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舒禾缄默不语,直接挂断电话。
再回到寝室,叶明颜已经不见了,杜幽一言难尽地和孟舒禾说:“她刚刚看到帖子视频,居然哭了,然后就跑出去,估计是去找人解决视频了。”
杜幽很鄙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了绿茶白莲花,居然还有脸哭,我真的佩服。”
今晚这个帖子估计被很多人看到,孟舒禾的手机消息瞬间多出了很多条,除了群消息,有来自一些同学的好奇询问,但更多的是岑游的消息,因为孟舒禾不回消息,短短半个小时,几乎堆积了上百条,还有数十条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岑游。
【书书,这只是误会,我们聊聊好不好?】
【我真的对明颜没有别的意思。】
……
她没有看下去,而是在对话框敲下一行字。
【明天上午九点,我们见面聊聊。】
她点击发送,退出了聊天界面,靠坐在床上发呆。
手机再次亮起,这次是楚宜发了消息过来,表示岑游租房的事宜已经搞定。
孟舒禾呆呆望着手机屏幕,回了个谢谢,再次按灭手机屏幕。
床帘隔绝的小小空间内最后一丝微光殒灭,她的视野也彻底陷入无穷尽的黑暗。
第二天,两人如约在学校外的咖啡店见面。
岑游显然是一夜没睡好,眼下泛起淡淡乌青,眼底也有些许红血丝,形容憔悴。
因为昨晚的帖子开得太多,看戏拱火批判的,什么都有,从里到外将岑游和叶明颜两个人扒得干净,甚至有人给他们两人起了外号,讽刺两人,几乎要将他们两人钉在道德耻辱柱上。
直到后来局面控制不住,相关帖子才被管理员以侵犯个人隐私的理由删除,虽然现在学校论坛里没有再讨论昨晚视频的帖子,但看岑游的状态,就能知道,昨晚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了一晚上。
孟舒禾在岑游对面坐下,他看到孟舒禾,很是急切地站起身,他的嗓音沙哑:“书书,昨晚的视频我可以解释。”
“视频里的那个拥抱和摸头发,真的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鼓励,没有别的意思。”
但孟舒禾却沉沉打断他的话。
“你送水果那个晚上,正好是叶明颜面试的那天,叶明颜刚回来没多久,你就打电话让我下楼,你之所以会过来给我送水果,只是因为送叶明颜回寝室,顺路给我带的,对吗?”
岑游想要辩驳:“不是的,书书……”
“事到如今,就不用再对我撒谎了。”孟舒禾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多可笑,我还因为你的到来而感动,但我没想到,你给我送水果,只是你陪叶明颜回寝室附赠的边角料。”
“知道我那晚为什么会推开你吗?因为你身上有叶明颜的香水味,是她抱你后留下的。”
“原本给我的药,你转头就给了叶明颜,在我问你药的去向时,你却撒谎告诉我已经拿回寝室了。”
孟舒禾昨晚才隐隐发现,这段时间,岑游实在隐瞒了她太多细节。
岑游沉默片刻,疲惫地阖了阖眼:“那只是一个礼貌性的拥抱,根本代表不了什么,你不用过度解读,至于药,我只是出于好心,才给明颜一盒药,那盒药你不需要,那给有需要的人有问题吗?你没必要斤斤计较,我没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想太多。”
孟舒禾提高音量:“我在乎的不是那盒药,而是你的态度。”
“你自己明明知道我会多想,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
孟舒禾反问他:“我记得很久之前就和你说过,让你和她保持距离,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叶明颜对你有别的意思,她表现得够明显了,但你还是纵容她的靠近,你没有拒绝,和她划清界限,保持距离很难吗?”
岑游加重语气:“书书,只是抱一下,能证明什么?朋友之间不能抱吗?而且明颜根本没有明确表达过她喜欢我,我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和她划清界限,这样只会显得我自作多情。”
他深吸一口气:“退一万步讲,即使明颜对我有其他意思,但我自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一个拥抱,摸一下脑袋,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能不能别一直揪着不放,你太敏感了。”
孟舒禾原先骤冷的心也因为这句话,彻底沉入谷底。
她轻轻搁置下咖啡杯,瓷器碰撞,在沉寂中发出碎裂般的脆响,止住岑游的话。
仿佛同时彰显着他们这段完美无瑕的恋爱关系,在此刻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痕。
孟舒禾向来恬静,语气难得失控,带上些激颤:“是,我就是敏感,我就是会想太多,我就不觉得这些事是小事。”
“没有出格的举动?岑游,不是接吻上床才叫出格的。”
“我喜欢你的温柔善良,也喜欢你的乐于助人,但我不喜欢你毫无边界感的温柔善良。”
孟舒禾偏过头,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岑游,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我以为我在你心里是特别的,是唯一的。”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但我现在才发现,你对我的好,和你对她的好,都是一样的。”
孟舒禾的语调轻如软羽,却又如同有千斤重,压得人心直直下坠。
“其实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不止这个,还有很多很多细枝末节。”孟舒禾苦笑一声,“岑游,你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喜欢我。”
她没有看岑游的表情,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淡淡落下一句。
“我们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吧。”
孟舒禾结账离开咖啡店后,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打车回了家。
她住在北城市中心的西山别墅,这一片属于有点年纪的联排别墅,但聚集了北城最佳地段和最佳教育资源两大要素,在北城仍然属于寸土寸金的位置,价格居高不下。
到家时,家里只有保姆阿姨在,阿姨见到孟舒禾,有点惊讶:“书书,你怎么回来了?吃早餐了吗?”
孟舒禾只是勉强笑笑:“已经吃过了,阿姨我想先睡会儿,午饭不用叫我。”
阿姨见孟舒禾心情不太好,连忙应是。
孟舒禾如提线木偶般上楼,将门反锁,她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
温热液体滑过眼尾,悄无声息地“啪嗒”一声,砸在她的枕畔,在枕头上洇出一小块暗色的不规则湿痕,一如她此刻灰暗的心。
岑游喜欢她吗?
或许是喜欢的,但岑游这份喜欢并不是独特唯一的。
他的态度其实在一开始就已经隐隐表明,岑游选择对她隐瞒出国交换的事情,足以说明她在岑游心里,没有想象中那样重要。
孟舒禾再度醒来时,已经接近傍晚,落日西沉,夕阳斜斜透过露台推拉门,在木地板投下黯淡的昏黄光斑。
她缓缓下了床,拉开露台的门。
开门瞬间,最后一点落日彻底下沉,天色透着极暗的深蓝,此时将夜未夜,孟舒禾站在房间露台上,与对面的时珩遥遥相望。
时珩身上穿着烟灰色牛仔外套,他站在露台上,微微举起手中的白瓷碟子,表明来意:“我妈买的蛋糕,让我给你送一份过来。”
白瓷碟子上是一小块芒果切件蛋糕,孟舒禾伸手接过:“替我谢谢阿姨。”
时珩注意到孟舒禾眼尾的泛红,显然是哭过的痕迹,他语调闲闲:“不客气,毕竟送蛋糕只是顺便,我主要是想来看看为情所伤的小青梅。”
“孟舒禾,你要是实在难过。”
他身体前倾,双手散漫地搭在栏杆上,仿佛大发慈悲,一副你赚到了的样子:“我的肩膀可以免费借你靠。”
孟舒禾与他对视:“我觉得我罪不至此,你没必要这样惩罚我。”
这是嫌弃他的意思。
时珩闻言笑了,他视线压低,黑熠熠的瞳眸望向她:“聊聊?”
孟舒禾没有拒绝,往旁边挪出位置:“你过来吧。”
他们房间之间的阳台隔得很近,时珩撑起身子,很轻松地翻过栏杆,抵达她房间的露台。
天际的夕阳一点点殒灭,两人只是并肩而立,没有说话。
空气静谧间,孟舒禾突然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时珩知道她说的是岑游和叶明颜的事,只是无所谓地“啊”了声:“毕竟我很少有这么讨厌的人,自然会格外留意些,谁知道会有这么大的惊喜。”
孟舒禾对此并不意外,她知道他向来神通广大,想要打探到什么也是轻而易举。
孟舒禾点头,低低应道:“这样。”
时珩歪着脑袋看向她:“这么难过?”
孟舒禾默然片刻,才出声:“还好。”
她自嘲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他的越界,但我总是一厢情愿地给他找补,自欺欺人。”
时珩目视前方,扯了扯嘴角:“你还挺能忍,要是我,早就报复他了。”
他话中的他,指的是岑游。
孟舒禾身形纤薄,她垂下眸,卷翘纤密的眼睫宛如翩跹的蝴蝶:“怎么报复?难道我也随便找个男人来抱?”
时珩语调暗含谑意:“为什么不行?”
他转头看向孟舒禾,那双桃花眸弯起,长睫之下的瞳色明亮漆黑,恍如一汪潋滟多情的春水,带着勾缠的蛊惑。
“要是你愿意,你现在可以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