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的其他人总是无辜的吧?”
“无辜?”李桂枝冷笑道:“什么是无辜?他们有我无辜吗?我死后好不容易找到路回家,就发现赵大力和花寡妇居然就在我的灵柩旁边亲热。听了他们的谈话,才知道今日根本不是赵大力一时生气失手误杀,而是他和花娘子早就有密谋,要除去我这个碍眼的东西!
这也就罢了,我也知道自己貌丑,且身体也不好,无法给赵家开枝散叶不说,连妻子的义务都不能尽。所以听了这话,倒也死心,打算弄死赵大力替我偿命就算了。所以一开始才常常在半夜出现在赵家,就是为了吓唬赵大力。
后来斗不过花寡妇,我就离开赵家在外飘荡,却被我知道了一个惊天阴谋。”李桂枝说到这里,就故意停了下来。
“什么阴谋?”四郎是个好听众,老老实实地追问道。
“那一日晚间,我听到赵能和花寡妇的谈话,才晓得自己的被毁容,居然是这两个狗男女一手设计出来的。”
四郎原本以为李桂枝会说连云寨养尸地的事情,谁知道还是男男女女之间那点小破事,不由得有些失望。
“哼。纵然是赵木匠等人害了你,你自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就是。为何又去害寨子里其他人?你冤,无辜被害的其他人就不冤了?”在一旁运功疗伤的道长听到这里,忽然睁开眼睛,冷声说道。
“等等,你是说人罴的事情,是那个叫赵能的人和花娘子一手策划的?他们这么害你是为了什么?”四郎忽然反应过来,李桂枝被人设计毁容与连云寨养尸的事情,看似没有关系,仔细一样,或许不无联系。
“我恨啊~”毁容是李桂枝一生中所有悲剧的来源,以前她也只当是自己倒霉,如今得知这一切都是有人策划的,而策划之人居然是在寨子里最有威望的一个族叔。这是无论放到谁身上,恐怕都会怨恨不平,恨不得生啖仇人肉!哪里还有理智去仔细思考其中隐含的阴谋?
“那你想要我们怎么替你伸冤呢?”四郎见自己的问题勾起了女鬼的伤心事,他想了想,就干脆的转移话题。
“我不求其他的,也不关心那些幕后黑手究竟要对寨子做什么。我只求让赵大力和花娘子受到惩罚,揭开赵能的真面目。不然,拼着魂飞魄散,我也要复仇到底。”李桂枝面目狰狞地说。
“那你就去魂飞魄散好了。”殿下看完信,浑不在意地耸耸肩膀。
李桂枝说的话听上去像是威胁,可是她哪里来的威胁别人的资本呢?看来这女人的确不怎么会说话,怪不得在寨子里人缘那样差。
四郎:这么刺激一个刚结束狂化状态的凶煞真的好吗?
比起全无心肝的殿下,道长实在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天生一种代表月亮惩凶除恶使命感。
“连云寨里的古怪我会细查,做了错事的人都该受到惩罚。但是,你也害了不少人,恐怕难得善终。”
“哈哈,不得善终?我落到这种境地,原本就没想过什么善终!但是,我一进寨子就束手束脚。就算我有心害人,除了那两个伐木人之外,根本什么都还没干成,凭什么要给那些奸夫淫妇背黑锅?”想起平生恨事,又见这几位道长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责怪自己,李桂枝似乎又陷入了疯疯癫癫的状态,脸上黑气隐现,尸体中的骨架格格作响,大有一言不合就继续发狂的架势。
四郎急忙再从地上捡了一块接牌糕塞进李桂枝嘴里。“别着急嘛,先吃点东西。如果你只是背黑锅,其实根本没有害那么多人的话,道长会替你超度的。再说,就算你要我们帮你对付那三个害你,冤枉你的人,也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才行吧?”
殿下一把将蹲地上亲手喂活尸吃东西的四郎拉回身边,抓住四郎的爪子使劲擦。圈养了一只大大咧咧不爱干净,长本事后越发什么都敢去碰的小狐狸,实在是殿下甜蜜的烦恼。
不知道是四郎做的接牌糕真的有用,还是李桂枝被引开了注意力,她定了定神,自癫狂状态中恢复了过来,解释道:“我的魂魄从那一晚之后,才真正化为了煞鬼,要向整个寨子索命。但是寨子里的怪事却并不都是我做的。
首先一个,偷鸡的不是我,是花寡妇,目的是为了将我的尸体从黑僵养成跳尸。第二个,王家兄弟的死也和我没关系。他们怎么死的,也得问花寡妇。再一个,我的确指使那个伐木人去砍断了山涧上的独木桥,但是住在寨子口附近的几户人家并非是我害死的。”
“那是谁干的?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叫赵能的族叔?”道长追问。在连云寨养尸的阴谋环环相扣,且提前就找好了背黑锅的替罪羊,看来幕后黑手绝对不简单。害死那几户人家又将他们的尸体塞进炕中的,就算不是幕后黑手,也必定和那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四郎集中精力握紧拳头,有些激动地等待李桂枝说出幕后黑手。虽然他心中有些猜测,但还是想要听到知情人亲自爆料。
“今日的事如此凶险,小女子可真是多亏了几位道长。我那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么些恶事。虽然她怨恨我和大力,我们两个心里其实并不怪她。只盼她能早日醒悟,往生极乐便好。对了,苏道长,今日可不可以给姐姐下棺?”女鬼正要说出隐于幕后的养尸人究竟是谁的时候,花娘子忽然提着灯走到了院子里,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表白她和她男人的话。
四郎暗道不好,他知道,李桂枝的尸体能够恢复神智诉说冤情,一是因为被自己用玄门正宗心法印了一掌,二是因为化为凶煞的魂魄重新入体,可是以这种方式回阳的活尸是见不得灯火的。
果然,地上的活尸被花娘子手里的灯笼一晃,立马恢复了尸僵状态,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四郎和道长对视一眼,他们都不是蠢人,花娘子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凑巧,结合刚才李桂枝的话,她必定也搀和在养尸的阴谋里。就难怪花娘子一个见过世面的过阴人,居然肯答应给赵木匠这没权没势的山民做小了。
院子里一时没人说话,四下里无声无息,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空中一轮明月,毫无感情的俯视着大地苍生。
☆、121·回煞鸡12
圆月西沉,天边微微发白。寂静如同坟墓的连云寨仿佛忽然活了过来,渐渐有鸡鸣犬吠和市声人语。
因为今日是李桂枝下葬的吉日,赵家简陋的厨房在花娘子这个女主人的张罗下,天不亮就传出来一股股诱人的香味。四郎因为要借用人家厨房给殿下做吃食,所以也在里面帮忙。
熟猪油旺火烧七成熟,把打好的鸡蛋糊嗤拉一声倒进锅里,摊成薄薄一张金黄色蛋饼,然后煎至皮硬后就有浓郁的鸡蛋葱花香味飘出来。
一边的炉子上咕噜咕噜吊着笋丝鸡汤,鸡汤自然不是用那只煞鸡炖的。道长拿着煞鸡说是另有用途,不给吃。
当然,四郎和殿下虽然是吃货,也是有品位的吃货。所以,即使苏夔同意他们用煞鸡做食材,不说历来讲究个风雅格调的龙子殿下,就是不怎么讲究的四郎也觉得有点恶心。
因此,锅里炖的这只鸡是四郎自掏腰包,赶早从寨子里养鸡的寨民那里买回来的。买鸡的时候,四郎还顺便和寨民拉了几句家常,养鸡的大妈一高兴,就搭俩鸭蛋送给四郎,还调戏说小哥笑起来太精神了,再给大妈笑一个。
旁边的面团和馅料都已经准备好了。馅料是用鸡肉,冬笋粒,葱花,鸡汤,香油搅拌而成。
四郎用面包好馅,做成一个个精致可爱的小馄饨,然后把馄饨下到开水里,切丝的蛋饼下到鸡汤里。
做好自己这边的事情,四郎就走过去看花娘子。她一手端着盆生猪血,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细筛,旁边灶台上还泡着一盆猪大肠。
“这是要做血肠?”四郎问道。
顾名思义,血肠就是把猪生血灌肠皮内,煮熟而成的。
花娘子抿着嘴着点点头,把猪血用细筛子筛过,装入盆中,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碗飘着油花的肉汤倒进那盆鲜血里,再将鲜血灌入肠皮内扎口。
“不煮一下吗?”四郎问道。
“等小道长的鸡丝馄饨煮好后,我再煮吧。反正是给那些抬棺的男人吃,他们回来还要一阵子,我这边不着急。”这么说着,花娘子转身去墙根背阴的地方取过来一个大瓮。
噗嗤一声,花娘子的手插入瓮口的泥封里头,清理干净泥土后,她从坛子里舀出来一块棒子骨递给四郎。“尝尝婶娘做的糟肉。”
四郎也做过糟肉,是取猪牛羊的肉连着骨头切块,拌入盐,水和酒糟之中。
之后就将和匀的肉块装入陶瓮,用泥封住瓮口,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十四天就熟了。这样的糟肉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煮熟后做菜,若是加其他调味料烤来吃,味道尤其鲜美。
当时的人穷,每到腊月杀猪时才能吃上肉,乡民为了贮存猪肉,便想出来这么个糟肉的法子。
以一个专业人士的眼光来看,四郎觉得糟肉无论在口感还是营养上都比不过鲜肉。可以说,这种做法唯一的好处是便于保存那些吃不完的鲜肉。
有青崖山和饕餮殿下在,有味斋里的鲜肉供应历来不成问题,所以四郎就不怎么做糟肉。
因为并不喜欢吃糟肉,所以四郎摇摇头,拒绝了花娘子递过来的,散发着奇特肉香的棒子骨。
锅里的鸡丝馄炖咕噜咕噜冒起了欢快的小水泡。小馄饨和鸡汤诱人的香味压住了从花娘子那边传过来的血腥味和古怪的肉香。
守着锅里的小馄炖煮好后,四郎捞出来过冷水沥干,浇入三丝鸡汤,殿下心心念念的鸡丝馄饨就做好了。旁边的蒸笼里还有刚蒸好的肉馒头。肉馒头发面,蒸制的方怯和普通馒头一样,只是在里面包入用大片五花肉,面酱,姜末等制成的肉馅。
舀出三碗小馄饨,又用盘子捡了几个肉馒头,四郎打算先给殿下和苏道长端过去一碗。刚一转身,就发现花娘子跟了过来,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一直保持着伸手递肉的姿势。
花娘子递过来的这块糟肉的确散发着诱人的奇香,引人垂涎。
虽然肉骨头很香,但是四郎看着花娘子那只白花花油腻腻的手,手指甲里还有些血丝,再想一想花娘子养尸的猜测,不由得又是恶心又是害怕。赶忙摇摇头,端着托盘跑出了厨房。
殿下坐在堂屋里,手里又拿着只新飞过来的纸鹤。四郎把托盘里的吃食摆到殿下面前的小几上。苏夔抱着竹剑立在旁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风范,只是不住地用眼角余光,上次不经意的瞟过四郎手里的托盘。
四郎偷偷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个师傅有时候讨人嫌的很,有时候又挺可爱,赶忙招呼他过来一起吃馄饨。
三个人正要开动,门外忽然想起啪啪啪的拍门声。
“请进。”四郎扬声说道。
赵家大门只是虚掩着,一个留着老鼠须的中年文士领着群健壮的山民走了进来。
“道长,凶煞捉住了没?”中年文士顾不得寒暄,开口就问。
厨房里的花娘子听到外间的动静,赶忙迎了出来:“能爷你来了。几位道长道法精深,捉一只小小凶煞还不是手到擒来。”
“煞鸡做到了没?”赵能问她。
花娘子就有些为难的回过头来看苏夔。
苏夔拿着竹剑走到大堂里的供桌旁,用剑挑起一个小布包递给赵能。“在里面。”
中年文士,也就是花娘子口中的能爷接过布包,取出死鸡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然后他对道长鞠了一躬,恳切地说:“自从凶煞作乱,寨子里接连着死人,眼见着就是灭顶之灾,多亏了几位道长宅心仁厚,出手相助。几位的大恩大德,连云寨没齿难忘。”
说着,他就领着后面的村民对苏夔他们跪了下来,要行叩拜大礼。
苏道长袖子一拂,托住这些人,不叫他们跪下去。“不必。虽然凶煞已除,但是李桂枝怨气犹存,我决定亲自主持李桂枝的下葬仪式,安葬了她之后,我们再离开寨子也不迟。”
赵能点点头:“那就要再麻烦道长一天了。只是有一点,李桂枝是横死之人,按例不能葬入祖坟,只能埋进后山乱葬岗。”说着,他提着那只死鸡就要往外走。
“等等。”道长拦住赵能,“李桂枝停尸家中期间,不仅魂化凶煞,且身化跳尸,可见此女不是生辰八字犯了忌讳,就是在世时冲撞了什么。所以她的出丧下葬仪式做起来便很有讲究。光是抬棺材,两班轮换,恐怕就得劳烦贵寨出十六个壮年男人,只有这些人的阳气聚在一起才压得住煞气,此外还有挖墓穴的人手,也要早早预备好。这只鸡是死者的煞气所化,出丧的时候也须埋在去坟地的路上,以此来破除死者身上的凶戾之气。”
赵能的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一变,但还是打着哈哈,把死鸡递了过来。“既然是对寨子有利的事,我自然没有不应的,只是眼看着天色已经大亮,不如由道长装殓好煞鸡,我们带着这些人先把它埋了,也好留出时间给后面的出丧下葬仪式。”
花娘子在旁边附和:“的确是这个道理。按照咱们墨斗山这一带的传统,是最忌讳正午出殡的。苏道长也是此道高手,可以卜一卦,看看正午出殡,卦象是否不吉?我自己倒略微懂些皮毛,按照桂枝姐姐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时辰排过,还是上午或者天刚亮时出殡最好。所以我一大早就叫大力哥出去请人打坑子去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