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五偏偏喜欢和哥哥们唱反调,反驳道:“也可能是情郎的老婆呀。”
这话里话外指的是谁可就太明显了,因此,原本站在一旁的侯一峰夫妇脸色顿时都不太对劲。
围观的蛊女们气焰一下子低落下去,有的人再也忍不住,泪珠儿像断了线一般滚落。
侯公子到底是个温柔多情的人,尽管百里兄弟指责他,依旧走过去轻声温柔地安慰那些蛊女。
小鱼怯生生地走到四郎面前,对他行礼之后,小声说道:“族长脾气并不太好,对我们这群蛊女尤其苛刻,不过,馨儿嘴甜,所以族长难免偏爱她。这回偏偏是她出了事,因此,红诺姐姐才会着急呵斥你的。请您千万不要生气。”说着,柔柔弱弱的小鱼抬起水灵灵的眼睛,似乎在盼望着他的回答。
“担心张萤葶怪罪,就想要找一只替罪羔羊是吧?”二哥面无表情看了面前可怜巴巴的少女一眼,拉着四郎转身而去。
***
过了端午之后,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起来。树林里昼夜温差很大,那些尸体已经开始发出异味。由马殷张罗着埋葬了这些死去的蛊女,众人便拔营离去。
整个过程中,张萤葶都没有出面,任由自己部下或者徒儿赤裸的尸身被一群大男人摆弄来摆弄去。其无情的程度叫四郎都觉得吃惊。
跟随着二哥和马家众人做的记号,一行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一片倾颓的断壁残垣之间。
“想不到他们居然能够找到这里。”胡恪自言自语道。
走在他旁边的四郎问道:“这……这莫非就是费总管说的地上行宫?”
曾经富丽堂皇的建筑群早已不是千年前的模样,高大的宫殿和朱红的梁柱在风霜雨雪,天灾人祸的摧残下,只剩几块巨石,还有几堵外墙躺在离离衰草之中。
破旧的土墙上爬满了厚厚的藤蔓植物,底下的已经枯萎,表面的却还在生长,墙皮也层层脱落。
马殷转过身,对众人说道:“据说昭王墓最安全的入口就在这座行宫里,是当年修建地宫的能工巧匠为了活命暗中修出来的。连地宫的主人也未必知晓此事。只是行宫的正殿已经被蔓草覆盖。所以,请诸位现在就四下散开,找到进入正殿的大门。”
一个蛊女立马反驳道:“不行,杀害馨儿她们的凶手还没找到,分开实在太危险了。”
于冰也道:“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即使分开来找,每一处泥土翻过了,恐怕也要很久的时间。多在此逗留一分,苏道长他们就多一分危险啊。依我看,不如走以前的盗洞。”
马殷摇摇头,语气沉重地说:“以前的盗洞恐怕已经被断龙石阻隔住了。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此话一出,四郎和胡恪都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这马家人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马殷不再理会其他人的反对,只对着陆公子抱拳道:“不瞒公子,其实我家祖上就是修建地宫的工匠之一,所以才知道这条通道。只是年成太久,地图有些模糊,此地地形和建筑也早不似当年。所以才要大家分散开去,集中搜寻可能的几个地点。”
张萤葶听马殷终于提起地图之事,目光中闪过一道贪婪的光芒。
陆贽听了马殷的话,想到外面危机的局势以及陷在地宫里的同僚,沉思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众人便分成四组,朝着马殷指定的四个方向仔细搜寻。
四郎和二哥自然是一组的,他们往西边那片比人还高的野菽丛中走去。
“小心点。草里有蛇。”二哥表面冰冷,其实最会心疼人。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就发现原本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媳妇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人影。
动作略带急切粗鲁的拨开草丛一看,见四郎落在后头,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条斑斓的小蛇,饶有兴致的瞪着那条蛇看来看去,还伸爪子去掰蛇嘴,似乎很想要把蛇牙敲下来。
这样的打算明显激怒了这条毒蛇,它那三角形的蛇头一伸一缩,酝酿着毒液,打算拼死也要咬这只恶毒的狐狸一口。
二哥冷冷地喝斥道:“跟紧我。还有,别玩蛇。”
四郎赶忙申辩道:“是它忽然窜出来,要咬我的。俗话说得好,先撩者贱,打死无怨。我可没想打死它,只是取一粒毒牙玩玩。”
二哥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话,几步走到四郎跟前,又重复了一遍:“把蛇给我。”
四郎鼓鼓脸,有点不情愿。其实一直这样赶路也很是无聊,四郎作为一只狐狸,并不怕蛇,好容易有一条不长眼的毒蛇撞上门来咬人,自然要留下来好好一番。因此,四郎用爪子捏住毒蛇的七寸,悄悄藏到了背后。
“我听小鱼讲,因为蛇行如飞,所以毒蛇的牙齿佩戴在身上,可以辟除不祥,利远行,是他们岭南人的行旅镇物。正是因为那位馨儿姑娘把自己随身佩戴的蛇牙弄丢了,才会遭受厄运的。”四郎对冷冰冰的二哥露出小白牙,讨好地笑了笑:“二哥总是被马老头支去做很多危险的事情,所以我也想给你做一个兽牙护符。”
二哥疑似面神经瘫痪的脸上缓缓露出两坨可疑的红晕,可是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像四郎期待的那般缓和。
在四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偷藏在背后的小蛇就不翼而飞。
二哥伸出两只手指,粗鲁的捏开毒蛇的嘴,干净利落的敲掉一颗小辣椒状的蛇牙,道:“很好,礼物我收下了。现在可以走了。”冰冷的语气里藏着不易觉察的宠溺和温柔。
咬人不成反被强制拔牙的毒蛇简直要崩溃了。它像一条绳子般凄惨而无力的从饕餮掌中滑落,再也提不起半分咬人之心。
四郎眯着眼睛看着那条蛇剩下的毒牙。
似乎感受到胖狐狸可怕的目光,躺在地上装死的毒蛇一下子跳了起来。咧着缺一颗门牙的嘴,惊慌失措的窜进草丛里消失了。
“跟上。”二哥警告的瞪了一眼似乎还想跟过去的四郎,扔下冷冰冰两个字,转身就走。
另外一边,那条毒蛇千辛万苦的逃回了自己主人手里。
“这次虽然没有成功,却也让我知道对方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缠。你也算有功了。不过,既然失去了牙齿,还回来做什么呢?”男人温柔的低语着,手上却毫不留情的一使劲,捏碎了那三角形的蛇头。
“真是个傻瓜。”男人带着宠溺的爱语在女人的耳边响起。
跪在地上的女子却不再像往日那般感动,反而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
“这边!”马家的一个汉子高呼道。
在这片荒凉的草地上一无所获,四散寻找入口的众人迅速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张萤葶撇撇嘴,也召集自己的部下走了过去。
马家的人已经在爬满山洞口的树藤和荆棘间清理出了一条通道。
穿过这道树篱笆,就来到了行宫的正殿。可能是因为大殿本身就是由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开凿出来的,而且费总管每隔一百年又会组织一次修缮,此处倒保存得比较好,和外面大相径庭,。
殿外是炎炎夏日,艳阳高照,而殿内却无比阴森,即使是白天,这里面的阴森之气仍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一踏进山洞内,四郎就觉得众人仿佛到了阴阳两地的交界,一面是天堂,另外一面却是地狱。
忽然,一个尖细的女声阴森森地响了起来:“欢迎进入地狱。”接着,一个他们在树林里见过的那种稻草人忽然从黑暗中凭空跳了出来。
那稻草人突然正正出现在蛊女们面前,这些饱受惊吓的可怜女子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众人猝不及防之下都觉得心漏跳了一拍,回转过身,原来是百里家的老幺做出女人的声音在恶作剧,他在树林里捡了一个稻草人回来,让自己养的蛇爬到洞顶上,偷偷将稻草人突然吊在张家的队伍里面吓人。众人从忐忑不安中回过神,看着百里家的侏儒模仿女子扭捏作态的怪模样,都禁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气氛一时轻松了一些。然而,众人并没有发现,在他们背后,大殿里的雕像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四郎也咧着嘴跟着傻笑了一阵。唯独二哥没有笑,反而面无表情地四处打量。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地上一些蠕动着的阴影又渐渐散开了。
之后的路程出人意料的顺利。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越往山洞里面走,潮气越重,地面上时不时可以看到紫黑色的血迹。据四郎猜测,或许这就是附近村落里祭拜蛇神,敬献童男童女之处。
也不知道那些村民都是怎么样进来的?
不知不觉中,四郎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胡恪刚才一直在陆芳汀身边给她看病,此刻才得了闲回到表弟身边。听到四郎的疑问,胡恪低声道:“你看过那些藤蔓吗?有些明显是新长出来的。”顿了一顿,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地宫正在苏醒。“
本来一点不害怕,此刻,四郎却被表哥装神弄鬼的口吻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约二哥也看不惯胡恪这幅神棍样,言简意赅地给四郎解释道:“沉入地下的娲神宫的确苏醒速度加快了,有人正在用秘术唤醒她。”
山洞开凿出来的殿堂虽然很大,但是这一行人都是高手,自然脚程快。没多久就深入了山腹之中,来到一条狭窄的,只容一个人通过的小洞口。
站在洞旁边,就有一股邪风打着旋儿迎面吹来。
马殷手持地图,带着自家伙计在最前面探路,此时立马挥手止住了后面的队伍,然后扔了一块飞蝗石进去。
“呼啦啦——”
一群黑压压的蝙蝠卷起一地尘埃,朝着他们扑了过来。张萤葶因为部下的惨死以及地图的事情心情很不好,她愤怒的一扬袖子,这群气势汹汹的蝙蝠就全部掉地上死了。
“你做什么?”马殷愤怒地喝道:“进了墓中,没有攻击我们的生物尽量不要杀,不然恐怕引来更厉害的大家伙,到时候看你如何收场。
四郎想要走近些看看那些蝙蝠,二哥却死死地箍住他的手臂。四郎挣动了两下,挣不开,也就打消了跑过去看一看的打算。
危险的地方不乱跑,不逞强。对于这一点,自认本领和胆子都不够大的胖狐狸倒是一直记得很清楚。
反观另外一边,张萤葶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训斥过了。她涨红着脸,指着站在身边的一个蛊女道:“红诺,你进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里头还有什么厉害东西,把一个二个大男人都吓破了胆子。”
四郎觉得不对劲,正想要出声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名叫做红诺的蛊女刚一进洞,山洞里就喷***一股白气,势如雷霆,把盗墓贼们都冲倒在地。
四郎像是无尾熊一样,死死扒住二哥,这才没被这股气带着满地乱滚。
等白雾过去,众人睁开眼时,就看到先前进去的那名蛊女已经成了一座冰雕,她的四周散落着一点点的光斑,应该是她用来的护身的蛊虫,也都被冰封住了。
那些蛊虫如星子般环绕着她,冰封的红诺比生前更加美艳。可是众人却生不起半点欣赏赞美的心情,只觉得无比恐怖。不过刹那的功夫,一个活人就这样死了。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被兴奋冲晕头脑的众人终于冷静了一点。
马殷看马老头一眼,见他点点头,这才一矮身,朝着洞里扔进去一只火把。
这一回没有什么意外,火光从洞中she出来,光亮在山洞里跳跃,给人带来安心的力量。
依旧是马家的土夫子打头。张萤葶领着一帮蛊女走在第二位,看都没有看因为她一时意气而无辜牺牲的部下。
虽然红诺早上才找过他麻烦,但四郎也没恨她恨到要死。因此,经过那座雕像时,难免对这个当了炮灰的女孩子有点同情。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心里默念几句佛经,祝愿这个倒霉的女人能够往生极乐。
就在四郎用手指在冰层上划出简单的往生符篆时,被冰冻的红诺忽然睁开了眼睛。
“救救我。求你。”冰里的红诺蠕动着嘴唇说,她的眼角似乎有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
二哥从后面轻轻推了四郎一把,示意他走快些。
“她活了!”四郎不住的转头想看一看洞口的冰雕,却总是被二哥高大的身形遮挡着视线。
“你看错了。走吧。”二哥淡淡地说道:“你看,我们都落在后头了。我手上可没有地图,在这地宫里,迷了路可永远都找不到霸下了啊。”
衡量片刻,觉得还是狐狸表哥和霸下重要一点。眼看着前面点着火把的长队已经走出一截了,四郎赶忙追上去。
在他背后,二哥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像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然后他屈指轻轻弹了一下那座冰雕。
这一行队伍渐渐走远,很快,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在山洞里。山洞口,那尊栩栩如生的冰雕忽然哗啦哗啦地碎裂开来,一袭红裙的红诺从碎冰中缓缓爬了起来。
☆、205·琼玉膏5
这山洞似乎一直在往下延伸,越往下越冷,不知究竟通往何方。阴冷的山洞里,除开火把的光亮之外,只余下一种如有实质的粘稠状黑暗。四周还有隐隐约约的水滴声,平添几分莫名的恐怖。深不可测的洞穴,毫无缘由的水滴声,这些都能够诱发某种埋藏于凡人灵魂深处的恐惧。
尽管已经是农历五月,可是山洞里却和寒冬腊月差不多,一行人呼出的气体全都凝成了白霜,连靠近口鼻处的头发末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