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南拿了药酒来:“擦擦吧,跪了那么久,这膝盖怕是乌青了。”
“你也太实在了,演苦肉计也不用这么逼真,跪个个把时辰意思一下就好啦!”陆昭南数落道。
“不逼真些,哪能骗得过信阳这只老狐狸。”萧潜接过药酒道。
这是其一,其二他是当真心里难受。跪一跪,就当欠母妃的一并还了。
“这倒也是,那你不会真的要辞去顺天府尹一职吧?”
“辞当然要辞,但父皇答不答应就另当别论了。”
“好吧,演戏演全套,案子已经告一段落,你也该好好歇息了,回府吧,我陪你喝两杯。”
萧潜斜睨着他:“是我陪你喝?还是你陪我喝?”
陆昭南讪讪:“互陪不行吗?”
“你还是去找别人喝吧,我今儿个不想喝酒。”
“我还能找谁去?我在京城除了你,就剩周大同勉强算个朋友,如今他也不在京中。”这话说的,陆昭南都觉得自己可怜。
“那就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消消你的黑眼圈,明儿个去找你的心上人,人家可是抱怨过了,想见你一面都难。”萧潜打趣他。
陆昭南失笑:“是你想见心上人了吧!”
萧潜眸光黯淡了下去,这会儿他情绪不佳就不去见她了,免得把坏心情传给她。
萧潜似笑非笑:“你既明白,就赶紧滚吧,别碍事儿。”
陆昭南佯装不快:“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等你想老子陪的时候,看老子搭不搭理你。”
说罢施施然离去。
然而陆昭南却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定安侯府。
他太了解萧潜了,萧潜今日被他母妃叫了去,定是听了许多伤人心的话,说是演苦肉戏,何尝不是他心里难受自苦来着?
萧潜是不会去找晏晏的,待会儿肯定一个人喝闷酒。
萧潜这厮也着实可怜,比他一个孤身待在京城当质子的还可怜,他父母妹妹不在身边,但定然都想着他,而萧潜,父母近在咫尺,娘却视他为煞星,他老爹身为九五至尊,萧潜在他老爹面前,也不过是个臣子。
林晏晏知道后,去厨房做了几个菜,拿上一坛好酒去了顺天府。
萧潜果然没离开,还在他的值事房呆着。
林晏晏走进去,就闻到一股子酒味,昏暗地光线中,只见萧潜独自一人坐在那喝闷酒。
还是陆昭南了解萧潜啊!
林晏晏走过去。
萧潜喝的微醺,只觉有人靠近,还道是封凌。
“封凌,再去烫一壶酒。”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酒壶,轻软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个人喝这么多酒,也不知道弄几个菜,小心伤胃。”
萧潜蓦然抬眼,酒意醒了三分,讶异道:“晏晏,你怎么来了?”他不会是酒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吧?
林晏晏莞尔:“给你送吃的啊,我做了几道菜,带了一坛二十年的花雕,一起喝。”
林晏晏把酒菜一一摆开,又去拨亮烛灯,这才在萧潜对面坐下,替他盛了一碗羊肉汤。
“你先喝完汤垫垫肚子。”
萧潜迟钝地反应着,拿起汤匙小口小口的喝着,羊汤鲜美,热乎乎的,喝下去觉得身体都热了起来,心也暖了几分,眼中有了些许光彩:“今日怎么想起给我送吃的?”
“哎,心里烦,想找人喝酒,想来想去,只有找你。”林晏晏道。
“怎么了?”
“有点担心景元,不知道他在那边怎么样了。”
“有你大舅在,应该没问题,你大舅经商多年,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儿没见过,况且还有杨瑾年从旁照应,周大同也已经到那边,成国公府这次派了不少人过去,你不用担心,就算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定安侯和小国公爷怎么样。”
“哦,那我就不担心了,不过,今日我二叔辞官,二房那几位堂兄弟气势汹汹地跑来质问我,把我给气的。”
萧潜微哂:“你理他们作甚?自己问心无愧便是。”
“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
“亲人又如何?亲人未必懂你,你当她是亲人,她却未必当你是亲人。”萧潜自嘲道,最伤人的心便是亲人捅来的刀。
“有道理,所以,咱们就不为那些不懂咱们的人烦心了,管他是亲人还是旁的人,我只需知道,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会与我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生死不离,萧潜,我对你也是一样。”
萧潜动容地望着她:“陆昭南去找过你?”
所以她特意过来宽解他的?
林晏晏笑:“你看,你还有这么一个知你懂你的朋友呢!”
说着林晏晏问:“药酒呢?”
“什么药酒?”
“陆昭南给你的药酒,但我没闻到你身上有药酒味,只有酒味。”林晏晏目光四下搜寻,在椅子旁的高几上看到了。
遂去取了来:“把裤腿卷上去。”
萧潜:呃……
“还是我自己来吧!”
“别废话,快点。”林晏晏催促道。
萧潜不好意思地卷起裤腿。
林晏晏看到那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心也跟着抽搐了下。
倒点药酒在手心里,双手搓热,贴上他的膝盖,不轻不重地揉着。
“我只允许你伤害自己这一次,最后一次,不管为了什么。”
林晏晏见过贤妃,也见识过贤妃对萧潜的态度,萧潜去了,贤妃连见都不见,这回,贤妃定是狠狠伤了萧潜的心。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儿子头上,视亲生儿子为仇人,逼迫至此,太可恶了。
这种母亲,以后敬而远之,若是再敢过分,她可不依。
“哦!”萧潜见她似乎有些生气,说话都小心起来,乖乖应声。
“萧潜。”
“在呢!”
“你什么时候去见吕忠?”
“后天,我让陈立约他了。”
“那咱们明天去趟西山吧,听说西山的雪景很美。”
萧潜不假思索:“好。”
只要她愿意,天涯海角他都陪着她。
林晏晏唇边漾着笑,抬眼:“说话算话,不许食言。”
“不食言,晏晏,可以了。”
“再揉一会儿,得把淤血揉开了。”
萧潜望着她的笑眼,觉得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