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活之难

关于过去,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光,当孩子又开始了哭声,你要做的就是把她哄好,让她不再哭,这件现在只属于你个人的作品,她的眼睛长得挺像她那该死的娘们的,而嘴巴则跟你的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个小嘴,你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小嘴,她在睡眠中动了一下,然后又继续静止的睡眠。你站了起来,拿起两块钱一包的大丰收,走向阳台,望了望依旧在头顶悬挂着的那个女人的裙子,一口烟气喷出后,你在脑海了呈现出了她的微笑,她迷人的身段,她对你百依百顺的性格,要说自己对她不在乎,那是自欺欺人,但是在乎又能改变点什么?

这样的生活,不要说她,就你自己也曾想过要脱离,先到倒好,被她抢先一步了。她会去哪里呢?回家?恩,有这个可能,从这里坐火车回到她的老家不过十个小时,而她在走时带在身上的钱也足够她买十张火车票了。可能她又回去那个圈子了,回去找一个像曾经的你那样站在狭小的舞台上充满激情胡乱咆哮的家伙。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死了,因看不开而去死了,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老实说,你也不希望有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对她而言,年轻就是一切的资本,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能继续去混在那些不是被音乐玩死就是自己玩音乐玩死自己的摇滚哥们身边,或者为了生活过得舒坦一点去傍一个大款。凭你对她的了解,她许是回老家了,因为她也曾经对我说过,离家一年多,她有点想家了,但是很难说,她是否就真的回家了,因为她有时的行为比我对自己想象都还难预料。

你们在一起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她为了能够死死跟在我身边,曾经做过许多看起来愚蠢却又无比可爱的事,例如她当初为了能够得到一次和你攀谈的机会,几乎每一次你在这个城市的走穴,她都会出现,而且每一次都站在离你最近的位置。而她所渴望的一次机会就发生在一次你在酒吧咆哮玩后,回到吧台下喝酒的时候。当时,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中她所在的位置坐下,当时她和她的一个姐妹刚好上洗手间,你当时是一边看着台上的表演一边在其中的一张桌子上坐下的,回头看见有酒,以为是服务员拿来的,拿起就喝,然后她们两个回来后,看见你正坐在她们的位置上,莫名了一会,也在你面前坐了下来,这时你才发觉自己不仅坐了不该坐的位置,而且连啤酒也喝错了。

但是没关系,她们不会介意,而且还很自主的在你面前作了自我介绍,你跟她们打了一个招呼,没有说自己是谁,也不会在意她们是否知道你刚刚还是这里的歌手。转过头继续看正在进行着的那首老歌,你的哥们唱的不怎么摇滚的许巍的《执著》。她们(准确来说,是她)想跟你说话,但是你却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她们问了什么,你才勉强的回答一两句,因为这样的态度让她觉得你酷,于是她忍不住给了你她的电话号码。你只是微笑着拿过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忘记是否放进口袋就起身离开。关于后来,她又是怎么找上你的,你的记忆并不比在一句歌词上含糊清楚。

背着孩子,数着手中的钞票过日子,你觉得自己离作出那个决定的日子已经不远,其实在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到最后关头你都不想去面对罢了,就跟在舞台上歌唱一样,不到最后你的出场,你都不会想到要去喝杯水清清喉咙,任由个性去把歌唱得一塌糊涂或是比意料中的完美。但是现在你要面对的绝对跟完美或者理想无关,你要做正是你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跟把女孩子的肚子弄大后,责任感就占据了绝多部分的心理,不管你是否真的爱她,你都会把她娶回家一样。

星期天的晚上,你收拾好所有的东西,连女人的裙子也塞进了背包,除了衣服和洗刷用具外,其他的东西一例转手给房东,以一个低贱的价格脱手,你跟房东点清数目,叫他第二天过来搬走就可以了,厨房用具和小孩的小车,还有那张床垫,就这么些东西,一共才200块,一切该做的工作都弄好后,孩子也已经吃饱如梦后,你也躺了下来,一身的疲倦突然袭来,闭上眼睛,你想好好的睡一觉,然后明天一早就出发。但是你失眠了,这是搬来这里后的第二次失眠,第一次就是第一天在这里躺下,你想了很多,想起往昔自己为了理想如何失落绝望,可是到头来,你还是躺下在了这里,生活与理想已经没有关系,你要面对的将可能是漫长的家庭生活,把孩子养大,然后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衰老。

那天夜里,在你脑海不断的浮现的是你曾经自觉光辉的摇滚岁月,一个一个你无法抹去的画面开始浮现,你问过自己是否已经疲倦,你想跳起来,但是你最终还是合上了眼,在凌晨的某个时刻。而现在,你又开始在脑海浮现用来扼杀睡眠的想法,而这次的不再与理想有关,而是在为理想而奔走之前的那段光阴,当时你理智的去告诉父母你的想法,但是他们觉得你的理想简直就是“高尚到可笑”,压根儿就不把你说的当一回事,然后第二天,你就一声不响的拽着五百块就开始上了路。没有同伴,脚步坚决果断,你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别人而活。

当时的你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虽然内心还是有所不舍,但终究还是理想这股力量占据了思想的主题。从离家到今,你打过不到十个电话回家,在这里混了差不多七个年头,从25开始出来,一直到现在,你没有让自己的理想得到完美的实现,换一句不好听的话,你被音乐玩了,而不是你玩了音乐。

现在,你可以说是一事无成,除了孩子,一无所有,家人还认得你吗?而你又还认得他们吗?家人到时见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父亲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的,更进一步的可能就是不让自己回家。而母亲自然会帮自己。她肯定会好好的看看自己,看看自己已经多年不见的孩子是不是瘦了,看着她那关爱的眼神,你还能无动于衷?她的白发肯定又多了很多。

一想到这,你的眼睛就开始湿润了,这是出来以后第一次让自己静下来把思想带回家。你又想到了妹妹和弟弟,他们都还在读书,可你做人家大哥的,居然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分钱回家!一想到这,你就有一股深深的被刺伤的感觉,一种被现实的生活刺伤的感觉。“你不死都没有用。”这一句你曾经唱过的歌词,现在套用在自己身上挺适合的。你真是一无是处。现在,混了那么多年,不仅没混出个样,还弄出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你说你的孩子的将来应该怎么过?你想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鸡啼才懵懵的睡着了。可是刚入梦没多久,孩子也醒了,开始了让大家知道她已经醒来的哭声。

你觉得困乏无力,从床上爬起,把孩子抱起,然后哄她尿尿。哭声也在尿尿中停止了,尿完后,你又把她放回摇篮,然后开始冲调奶粉。继续哼着歌曲哄她吃,等她吃饱后,又重新把她放回摇篮,然后去厕所洗脸和进行生物钟驱使的排放。完后,把孩子背在胸前,把孩子的奶粉和牛奶瓶放进旅行包,然后在沉重中拿起,迈步,开门,然后关门,离开。

在旁人目光中来到路边候车亭,刚好一辆去火车站的车过来,招停,然后上车,选一个位置坐下,等待售票员的到来。给钱的时候你随便问了一下去火车站要多长时间。“一个小时。”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应该要到今晚深夜才能到家。

火车站人不多,你径直走进候车室,在售票窗口买了一张坐票,85块,十一点半发车。你还得等一个小时。坐在塑料的凳子上,你松松了孩子的背带,她还在睡眠中,睡的很香,来往的脚步声对她的梦没有任何的干扰作用,你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孩子,咱们回家咯。”突然,你想到了有必要先打个电话回家,好让家人有一个心理准备。

电话是弟弟接的,父母刚刚出去了,你叫弟弟等他们回来后告诉他们,你几天回家,大概今晚十二点钟到家。“是不是真的?”弟弟表示怀疑,我说是真的,叫他记得告诉家人,然后就挂了机。

终于到了上车的时间,你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然后深呼吸一个,把目光投向窗外,这个曾经陌生的城市,你现在就要跟它告别了,曾经,你在它的怀里为了理想而尽情歌唱,也为了理想而感到绝望,你得到过一些什么,但是到最后你却一无所有。来时的路,现在重新踏上,时光荏苒,七年已经过去,你成了一个孩子的爸爸,但是孩子的妈妈却已经没有了踪迹。

怎能不感叹,怎么不唏嘘!来的路上,全身唯一携带的只有一把吉他,浑身是劲,不知道也不会去想青春的付出不会有售后。而现在,回去的路上,孩子加一个旅行包,比一把吉他要沉重了不知道多少倍。火车开始发动了,汽笛声尖锐而刺耳,你再次望着窗外的世界,速度开始流失,一个画面衔接一个画面,不断飞驰。这时有音乐响起……

音乐随着窗台的风景移动,你第一次感觉这般轻松自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牵挂和牵绊,为了理想,你终于踏上了旅程,一个在你看来注定不会短暂的旅程。深深的一个呼吸过后,你又一次感觉到了新鲜,眼前的生活是新鲜的,虽然不可知,但是一定会让你焕发理想的激情。CD机正在播放着thestrokes的《hard to explain》,你没有让脑袋跟随节奏晃动脑袋,只是微笑着把目光从面前的阿姨脸上转向窗外,有关生活的一切,此刻开始变得轻快。

终于忍不住趴在桌面睡着,发了一个梦,梦里不断的是父母的身影,醒来后,你还以为自己还在家里,于是又一个不再那么自然的微笑过后,你庆幸自己原来还在驰骋的火车上。对面座位已经换了人,是一个农民工,衣着朴素,皮肤是经过太阳洗礼后的黑色。他正在抽着烟,牙齿是黄色的,藏污纳垢不少。你突然有想问他点什么的想法,可是刚好开口,他却咳嗽了一声,他没有把脸转向也没有用手把嘴巴遮挡,你闻到了他的口气,浓重的烟气味,还有一股说不清让你想作恶的味儿,从这刻开始,你想到了自己必须要抽烟,正是因为你对从别人身上的烟味感到难受,所以你必须要让自己也成为一个烟民,况且,如果你想在那个有音乐的环境混下去的话,你就不可能离得开烟味的伴随。

比想象中的短暂,在音乐的熏陶中,累了,睡了,又醒了,然后火车到达了你的目的地,也是最后的终点站。时间是凌晨五点多,你下车看到了火车站大门顶部挂着的一个墙钟。乘客四处散开,速度好像真在刻意将面前的人类驱赶,移动的脚步中看不出有疲倦的存在。而你从下车到现在,已经打了三次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