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腊就变成了脆腊,不仅保存时间长,而且外皮酥脆,肉中有五香之味。
四郎心里十分担忧二哥,于是就拼命扇动柴堆里的火,好让香味传的更远一些。这样,不论二哥身处林子里的哪一处,都会很快寻香而至的。
穿成一串的五味腊和年糕被火烘烤得吱吱冒油,很快就冒出了一股诱人的香气。用秘制方便料包煮出来的蘑菇汤也在侍卫的头盔里咕嘟作响。
热水,火堆,熟食,让这群疲惫不堪的凡人恢复了一点精神。渐渐地,大家也有说有笑起来。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出脚步声,不,不是人类的脚步声,好像是拖着重物在地上行走的声音,或者是某种有着长尾巴的动物游过草丛的动静。
马老头的眼中爆出几道精光。马殷的手上多出一个奇特的盒子。张萤葶使了个眼色,就有许多蛊女围成一圈,念着古怪的咒语,胡恪在众人外围撒上了某种暗黄色的粉末。陆家的侍卫也都按上了自己腰间的刀。
就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森林中,缓缓的、缓缓的露出一个高大的影子来。影子的肩膀上鼓起一坨,背后似乎拖着一条奇怪的尾巴。
是蛇人吗?四郎有些紧张,忍不住抓紧手中的烤串。
黑乎乎的怪物越走越进,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逼人的寒气。
“站住!”一个侍卫忍不住断喝一声。
此时,那黑暗中走来的不明生物已到火光边缘,他“啪”的一声将肩膀上的蛇人扔了下来,露出一张俊朗如大理石般的脸庞。正是二哥。
“墓道已经找到了。本来是在树上做了记号。这个东西一直在暗中捣鬼,将记号抹去,让你们误入歧途。反倒叫我们一番好找。”说着,二哥用脚踹了踹地上的蛇人。
“呼~”不知道是谁长出了一口气,四郎几乎能听见身旁之人的心跳由急促渐趋缓和。
“剩下那些马家的人呢?”马殷急忙问道。跟着这位不知名高手去的,可都是马家数一数二的精英。
“我们路上遇见了一窝蛇人,全杀了。你家的人战死几个,剩下的都活着,还在后面呢。”二哥言简意赅的回答一句,径直走到火堆边。
二哥多半是肚子饿了,自己提前一个人跑回来的。
四郎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安心笑容,把握在手里老半天的烤串递给了二哥。
吃饱喝足,众人劳累了一天,纷纷打算歇息。因为四郎并不觉得困,就主动申请守夜值班。
刚坐下,二哥也默默来到他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柔软的干草,铺在地上。四郎看他一眼,没吱声,不过,等二哥铺好之后,四郎就很自觉的坐下来,和二哥并排坐在一处,仰头看着墨蓝色的天空。
“困了吗?”
四郎摇摇头:“今日白天睡了很久,所以现在并不困。你饿不饿,要不再吃个粽子?我还给你藏下来一只咸蛋黄肉粽,不过已经冷了,等我给你热一下。”说着,四郎就要起身去忙活。
“不用了,陪我躺一躺就好。”二哥伸手把四郎拉下来,然后迅速翻了个身,半边身子重重压在四郎身上,用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态抱住自己的所有物。
四郎敏感地觉察到大腿根处被一个硬硬的剑柄抵着,不安地挣动了几下。
“别动。我什么都不做,就抱抱你。”
四郎顿时不敢再乱动,搜肠刮肚的找些题外话分散二哥的注意力,便问道:“刚才那些事情都是蛇人做的?”
“什么事情?”二哥像只大狗般在四郎脖子处嗅来嗅去,呼出来的热气弄得四郎很痒。
“就是水里的头发,树上的草人,还有林子里的怪笑以及棺材石上的尸体呀。”
二哥清寒的声音在沁凉的空气中响起:“蛇人不会做巫咒,给众人下降头。蛇人吃人之前,也不会将人摆成祭品的样子……总之,这件事不简单。”
“那么,你觉得是人做的吗?”四郎想这么问,可他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森林里似乎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了,唯独火堆里的柴火偶尔发出噼啪声。从树叶之间能够看到一小片天,今夜没有月亮,但是星星很明亮,一颗颗宛若深邃莫测的眼睛,纯真却又无情。
☆、204·琼玉膏4
这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挨了过去。到了第二日早晨,树林间浮动着清浅的晨光。从树梢落下来的第一缕天光照射在四郎的眼睛上,他的耳边传来朦胧的鸟鸣。
四郎舒服地伸了伸懒腰,一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二哥。幸好他还在。
“我怎么睡着了?昨晚没发生什么事情吧?”四郎抽出有些发麻的爪子揉眼睛。
“是呀,昨晚有人说自己要守夜,结果没过多久就睡得像是一只小猪。”二哥笑着捏捏他的鼻子。“起来吧。”
四郎几乎能够感觉到二哥说话和动作是牵引着肌肉鼓动的力量。硬邦邦的肌肉,纯然的男性魅力。
四郎这才发现自己像是一只八爪章鱼般缠住了二哥,怪不得昨夜模模糊糊总觉得抱着一块大石头在睡觉,大石头还会自动加热。
“摸够了吗?摸够了就起来。”二哥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够。再给大爷摸一把。”四郎得寸进尺的戳戳二哥的胸肌,抱怨道:“一点都不软。”
就在忍无可忍的二哥打算将这袭胸的小流氓就地正法之时,营地了传出来的骚动浇熄了二哥的冲动。
“不会又死人了吧?”四郎一咕噜爬起来。
“馨儿,馨儿~”张家的蛊女大声的呼喊由远及近而来。
“你们昨晚怎么守夜的,馨儿怎么会不见?”一个蛊女跑过来,气愤的质问道。
四郎正在已经熄灭的火堆边收拾昨晚拆开的包裹,二哥兀自摆弄着手里一个罗盘,对那女子的质问充耳不闻。
“怎么回事?”二哥看到连一贯稳重的马殷都朝着自己小跑过来,随手将罗盘塞进四郎的包裹,自己提过来背在背上,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问道。
“昨晚有几个蛊女不知道怎么回事,据说是睡到半夜忽然从营地里跑了出去,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马殷皱起了眉头。“莫不是害怕,所以半夜偷跑了?”
“不可能。”一个蛊女慌乱地摇了摇头。“她们昨晚和我说去小解,因此只在亵衣外头套薄纱衣就出去了。连行李都没拿,最重要的,蛊女的命蛊都在族长的手里,绝对不敢自己逃走的。”
这些蛊女的确与中原女子不同,这样的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
四郎就看到几个马家的大汉互相使着眼色,比了个下流的手势。
不过,即使是出去会情郎,好几个蛊女过了一夜都没有归来,肯定有问题。
众人四散着找寻那几个失踪的蛊女。四郎也跟着帮忙,他们扎营的地方是一棵巨大的松树,那棵松树是好几棵树长在了一起,树身上还像是虬龙般盘绕着许多树藤。树冠像一把大伞,无偏无私地保护着脚下的凡人。
绕过这棵大松树又是一片榆树林。四郎和二哥一起进入林间搜查。
走着走着,四郎感觉自己脸上淋了两滴雨水。
今天可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啊。哪里来的雨水?
抬头一看,只见一具女尸被挂在树梢上,衣衫尽褪,原本香艳的画面却因为被撕裂的胸部平添十分恐怖。赤裸的尸身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
“啊啊啊啊~”跑过来的几名蛊女尖声惊叫起来。
刺耳的叫声吓得四郎忙不迭堵住耳朵。不过,也怨不得他们,这具女尸的死相十分可怖,脸上被利器划花了,皮开肉绽,有的地方还露出了森森白骨。头皮都被撕扯掉了,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随着蛊女们的尖叫,一个鹅黄色的丝绢小包从树上掉了下来。
“是馨儿的衣服。”小鱼跑过去,作势要打开包裹。
“慢着!”马殷大喝一声,走过去,从怀里摸出天蚕丝做的手套带上,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包裹打开来。
在林子里四处搜索的土夫子都集中到此地,在旁边屏住呼吸的围观。
“天哪!”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包里面竟然是一个心脏。
小鱼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到底是谁在捣鬼?
“那边还有!”有人往林子里走去,发现树梢头,枝桠上面挂着几具赤裸的女尸。女尸的胸部被开了一个口子。衣服裹着她们的心脏,俏皮的打了一个蝴蝶结,然后被随意地悬吊在枝头,风一吹,就摇摇欲落。
马殷让人将这些女尸取下来排成一排,又叫来队伍中唯一一个精通医术的大夫过来检查。
“究竟是什么鬼怪?”
“她们到底遇见了什么?”
“这次完了,我们死定了!”
剩下的几个蛊女在旁边议论纷纷,越说越是害怕,都发出了嘤嘤嘤的哭泣之声。
侯公子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见状赶忙安抚这些可怜的女人:“别害怕,不管是什么鬼怪,我们都会将其抓住的。”
四郎蹲在地上看那颗被鹅黄色衣衫裹住的心脏,觉得这件事不像是鬼怪做的。就他所知,有些鬼怪的确会挖人心出来,但多数是为了食用,也没有谁会做出这种近乎多此一举的事情。就像没有谁会在杀猪取心之后,特意将猪心装进一个精美的盒子里展览给其他猪看。
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一定是人。
“有什么好看的,走吧。”二哥来到他的身边,揪住四郎的衣服领子将媳妇轻轻提了起来。
“我觉得有些奇怪。”四郎走到二哥身边,小声问道:“二哥,你说凶手不会是人吧?”
他实在想象不出会有什么样的鬼怪大胆到敢在二哥出现的范围内撒野。除非已经到了圣人的境界或者同为远古大妖,可是到了这种级别的大能,又岂会做出这样不入流的事情呢?
二哥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虽然还不能确定是谁,但绝对不会是妖魔之类的邪物。昨晚那些女人一个接一个偷偷跑了出去。在我的气机锁定之下,周围并没有鬼怪,因此也就没有阻止。”
四郎点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
“哦,不可能是妖怪,那就是人做的了。不过,检查过尸体之后,我发现这件事有两个矛盾之处。”胡恪走过来,站在四郎旁边。
“哪两个?”
“与石头上被抽掉肠子的那些大汉不同,这些女子似乎是心甘情愿被挖去心脏的,死前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挣扎的痕迹。此人shā • rén挖心,毫不留情,又显得心思狠毒。这是第一个矛盾之处。这些女子死了之后,才被毁容,更像是嫉妒成性的女子所为。可是shā • rén凶手将挖出的心脏小心翼翼的用死者的衣服包裹起来,还打了一个蝴蝶结,这些行为却又传达出凶手很珍惜怜爱这些心脏的讯号。这是第二个矛盾之处。”胡恪一一指给四郎看。
四郎听了胡恪的话,眼见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服气地反驳道:“哪里看出怜爱啦?毫不在意的将包裹丢的到处都是,分明显示出shā • rén者对这些女子的极度蔑视和羞辱。”
胡恪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就是第三个矛盾之处了。从尸体中传达出来的讯息如此奇怪,似乎shā • rén者对自己的猎物既同情又憎恶,很耐人寻味啊。”
四郎也没想通这一点,就问他:“你说,杀害这些女子的人和杀害马家土夫子的会不会是同一个?”
“我也不清楚。”胡恪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昨日在溪水边天色已晚,众人心里着急赶路,也没时间让他去仔细检查棺材石上的尸体。
两只狐狸正在像模像样的讨论案情,一个蛊女忽然冲到四郎面前,质问他:“昨晚不是你在守夜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你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弱女子被鬼怪杀害呢?”
四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可是心下也能体谅她们骤然失去同伴的悲伤和愤怒,所以就很体贴地没有吱声。
看四郎不说话,那蛊女便自觉占了道理,更加大声地喝道:“说,你是不是凶手的同盟,你想要害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二哥先前一直没出声,似乎死了个把女子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此时见四郎马上就要无端被扣一个屎盆子在脑袋上了,这小蠢蛋还在那儿不明情况地点头傻乐呢。
自己的媳妇只有自己能欺负!
二哥终于转过脸,对那群得理不饶人的蛊女漠然道:“对,我昨晚的确看到了她们。不过,当时这些女子都是自己跑出去的。并无人逼迫于她。”
百里兄弟是那种看见讨厌的人倒霉自己就开心的性格,没什么是非善恶的观念,自然也缺乏绅士精神和同情心,此时就在旁边幸灾乐祸。
百里老大大声说道:“小娘皮自己出去浪/死了,可别胡乱怪在别个头上。”
老二接茬道:“我这些兄弟虽然不懂事,也知道守夜就是负责警戒危险,至于那些自己跑出去找死的,可没义务阻拦。莫非,你们连我这些弟弟都不如吗?”
老三不服气了,踢了他哥哥一脚:“小二,你说谁不懂事呢?不就是比我们滚得快,先探出去半拉头吗?还充起了哥哥,我呸!不过,大哥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若是谁要发/浪,夜里出去会情郎,值夜的人可拦也拦不住。人家胡小哥可是厨子,只负责做好吃的,要捉鬼救人,找那些什么地仙徒弟去。”
老四道:“依我看,约会的情郎说不准就是shā • rén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