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行瑞明显适应了很多，没有再像一开始那样晕的昏天暗地、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更多的时候，他会待在甲板上, 看着蔚蓝的大海发呆。
龙思辰多数时间待在控制室，偶尔会转头看看行瑞的背影, 然后走到他身边站着。
他能感觉到行瑞的心情似乎有点低落, 但龙思辰向来不会安慰人，就只能安静地陪着他。
行瑞单手托着下巴，望着海面上的海鸥，轻声开口：“龙思辰。”
“嗯。”
“你见过神明吗？”
“没有。”
“那你知道神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不知道。”
龙思辰的回答并没有影响行瑞问下去：“你说，神明会不会和我们一样，也有喜怒哀乐, 也会因为一点点小事烦恼，也会为了同伴而努力？”
“……”龙思辰沉默几秒, 摇摇头，“我不知道。”
行瑞转头看着他：“我们在人间, 神明在天上，他们会一直看着我们吗？”
龙思辰看了行瑞一会儿, 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顶：“你在担心什么？”
“……也没有，”行瑞低下头, “我就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从看到路西法开始，这种预感就开始存在, 这几天也没有消下去。”
“就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或者说……有什么事情，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发生了。”
龙思辰开口：“你这几天太累了, 先好好休息吧，等回去以后再想这些事。”
行瑞点点头，又重新振奋起来：“好吧，等回去再想，我不能沮丧，我还要努力攒钱开奶茶店呢。”
龙思辰笑了：“真的想开？”
“真的啊，”行瑞认真地点点头，“我要开一家云访市最好喝的奶茶店。”
“到时候，我给你一个VIP，你就可以每天来喝奶茶了！”
“……”龙思辰本来想说他不喜欢喝奶茶，但看到行瑞满脸的期待，就改了口，“……好，我等着。”
行瑞的注意力被奶茶店吸引过去，开始思考自己要在哪里开，卖什么奶茶，招多少员工，甚至认真地拿着纸笔计算起了成本。
龙思辰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了。
秦江原本要走过来，看到龙思辰的笑容，微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龙思辰很快就发现了他，转头问道：“怎么了？”
“龙处，”秦江开口，“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种笑容了。”
龙思辰一顿：“……我很少笑么？”
“很少，”秦江想了想，“或者说，是这些年很少，云访市刚建市的时候，你还会笑一笑，后来……可能是责任太重，就再也不笑了。”
“……”龙思辰没忍住，又笑了一下，“没有那么夸张，对了，你找我？”
“是，”秦江正色道，“刚刚我们岸上的队员传来消息，在我们准备靠岸的地方，停靠了三艘特别调查队的军舰。”
龙思辰：“什么？……在等我们？”
“应该是，而且据观察，原本特别调查队来的时候只有一艘军舰，另外的两艘……是临时调来的。”
龙思辰收敛了神情，目光深沉：“武器装备呢？”
“和之前我们遇到的那艘一样，武器配备规格很高，而且……配备了两架以上电磁炮。”
“……”龙思辰微微敛目，“除了那个港口，我们还有别的港口可以靠岸吗？”
“有，但是……”秦江皱着眉，“以我们距港口的距离来算，就算我们临时改道，对方也能追上我们。”
……
林飞跃听闻了消息，也气冲冲的赶来了。
“这个谢穹苍，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了我们交人，他们就放我们回去，现在居然在港口堵我们！”
“亏龙处还在飓风里救了他们，真是狼心狗肺，农夫和蛇！”
行瑞听到他的话，好奇地问了一句：“农夫和蛇？”
林飞跃怒气冲冲地解释：“就是恩将仇报，狗咬吕洞宾！”
“……”他这一会儿换了四五个成语，行瑞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能听出来，特别调查队似乎在等他们靠岸。
“所以……”行瑞皱眉，“他们还准备攻击我们吗？”
“肯定啊！”林飞跃说，“军舰都备上了，不打架，难不成还能请客啊！”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秦江沉声道，“现在就通知妖管局，把能调来的武力都调来，真要打，我们也不怕。”
“好！”林飞跃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龙思辰叫住了林飞跃。
“先别急，”龙思辰说，“我去看看情况。”
“龙处！”秦江立刻阻拦，“你不能一个人去，谢穹苍就够难对付的了，现在他们武器装备的那么足，你去了很危险。”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行瑞开口，“我……”
“不行。”
“不行！”
“行瑞不能去！”
“不准去。”
……
四个人同时开口，行瑞被这突如其来的否定四连说的愣了一下，无辜地眨巴眨巴眼，不说话了。
龙思辰则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的加西亚：“你为什么也说不行？”
特战处的人不让行瑞去也就算了，是担心他，怎么……这个加西亚也这么说？
加西亚一脸坦然：“行瑞这个小脑袋瓜，去了多吃亏啊。”
龙思辰冷笑一声：“听这个语气，你和他很熟啊？”
“那当然了，”加西亚笑眯眯的，“我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
“……”龙思辰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大家都和你出生入死过。”
“不一样，”加西亚说，“前几天我心情不好，行瑞还主动过来安慰我了呢。”
众人的目光同时看向行瑞。
行瑞被他们看得一愣，突然就有点紧张。
他知道加西亚在说前几天自己和他争论神明属性的事情，但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加西亚这么一说，就带了点暧昧……
行瑞无声地后退了一步，试图避开这个话题。
“……”龙思辰牢牢盯着他的动作，轻声开口，“是吗？你还……去安慰他了？”
行瑞：“……”
加西亚非常得意：“是啊，我们聊了一晚上呢。”
“……”行瑞又眨眨眼。
加西亚笑眯眯的：“还讨论了一些非常高深的话题。”
“……”
龙思辰沉默几秒，直接转身腾空而起，瞬间飞离了船只。
加西亚看着他的背影，悠长地吹了个口哨：“这就生气了。”
他一转头，发现一群人全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加西亚一愣：“怎么了？”
秦江鼓鼓掌：“厉害，厉害，你是个高手。”
“敢这么惹龙处的，”林飞跃幽幽开口，“你是第一个……哦，不对，说错了，准确的讲，你是第二个。”
加西亚顿时好奇起来：“哦？这还能有第一个呢？谁啊，还活着吗？”
“活着，”秦江指指行瑞，“活的挺好的。”
“……”加西亚转头看一眼行瑞，笑了，“那我们可太有缘分了。”
“……”行瑞眨巴了一下眼，“……啊？我吗？”
……
龙思辰去了半小时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表情还是不太好看。
秦江迎上他：“对方是什么态度。”
龙思辰淡淡开口：“正常态度。”
“……啊？”秦江一怔，“什么意思？不是要和我们打？”
“不是，”龙思辰说，“你见到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秦江看着龙思辰，“好像很不高兴。”
“没有。”龙思辰转身回了船舱。
……
行瑞正在吃零食箱子里最后一盒奶味布丁，冷不防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他吓得一抖，布丁瞬间脱手，“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
行瑞的表情立刻就委屈了，他瞪大眼看向来人，正对上原本脸上微带着点怒气的龙思辰。
龙思辰动作一顿，原本要说的话忘了一办：“……你怎么了？”
行瑞抿着嘴，声音委委屈屈：“我的布丁……掉了……”
龙思辰一低头，这才看到地上的半盒布丁。
“……靠岸了再买。”
“买不到，”行瑞一脸的遗憾，“这个是海盗船里抢来的，这里没得卖……”
“……”龙思辰剩下的一半话终于也成功地忘了，“那我让人帮你从产地买，行吗？”
行瑞还是有点难过：“最后一盒了。”
“……”龙思辰想了几秒，说，“……想看海豚吗？”
行瑞眼睛蹭的一亮：“海豚？”
“嗯，”龙思辰说，“下面有一群海豚，我带你去看。”
“好！！！”
龙思辰打开通讯器，说了一句：“秦江，我到海下去一趟，你安排好船上的事情。”
“好的龙处，”秦江回道，“是海里又有什么新发现了吗？”
“……嗯，”龙思辰非常自然地接了一句，“我先下去看看。”
“好的！”秦江毫不怀疑地回了他一句。
……行瑞以前一直好奇海豚长什么样子，可那片死亡海域周围什么也没有，即使他们潜入了千米深的海底，也没能看到一只海洋生物。
行瑞可惜了好几天，又天天站在甲板上盯着海面，偶尔看到鲸鱼，都会惊喜地让大家快看。
龙思辰用行瑞的封印阵又做出一个气泡来，带着行瑞进了海里。
这片海域里的海洋生物多了很多，两个人刚下去，就看到了一群海豚。
海豚们正冲向一群沙丁鱼群，无数海豚从下面包抄，发出气泡，向沙丁鱼群发起攻击，然后撞散鱼群，开始抓落单的沙丁鱼吃。
行瑞扒着龙思辰的胳膊，使劲探头往那边看：“哇！好多海豚！”
龙思辰扶稳他：“站好，小心掉下去。”
这次的气泡没那么牢固，只是简单的结界，龙思辰既要防止气泡被生物撞碎，又要顾及到在气泡里跑来跑去的行瑞。
这时，几只虎鲸也成群结队地来了。
虎鲸黑白两色，外表圆圆润润，长得很可爱，行瑞更惊喜了：“这是虎鲸对不对！好可爱！”
“嗯，你小心，”龙思辰拉着他的胳膊，“别再……行瑞！”
一句话没说话，行瑞已经因为太想靠近虎鲸，一个不稳，直接冲出了气泡，瞬间跌入海水里。
龙思辰吓得立刻冲过去捞起他，想把他往海面上带。
行瑞却拽拽他的胳膊，示意他自己没事。
龙思辰确认般把他拉到自己眼前，上下看了一圈。
行瑞笑着摇摇头，然后扯扯龙思辰的胳膊，让他过去。
两个人慢慢朝着虎鲸靠近。
虎鲸天生不怕人，看到对面来了两个人，也只是好奇地凑过来闻了闻。
行瑞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虎鲸的头。
虎鲸圆乎乎的脑袋手感很好，摸着滑溜溜的，它们很亲近行瑞，甚至还围着他转了一圈。
行瑞兴奋极了，拉着龙思辰的手，要他也摸摸虎鲸。
龙思辰一愣，没动。
行瑞于是自己拉着龙思辰的手，放到了虎鲸的脑袋上，左右揉了几下，笑着和虎鲸互动了半天。
龙思辰就那样任由行瑞握着自己的手和虎鲸玩，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行瑞。
玩够了以后，行瑞重新朝着金色气泡游回去。
他全身已经湿透了，刚一进气泡就开始滴水，头发到裤脚全都是水。
龙思辰开口：“你该庆幸你没人类那么脆弱，不然泡这几天的海水，早就感冒了。”
行瑞笑的很灿烂：“不会的，我可是很厉害的大妖！”
“……大妖也会生病。”
“对了，谢谢你，”行瑞朝他笑，“带我看海豚，还有虎鲸！”
“好看吗？”
“好看！”
“那以后还想看吗？”
行瑞顿时眼底一亮：“还有机会吗？想看想看。”
“随时都可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来海边并不难，只不过……”龙思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行瑞立刻扯着他的衣袖：“啊？什么？”
“……只不过……”龙思辰说，“我觉得，你有必要和一些人拉开距离了。”
“啊？”行瑞不解地看着他。
龙思辰冷静的说：“有些人风流成性，不适合做朋友，比如像加西亚，你觉得呢？”
“……”行瑞眨巴几下眼，“我觉得……加西亚人还挺好的。”
“……”龙思辰挑眉，“可我不喜欢他。”
“……哦，这样吗……”行瑞有点左右为难。
龙思辰的目光不经意地看向那群虎鲸。
行瑞也跟着看回去，一只小虎鲸似乎很喜欢行瑞，一直在气泡周围不肯走，还围着他打转。
行瑞立刻就开心起来：“好，那我以后少和加西亚接触！”
“……嗯，好。”
……
船上的加西亚正安静地看着海面，突然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一愣，不敢置信地揉揉鼻子：“……我怎么会打喷嚏？”
一旁的秦江幽幽开口：“大概这几天海水泡多了，感冒了吧。”
“…… 啊？”加西亚更诧异了，“我是吸血鬼，怎么可能感冒。”
秦江笑眯眯的：“那谁知道呢，说不定大妖也会生病。”
笑完，他转身朝着另一端的甲板走去，顺便敲了敲耳朵上挂着的通讯器。
“龙处，通讯器没关。”
龙思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