怎……怎……怎么回事啊?”他结结巴巴地问。

醉汉从兜里掏出一锭银钱来,举给扈飞霜看,“看见没有,钱!我有钱了,拿钱来找你娘做那件事的!嘿嘿……”说完,他“嘿嘿”笑起来。

扈飞霜眉头一蹙,起了杀心。她知道莫离母亲在村中的营生,但如今人都死了,这人还来,不是羞辱是什么?

扈飞霜拿起了锄头,一步一步走向醉汉。

醉汉显然喝大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在靠近,他色眯眯地盯住了莫离胸部,留着哈喇子说:“小莫离,你一直在镇上的鹿氏学堂干活,很少回家,我都不知道你长这么大了,这儿也长这么大了……”

扈飞霜举起锄头,狠狠地砸在醉汉脑袋上,砸出一个大洞。醉汉倒地身亡,鲜血从他脑袋上的大洞中喷涌而出。

扈飞霜又继续埋莫离母亲,醉汉的尸体就在一旁,她只当什么也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