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石出

弗休尔满面笑容地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若兰,把你的枪收起来吧!如果这个男人攻击你的话,我会将他制服的。我相信上次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已经知晓了我的手段,现如今再也不会轻举妄动了吧?基若莫,你对我的柔道技艺最有发言权了吧?”

弗休尔双目如电地瞪视着基若莫,这一幕让藏身在阳台上的罗宾更加惊诧了,他仍然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他是如何来到此处的呢?他又是怎么逃脱捆绑的呢?”

这时,弗休尔慢慢地俯下身子,将丢弃在地上的那枚钻戒捡了起来,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若兰,你怎么可以把它丢到地上呢?这枚钻戒是专属于你的,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才有资格佩戴它!”

弗休尔似乎话里有话。接着,他转过身来,面对基若莫说道:

“这件事情肯定出乎你的意料吧?实话对你说了吧,这场戏其实是由若兰一手导演的,而我们三人能当面将此事做个了断,也是若兰期盼已久的事情。”

“并非是三人!”若兰突然插口说道,“而是四个人,还有我的姐姐伊丽莎白。虽然她早已离开了人世,但她依旧活在我的心中。我和姐姐亲如一人,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要先跟她商量一番。尽管我再也无法见到她了,可我无时无刻地不感觉到她就在我的身边,始终在看着那个欺骗她的男人!”

说着,若兰猛地用手指着基若莫,她那白白嫩嫩的手指恨不得将他刺穿似的。

基若莫立时神情大变。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的姐姐?我自始至终所爱的人都是你啊!你不是已经打算与我结为连理了吗?难不成你一直在跟我演戏?莫非这一切都是你想要报复我而特意设下的阴谋吗?”

“不错!这是一个阴谋!自从我察觉到这件案子背后所隐藏的实情之后,我便下定决心要将你打进痛苦和绝望的深渊!我要替我那苦命的姐姐报仇雪恨,所以才设计了这个阴谋。”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基若莫气急败坏地说道。

若兰的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里似乎正在燃烧着愤怒与复仇的火焰。过了一会儿,她将姐姐的遗像从壁炉上方的墙面上取了下来,伤心欲绝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滚滚而落。

“你看着我姐姐!正视着她!你为什么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姐姐至死不渝地深爱着你,你现在却连看都不敢看她!好好地看看吧!”

说着,若兰将姐姐的遗像放在了基若莫的面前,可他将脸扭向了一旁。

“我知道你没有胆量看她!因为照片中的这名女子正是被你亲手杀害的!”

这一句话刚一说出口,饶是阳台上的罗宾也不禁颇为惊讶。虽然他早已怀疑谋杀伊丽莎白小姐的凶手是基若莫与若兰之中的一个,然而他始终没有找到任何有力的证据。如今听若兰亲口说出基若莫便是真凶,怎能不让罗宾感到惊诧万分?

“仅凭若兰的一番说辞还不能就此认定真凶是谁,非要有充足的证据才行。”

罗宾一边认真地思考着,一边静观其变。

这时,基若莫已经渐渐地恢复了正常的状态,脸色也不像刚才那般难看了。只听得他开口说道:

“若兰,你为何要编造这些谎言?你的姐姐伊丽莎白确实是被布荷米杀害的,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而且你也知道我已经亲手杀掉了布荷米,为你的姐姐报了仇。你为什么还要说是我杀害了她呢?莫非你真的精神失常了?”

“我已经将你的身世和来历调查得一清二楚了,你自始至终都在利用我们姐妹二人!你所设计并实施的那些阴谋,我已一一记录下来,我和姐姐的日记就放在卧室里面,一旦将其交到警方的手中,你便在劫难逃!”

“如此说来,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我交到警方的手中了?”

“那还用说!我之所以要那样做,就是要让你血债血偿!”

“不可理喻的女子!”

基若莫的脸上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接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悠闲地跷着二郎腿,又朝着天花板打了个哈欠,神情与刚才极为不同。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让我困倦得想要睡觉,不过我还是会强打精神听你讲完的。”

“那好,我当然会继续说下去,因为我要揭穿你的险恶用心。”

若兰已经不如刚才那般情绪激动了,而是十分平静地叙述着。

她所说的这一番话,让罗宾也着实为之一惊。若兰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她说话的声音比往常要低沉很多,将事情的诸多细节娓娓道来,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若兰就如同法官在法庭上宣读案犯罪行似的,用冷峻而庄严的声音揭发着基若莫的罪行。

“基若莫,第一位受害人便是你的母亲。由于你从小便沉湎于暴力之中,所以并不能理解母亲的苦衷,待你成年之后,又终日迷恋于跑马和赌博。如果没有钱去赌博了,你就会想方设法地去坑蒙拐骗或者虚开支票,这些都是你惯用的伎俩了。后来,受你蒙骗的人一纸诉状将你告上了法庭,而你也因此身陷囹圄。

“你的母亲不忍心见到你的人生便这样毁掉,于是将你这个无赖从监狱中拯救了出来,她不惜花费巨资赎回了你的空头支票,而这也让你的母亲一贫如洗。而且,由于被你的恶行所气,她身染重病,后来在悲伤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你不要胡说八道来败坏我的名声!”

“我并没有胡说八道,我可以拿出充足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在你母亲去世之后,任何人都不知道你的行踪,这是为什么?因为你那时候正在躲债。在那几年的时间里,任何人都无法找到你,而我也曾经委托私家侦探调查过你的行踪,然而,他们对我说,你或许已经逃离了法国,躲到外国去了。

“几年之后,你居然来到了鲁·倍杰尼镇,你那种潇洒帅气的绅士风度令镇上的很多少女都为之倾倒。我姐姐便是其中的一个,她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骗,而你也就这样顺水推舟地俘获了姐姐的芳心,并以此成为格力马介山庄的座上客。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便策划了一个骇人听闻的阴谋。”

“你说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骇人听闻的阴谋呢?”

基若莫轻蔑地笑了起来。接着,他从桌子上拿起来一支金滤嘴的埃及雪茄,满不在乎地点着了火。

“你自始至终都在欺骗姐姐,你根本就不爱她,你的真实目的是通过结婚来获得姐姐的财产。”

“是吗?你可真是一个会说笑话的撒谎者。”说着,基若莫将口中的烟喷向了天花板。

“姐姐认为你是一个正直高尚的人,因此将所有事情都告诉给了你,这样一来,她自然也就对你说了她会继承表舅遗产的事情。正因为如此,你才决定与我姐姐结婚的。”

“你这是血口喷人,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伊丽莎白会继承大笔财产的事情。”

“你在说谎!我这里有姐姐生前所写的日记,这里面写得一清二楚!姐姐小时候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作家,所以她每天都在日记里面详详细细地把一天中所见到的每一个人以及所有重要的谈话记录下来。

“姐姐去世之后,我仔细检查了她的日记,读完之后我便清楚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这是多么令人恐怖的事情啊,把我吓得浑身发抖。”

说到这里,若兰抬起头来,看了看始终不动声色的弗休尔。

“弗休尔,虽然你事先已经看过了,但还是请你再听一遍。”

接着,若兰打开了柜子的抽屉,日记就放在这里面,若兰将它取了出来。

“这便是我姐姐的日记。”

若兰打开日记本,开始念了起来。

×月×日

今天,基若莫到这里来了,他和往常不太一样,精神十分憔悴,脸色也很差,来了之后一句话也不肯说。

“基若莫,出什么事情了?”

“伊丽莎白,没发生什么事……真的没什么……不用担心,只不过是……”

“只不过什么?”

“我们尽管已经订了婚,但我十分担心我们今后的生活。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没有任何亲人的单身汉,不仅没有积蓄,也没有稳定的工作,就更不要提什么社会地位了,我怕你嫁给我之后会受苦,因此……”

我用手轻拍着基若莫的后背,笑着对他说道:

“我有一笔钱啊!我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大富翁,但我们也绝对不会为未来的花销而发愁。”

“你真的有钱?”

“不错,我有一个舅舅,他的名字叫作琼笛·德立发,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时常来看我们。那个时候,我和若兰还都是孩子,舅舅非常喜欢我们,尤其对我十分疼爱。由于我那时年纪还小,所以对这些事情记得不很清楚,都是女管家告诉我的。有一次,她对我说:‘伊丽莎白小姐,您长大之后会成为一个有钱人的。琼笛·德立发先生对您母亲说过,他会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您。他们谈话的时候,我正在一旁的屋子里面干活,因此无意之中听到了。’

“假如真像管家所说的那样,我便会继承一大笔财产,不过,我会拿出其中的一部分给若兰当嫁妆的。”

听完我说的这一番话,基若莫笑了起来。

“哈哈,你对你妹妹还真好啊!不过,对我来说,你本人比财产更重要。即便你不能继承那笔巨额财产,我也会拼命工作,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的!”

基若莫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双手,我立时被他的责任心和男子汉气概所折服,同时也为他有凭自己的能力让妻子幸福起来的勇气而欣喜不已。

“呸,你这纯粹是在含血喷人,我从来都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我是不是在含血喷人,你心里面比谁都清楚!你听完我姐姐所说的话后心中暗自高兴,以为娶了一位富家小姐而下半生再也不用发愁了,然而,多疑的天性让你一时无法确定此事,于是,你想方设法地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琼笛舅舅的状况。”

“真是无稽之谈!”

“是吗?这些事情都是你打听过的那些人对我讲的,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格力马介山庄和欧拉介力山庄的仆人。另外,你还打听到了我母亲与舅舅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以及我的父母经常吵架的事情。甚至还听到了姐姐是琼笛舅舅孩子的传闻。

“舅舅将自己全部的财产都留给姐姐伊丽莎白,只不过是仆人们之间互相猜测罢了。那是因为仆人们眼见舅舅十分喜爱姐姐,便猜测他会将所有的遗产留给姐姐。然而,这样的传闻后来便俨然成了事实,以至于姐姐从管家那里听到了这件事情也毫不怀疑。

“姐姐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你,日记便是最好的证据。由于能得到一大笔钱,因此你也非常愿意同姐姐结婚。后来,为了将情况调查得更加清楚,你又偷偷地潜入了琼笛舅舅的家中,并且在他的书房之中找到了那份遗嘱。

“由于琼笛舅舅久病在床,所以他担心自己随时可能会离开人世,于是,早在十年之前他便立下了遗嘱。你找到了那份遗嘱,然而,打开之后却被里面的内容吓坏了,因为遗嘱上写明所有的遗产将由若兰继承。

“事实刚好相反,继承财产的不是姐姐,而是我。你为了得到那笔财产,便萌生了与我结婚的念头,然而,由于你那时已经同姐姐订了婚,如此一来,姐姐便成了你计划中最大的障碍。只要姐姐存在一天,你就无法达成自己的计划。于是,你又生出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那就是除掉我的姐姐。”

“你是在说是我杀害了你姐姐吗?简直是一派胡言!”

“你还在狡辩!自从你回来之后,你便在制定你那心狠手辣的计划了。你并不想亲手杀死姐姐,因此,如果要让姐姐死的话,只有采用让她因事故而意外死亡的方式,因为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如此一来,因为你是姐姐的未婚夫,所以肯定没有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之后,你再同我结婚,便可以得到那一大笔财产了。基若莫,你可真够狠毒狡猾的!

“那个时候,姐姐因感冒而感染了肺炎,病情十分严重。于是,你便将婚期推迟,还假装出一副十分温柔体贴的样子,时常到这里来看望姐姐。你表面上用甜言蜜语来安慰她,可背地里巴不得她早点死去才好。

“不过,老天并没有遂了你的愿望,姐姐的病情不仅没有再恶化下去,反而渐渐地好了起来。如此一来,你便抓了狂,下了将姐姐杀害的决心,然而,你还是不愿意亲自下手,而是想让姐姐意外死亡。于是,你便想到了系小船的那条绳子。姐姐每天都会泛舟于湖上,你对这一点了如指掌,因此你便偷偷地锯断了木梯的腿儿。”

“若兰,你编造的故事逻辑性多么强啊!你完全可以去写小说了,成为一名推理小说作家。”

被人当面揭穿的基若莫这时强压住内心中的胆怯,开始取笑起若兰来。

当若兰说话的时候,弗休尔始终是一语不发的,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基若莫,防备他突然暴起伤害若兰。这个时候,他突然瞪大了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基若莫。

藏身在阳台上的罗宾将若兰所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心中暗想:

“若兰所说的这些情况的确是实情,而且也与我这几天调查所得的结果完全相符,她便是琼笛老人的亲生女儿,也只有她才具有继承那笔巨额财产的资格,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然而,若兰怎么会知道这一切的呢?她又是如何知晓遗嘱的内容的呢?”

当罗宾进行思考的时候,若兰又开始说了起来,而且显得十分激动,似乎要将基若莫的种种罪行完全揭露,将他那层伪善的面目逐层剥开,于是,若兰正义凛然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她的腔调是一种对杀害自己姐姐的男人无比痛恨的声音。

“你原本是打算用那个阴谋杀死姐姐的,姐姐却十分意外地被他人杀害了。在那架木梯倒塌之前,她便已经被流浪汉布荷米扼死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想你的心里一定乐开了花了吧?你开枪打死布荷米并非是想要替姐姐报仇雪恨,而是想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你有多爱姐姐,并借此来减轻自己身上的嫌疑。

“事发后你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发现布荷米的身旁放着一条灰色的口袋。于是,你立刻将它藏在了附近的菜园子里,然而,你又害怕放在那里会被人们过早地发现,因此便想早一些取回。于是,趁着大家乱作一团而警方也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偷偷地来到了菜园子中,拿起了口袋。

“当你兴奋不已,自以为无人发觉的时候,一个人看到了你的所作所为,这个人便是西文·若力艾。他也在那个时候偷偷地潜入进了山庄之中,非常凑巧的是,他那时刚好发现你将口袋放入了自己的口袋中。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注意上了你。天黑之后,你为了将口袋藏在树林中而经过庄园大门的时候,早已守在门外的西文·若力艾偷偷地跟在了你的身后,进入树林之后,他喊住了你。

“你因事情败露而狂怒不已,于是便用短剑来袭击西文。在这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过后,你被他刺伤了喉咙,而西文也被你刺伤了胸膛并最终死于医院。当时,你捂住伤口,想要沿着原路返回,然而因耗尽气力而倒在了路边。

“第二天一早,你们二人均被人发现了,西文·若力艾晕倒在了案发现场,而你则倒在离案发现场不远的地方。”

“哈哈,你所说的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警匪片的打斗情节。”

说完,基若莫又将烟吹向了天花板。

“在你看来,假如自己与西文·若力艾决斗的事情让警方知道了的话,他们一定会追问此事的,于是你便隐瞒了这件事情。当警察去往医院对你进行询问的时候,你说了谎,你说你与凶手并不相识,也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而且,你还说那柄短剑不是你的,而是凶手随身携带的。随后,你从探病的人们口中得知弗休尔当晚正于湖边划船,并且还从林中小路上经过,于是你便让他当了你的替罪羊。

“不错,弗休尔那天晚上确实划船来过格力马介山庄,不过那是为了安慰刚刚失去姐姐的我。当你和西文·若力艾决斗的时候,他早已回到了哥勒尔·鲁杰山庄的房间,而这一幕恰好被附近的人看到。

“警方对弗休尔进行了一番调查,并且认定他就是本案的嫌疑犯,弗休尔却没有为自己辩护。

“他之所以要这样做,那是因为,即便是为了安慰失去姐姐的我,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传扬出去也一定会有损于我的名声。为了不伤害到我,弗休尔隐瞒了当天晚上曾到过我房间的事情;为了保存我的名声,他宁愿蒙受不白之冤,如此有责任感的人,真是无比优秀的好青年啊!然而,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被警方关押了起来,而你则逍遥法外。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若兰用一种感激和爱慕的眼光看着弗休尔,而用一种蔑视和仇恨的眼光瞪视着基若莫。

“我日日夜夜地苦思冥想,从那以后,那种报仇的念头就一直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已。在给姐姐下葬的时候,我将手按在棺材上立下了誓言,今生今世一定要为姐姐报仇雪恨。从那时起,我生存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就算是失去一切我也在所不惜,因为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于是,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弗休尔,反而与你走得越来越近,我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消除你的戒心。我是舅舅财产的合法继承人,而你也深知这一点,而姐姐又已死去,你最大的障碍也就消除了,于是,你便开始与我接近,对我倾诉你的爱慕之情。”

接着,若兰又将脸转向了弗休尔。

“弗休尔,当你被警方释放的时候,我那时正和基若莫在湖心的小岛上促膝谈心,而这一幕也刚好被你看到。在你看来,我由于你有杀人的嫌疑便痛恨于你,并转而爱上了基若莫,于是,你伤心欲绝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被吓坏了,所以,我悄悄地跑到你的住处去找你,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告知于你,你这才了解到我接近基若莫完全是为了替姐姐报仇雪恨。假如让基若莫知道我去找过你的事情,我的计划便会前功尽弃,于是,我们一起定下了一条计策,那就是由我写一封书信给你,信中说我已同意与基若莫成婚,并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确实如此。”弗休尔如此应道。

躲藏在阳台上的罗宾也不禁点了点头,他这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那天晚上到小屋中去找弗休尔的人是若兰,而那封信也不是由别人带去的,而是当场写下的,这就难怪弗休尔转天会精神十分爽朗地去从事他的设计工作。”罗宾一边想着,一边暗暗点头。

这时,若兰又转头对基若莫说道:“随后,我又对菲斯丁娜说明了此事,告诉她杀害她男朋友的人便是基若莫,并给她看了证据。在此之前,菲斯丁娜始终认为凶手是弗休尔和德布尼两个人,经我这么一说,再加上证据,她终于了解了真正的仇人是谁,她也要复仇。

“从那个时候开始,菲斯丁娜每天都会到格力马介山庄来,与我们交换意见,商量该如何对付你,怎样进行复仇的计划。我们在进行这些事情的时候始终非常小心谨慎,甚至连狡猾多疑的你也没有丝毫察觉。”

若兰又看了看基若莫。

“之后,你又打算将杀人的罪名安在弗休尔的头上,于是,你用打字机打了一封信,又写了一封匿名信,然后找了一条与弗休尔所用的同一材料的手帕,并在上面绣上了弗休尔姓名的开头字母,再染上血渍,将它放在了案发现场附近。如此一来,弗休尔便百口难辩了。

“为了搜集到你犯罪的证据,我和弗休尔商量着偷偷开车到弗休尔长大的乡村,不过你的警惕性很高,立刻将电话打给了德布尼先生,谎称我被弗休尔劫持,然后借德布尼先生的车来追赶我们,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你额头上的伤痕了。”

若兰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看基若莫额头上的疤痕,基若莫的额头上也立刻渗出了许多汗珠。身处阳台之上的罗宾立刻回想起了二人当时的那场打斗,以及弗休尔凌厉的拳术和高超的柔道技巧,罗宾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然而,后来的一天,琼笛舅舅特地从杭城赶来看望我,而那一天你恰巧不在格力马介山庄。当天,山庄中只有弗休尔、菲斯丁娜和德布尼先生。刚开始的时候,我接到琼笛·德立发的名片时心中还十分不快,由于他与我母亲走得过近,因此导致我父母时常吵架;又使得仆人风言风语地说姐姐是他的亲生女儿,而不是我父亲的。然而,他这样的一个老人家不顾身染重病,大老远地跑来看我,如果我不见他的话,他一定会因此而伤心的,于是我便把他请到了二楼的会客厅。

“琼笛·德立发舅舅是一位十分慈祥的老人,他跟我说明来意的时候一直用和蔼可亲的目光看着我,然而,他所说的话令我既吃惊又伤心。他对我说:‘若兰小姐,我由于久病在床,所以很长时间没有去过分宅的办公室了,后来,身体稍微有些起色便去了一趟。可是,我发现保险柜有被翻过的痕迹,我当时大吃一惊,立刻将所有的东西查看了一遍,却发现我写的那封将全部遗产都留给你的遗嘱被人打开了,再检查珠宝盒的时候,发现里面所有的宝石和项链都没有丢,唯独少了一枚戒指。丢的那枚戒指原本是一对,可偷戒指的人只偷了其中的一枚。我猜想这件事情肯定是哪个盗宝贼干的,因此也就没有深究。几天之后,我收到了一封一位住在鲁·倍杰尼的朋友寄来的信件,信中说你已经订婚了。那位朋友与你的父母也有着不错的交情,因此他十分关心你。他告诉我说你的未婚夫名叫基若莫·艾莫,他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让我一定要好好地规劝于你。所以我这才大老远地跑来看你。’

“等琼笛舅舅刚一说完这番话,我便让他务必将那份遗嘱撕毁。我之所以要这样做,那是因为假如我继承了如此庞大的一笔遗产,人们一定会知道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如此一来,我母亲的名誉就全毁了,不过,我还是接受了琼笛舅舅好意赠送的珠宝。为了得到那些珠宝,弗休尔还亲自去了一趟杭城。

“然而,琼笛·德立发舅舅说他的病情一向十分不稳定,怕弗休尔去了也无法见到他,于是便将别墅后门和保险柜的钥匙交给了我,然后告诉我说:‘我的办公室位于新建的庭院之中,从后门便可进入。另外,我的别墅中有很多仆人,当我病情加重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因照料我而忙得手忙脚乱的,所以你便让弗休尔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进入办公室,取了珠宝之后就独自回来。’

“就这样,弗休尔将琼笛舅舅的珠宝盒取了回来,那个盒子现在就放在这张桌子的抽屉里面,而与丢失的那枚戒指成对的另一枚戒指,也在其中。”

说着,若兰又看了看基若莫。

“基若莫,你刚才要给我戴在手上的那枚被你称为你母亲遗物的戒指,怎么与琼笛·德立发舅舅的戒指一模一样?如此说来,它们原是一对的了,而这也足以证明那枚戒指是你从他的别墅中偷来的。你不仅杀害了我的姐姐,还杀了西文·若力艾,更盗窃了琼笛舅舅的钻石戒指。你不仅是杀人凶手,还是个盗窃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地狱里的魔鬼!”

面对若兰义正词严的斥责,基若莫的脸色变得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掉落了下来。

“基若莫,你还是赶紧招供吧!我希望你能敢作敢当,将自己的罪状一一写到纸上。你就写‘是我杀死的伊丽莎白和西文·若力艾,为了嫁祸给弗休尔,我写了那封匿名信,并把行凶的短剑和锯子藏在了他的房间里。’最后再写上你的名字。”

基若莫抬头看了一眼弗休尔和若兰,只见他们此时正用无比仇恨的目光瞪视着自己,万念俱灰的他只好拿起笔来写了自供书,并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神情恍惚地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就这样放过了他?”弗休尔不解地问道。

“就算我放过他,上帝也不会放过如此歹毒的恶人的!”

“他会不会选择自杀?”

“不清楚,假如他自杀的话,那他或许还心存一点儿良知。”

“但愿如此吧!”

“对待一个将自己害得这么苦的人,你仍然是这么宽容,你真是一个绅士啊!而且……”

若兰欲言又止,脸颊上绯红一片。

“你是我最心爱的人,是我的丈夫。”

弗休尔一把将若兰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在她娇嫩的小嘴上印上了深情的一吻。

若兰将基若莫的认罪书锁在了书桌的抽屉里面,然后与弗休尔携手走下了楼。

待两个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罗宾偷偷地溜进了会客厅,从抽屉里面取出了那份认罪书,把它装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中,然后回到阳台沿着别墅楼的外墙慢慢地滑到了地面,打开庄园的后门离开了。

罗宾回到哥勒尔·鲁杰山庄之后,径直来到了大门旁弗休尔的小屋,然后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弗休尔直到夜里三点钟的时候才回来,当他看到屋子里面的罗宾时,显然大吃了一惊,而被吵醒了的罗宾则伸了伸懒腰,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

“睡得还挺舒服的,弗休尔,你这才回来?”

“不错,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昨天晚上我打昏了你,还将你捆在这个房间里,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把你绑得那样紧,你究竟是怎么挣脱的?”

“是菲斯丁娜为我解开的!”

“哈哈,我想也只有她,这么说来,她昨天晚上就在附近喽?现在肯定已经回去了,如果她还待在这里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古塞警官抓走的。我想她是不会跟自己开这种玩笑的,因为她是一个如猫一样灵敏迅捷的女人。哦,对了,弗休尔,天亮之后你去给若兰打个电话,基若莫的认罪书丢了,我想她一定十分着急吧。”

“啊,你怎么知道认罪书的事情?”

“这个嘛,你一会儿就知道了。罗思推事在今天早上九点半的时候会来与我见面,在那之后,我会亲自去拜访若兰,把所有的事情对她讲说清楚。然而,在这段时间里,就麻烦你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吧!”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弗休尔只好待在了小屋中,罗宾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吃早餐。

罗思推事在九点半的时候准时到达,他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推事,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可不大好啊!”

“嗯,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基若莫·艾莫用手枪自杀了,女管家发现后立刻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我。昨天晚上,基若莫说要到格力马介山庄去,到了深夜,女管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而,正当她要去看个究竟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枪响。女管家连忙跑过去查看,只见基若莫这时已经倒在了门边。古塞警官听到枪声后也立刻赶到了现场。”

罗宾听到这个消息后显得十分惊讶,如此阴险狠毒的人也会自杀?

“啊!是了……”罗宾几乎便要跳了起来。

“是的,那不是自杀,肯定是菲斯丁娜干的!基若莫被跟踪他的人枪杀了,那个人肯定就是菲斯丁娜,她复仇成功了。”

罗宾虽然心里明白,但并没有对罗思推事挑明,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想不到这样的人也会自杀,他肯定已经十分清楚自己难逃法律的严惩吧?”

“警方始终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他是真凶,虽然他现在自杀了,但也不能说他是畏罪自杀的,因为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

“有的,他已经招供了。”

“口头上的招供并不能算作证据。”推事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是有他签名的认罪书,看,这就是他的供词。”

罗宾将基若莫签名的认罪书取了出来,罗思推事看完之后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注视着罗宾,似乎是在要求罗宾讲述一遍整件事情的过程。

“那么就让我来说说这件事情吧!首先,真正的凶手并不是一直被警方重点关注的弗休尔。案发的当天晚上,弗休尔虽然划着船去了格力马介山庄,可他那是为了同若兰约会。由于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传扬出去会有损若兰的声誉,因此,即便是面对警方的再三追问,弗休尔也始终守口如瓶。”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啊!他是为了维护若兰小姐的名声才那样做的,真是太了不起了,弗休尔真是一个极有风度的好男人啊!”

罗思推事一边对弗休尔大加赞赏,一边仍然紧紧地盯着罗宾。

“有传言说弗休尔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假如他真是你的孩子,那可就太好了!”

“我也希望那是真的,可现在仍然无法确定,只能寄希望于将来的机会来检验了!不过,面对这样的事情,还是糊涂一点的好,因为当弗休尔得知自己是父母的弃儿的时候,他一定会因此而痛苦和伤心的,如果知道了自己的生身之父是……”

罗宾情不自禁地啜泣了起来,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了。

“生身之父居然是那样的人!推事,我认为,宁可让弗休尔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一生,也比让他知道自己的生身之父是那种人要好得多。”

罗宾说这话的时候嗓音都有些嘶哑了。

罗思推事也十分激动。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位怪盗正为父子深情而痛苦万分的时候,他的心中也泛起了一阵阵酸楚的同情。

“即便我认定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也绝对不会与他相认的。弗休尔应该过上平静如水的生活,而我则会穷尽一生地支持他。我会为他向上帝祈福,祝愿他与若兰能够白头偕老,婚姻美满幸福。”

罗宾的声音显得十分激动,他的内心中此刻正经历着一场情感的波浪。

“我心爱的弗休尔啊……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就是我的杰恩。你自小便被那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抢走了,事到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八个春秋了,我多么想能再叫你一声‘杰恩’啊!我更希望能听你亲口喊我一声‘爸爸’!然而,我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我不能让你知道自己是一个江洋大盗的儿子,否则的话,我会遗憾终生的!”

罗宾后悔不已,开始咒骂起自己来。

“你为什么非要做一个窃贼呢?”

这样的父子深情,罗思推事是最明白不过了的,他也有自己的孩子,因此也就有着同样的感受。两个人互相望着,一串串的眼泪顺着罗宾的脸庞缓缓地淌了下来。

这个时候,在客厅中摆放的时钟敲响了十点半的钟声,罗宾也从痛苦中清醒了过来,他慢慢地抬起头来,苦笑着说道:“推事,这件匪夷所思的案子现如今终于有了结果,真是令人兴奋不已啊!这或许便是我生命中危险的职业生涯的结束了吧!我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所以我决定就此告别往昔的侠盗生涯,我也要像正常人那样,光明正大地活着来安度我的余生。

“然而,我却不愿意到修道院去生活,因为我知道自己做不来那样的事情,我一心想要远离这纷纷扰扰的尘世,找一个偏僻幽静的山村了此余生。虽然不再理会尘世的纷争和喜怒哀乐了,但我依然想为这个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在以前的那些日子里,我总是想方设法地扶危济困,今后,我仍然要坚持为穷苦大众谋福利。我一心想要在自己死后得到人们这样的评价:他做过很多坏事,但也做过很多好事。如果要对他的功过做一个结论的话,实际上,还是好事多于坏事的。总而言之,他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侠盗。

“这便是我此生唯一的愿望了!”

罗宾的一席话说得罗思推事激动不已,他在心中暗自想道:“这便是罗宾的肺腑之言啊!”

推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罗宾,心里又想道:

“那个装有几十万法郎的灰色口袋时至今日仍然下落不明,灰口袋是被人从庄园中盗走的,而那个盗窃者布荷米也因此而一命呜呼了,那个口袋却从此了无踪迹了。

“我想灰口袋肯定是被眼前的这位化名为德布尼但其实是怪盗罗宾的人取走的,我的心中明白得很,那几十万法郎原是卡卜勒偷税漏税的黑钱,罗宾虽然是一个江洋大盗,但他总是干劫富济贫的事情,从这一点上看来,他真是一位让人无比敬佩的侠盗啊!”

于是,罗思推事不再操心灰色口袋的事情了,他缓缓地将手伸了出来,罗宾这时也站起身来,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德布尼先生,非常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本案是不会那么快告破的!”

罗思推事握紧了罗宾的手,充满感激地望着他。

推事离去之后,罗宾将双肘架在书桌上,用双手遮住了脸庞,泪水从他的指缝间奔涌而出。这是罗宾这一生绝无仅有的一场痛哭,这是他历经二十八个年头之后仍然无法与亲生儿子相认的伤心之泪……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罗宾特意去拜访了一番弗休尔和若兰夫妇。对于罗宾的到来,新婚燕尔的小两口显得十分欣喜。新婚后,他们兴高采烈地将庄园内整治一新,庭院中的草地一片生机,不远处的湖水也泛着粼粼的波光。

“看到你们夫妻二人如此美满幸福,我也开心极了!祝贺你们!”

“十分感谢!我们能有今天,全仗您的大力支持!”

罗宾与弗休尔四目相对。罗宾紧咬着双唇,几乎就要喊出“杰恩”这个名字来!

弗休尔也注视着罗宾,似乎有什么话要讲,他好像在问:“你真是我的父亲吗?如果是的话,对我说出来,好吗?”

罗宾不敢与弗休尔继续对视下去,立刻将目光移到了一边,他笑着对若兰说道:“婚后的滋味如何啊?”

若兰的脸庞立刻泛出了幸福快乐的笑意,笑容满面的她就好像是一朵无比娇艳的玫瑰花。

罗宾与这一对小夫妻谈笑风生,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到了黄昏。于是,他们三人来到了餐厅,餐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晚宴。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能够与您一起共进晚餐,真让我们感到无比荣幸啊!可惜菲斯丁娜不在此处,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她的缺席实在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

罗宾的心中十分清楚,菲斯丁娜杀死了基若莫,为她的男朋友成功地报仇雪恨之后,肯定回故乡科西嘉岛去了。

“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不过,她是一位十分刚强坚毅的女子,因此我相信她肯定会在某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的。”

罗宾一边如此说道,一边为菲斯丁娜祈祷着,祝愿菲斯丁娜真的能像自己所说的那样重新获得美好的生活。

餐厅中的气氛是十分轻松和愉快的,吃甜点的时候,罗宾站起身来,高举起酒杯。

“祝愿你们今后的生活越来越美满幸福,让我们干杯!”

“实在是感激不尽!”

小夫妻二人也站起身来,举杯欢饮。

“从此之后,我可以心无挂碍地去环游世界了。”

“您说什么?您要出国旅游?”

“是的,我对现在百无聊赖的生活渐渐地感到厌倦了,因此想要到世界各地去走一走,你瞧,我连护照都办下来了!”

“喔,原来是这样啊!”

“祝你们夫妻永远幸福!”

“祝您一路平安,玩得尽兴!”

说着,他们又举起了酒杯,几个人的酒杯互相碰撞,声音十分清脆动听。

“后会有期!愿我们今后能够时常相见!”

说完道别的话,罗宾将手中的餐巾放到了餐桌上,然后便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