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分手”二字,孟舒禾望向时珩的目光倏然一寸寸冰凉,如雪夜月色,散发着清冷疏离的寒凉,没有一丝暖意。
她紧绷下颔,连带着语气也冷下来:“时珩,你没必要强行离间我和岑游的关系。”
时珩哂笑一声,嗓音轻缓,带着些许玩味:“这就叫强行离间了?孟舒禾,你太小看我了,要是我真的想让你和他强行分手,我手段多得是。”
“但我不会那样做,因为我知道,强行把你和他分开,你只会更讨厌我。”
时珩垂下眼,静静看着她:“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你心甘情愿和他分手。”
孟舒禾神色警惕:“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时珩双手抱臂:“我们两个因为岑游,吵架冷战了这么久,我们都各执己见,觉得对方是错的,自己是对的,现在不就是很好的证明机会吗?只要你和他的恋爱能坚持一个月,我就能对岑游彻底放下成见,我也会为我之前的恶意,亲自和他道歉。”
他扬了扬下颔,问:“这个条件,足够了吗?”
良久,寂静中传来孟舒禾的嗓音:“好,我答应你。”
孟舒禾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可以拒绝这个无聊的赌约,但或许是她无法理解时珩对她这场恋爱的极力制止,她急切想要向时珩证明,岑游并不是他说的那种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饶是孟舒禾这种一向淡然处之的乖乖女,也莫名生出了执拗的胜负心。
她急于给岑游讨回一个公道。
孟舒禾郑重其事:“希望你说到做到,如果你输了,我希望你能当面和他道歉。”
她再次补充:“另外,你不能使用外力插手干扰我和他的关系。”
时珩单手插兜,姿态闲适地轻笑一声:“放心,我什么都不会插手,一个假惺惺的烂人,能装得了一时,但装不了一世正人君子。”
他靠近孟舒禾,望向她那张恬静柔美的脸:“从今天开始算,赌约结束那一天,正好是圣诞节。”
时珩那双清绝深邃的桃花眸微微弯了弯,裹挟着些许愉悦:“那就祝你这段恋情,能坚持到圣诞节。”
他直起身,退后一步:“给你点了芒果千层,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说完,他绕开孟舒禾,与她擦肩而过,时珩身上那点浅淡的柠檬马鞭草草木气息,也逐渐消弭在浓郁的咖啡香气中。
孟舒禾透过干净无尘的落地窗,遥遥望向走出萧瑟街道的颀长身影,他走过人行道,融入五光十色的车水马龙中,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她才收回目光。
她和时珩长达一年的冷战,似乎在此时画上了结束的休止符,但同时,又开启了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比试。
孟舒禾并不觉得她会输。
因为孟舒禾自认为她足够了解岑游。
她和岑游的相熟,源于她在画室被人孤立排挤。
孟舒禾是美术生,每年的寒暑假都会去画室参加集训,画室为了让学生更专心学习,集训采用的是封闭式管理,不能回家,只能住在画室提供的宿舍。
高二寒假,那是孟舒禾第一次离开家里住寝室,她性格安静,并不惹事,每天都会安安分分上课画画,但却被寝室的同学明里暗地孤立排挤,孟舒禾一个人落了单,但她也不是很在意,只要她的专业成绩在稳步提高就行。
直到有一天,孟舒禾发现她放在画室里的画三番五次出现问题。
她堆叠在一起的作业旁边躺着被打翻的水杯,水流淌一地,她的画被水弄湿,之后就是是她的调好的颜料盒被人打开,混了色,最后一次,是她即将要上交的色彩作业被人抹上红颜料,孟舒禾望着作业上的斑驳印记,才后知后觉发现,她好像被人针对了。
教色彩的老师很严厉,作业交不上就会被骂,当时的孟舒禾对着那副被人恶意涂抹的色彩作业不知所措,这时,岑游恰好出现在画室里。
孟舒禾犹然记得岑游当时温和的面容,他弯下腰,温声询问她:“学妹,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那一刻,宛如天神降临。
孟舒禾急得快要哭出来:“我的作业被人恶意破坏了。”
人在恐慌不安的情况下,遇到伸出援手的人,就像抓住那根救命浮木,孟舒禾也如此。
即便岑游只是一个陌生的师兄。
但岑游人很好,他陪着孟舒禾仔细了解情况,最后找出那个破坏她的画的女生,那个女生正好是和孟舒禾同寝室的同学,她针对孟舒禾的原因也很匪夷所思,只是因为孟舒禾在考试时的成绩比她高,所以她才心生嫉妒,通过破坏孟舒禾的画来泄愤。
因为没有产生很大的影响,老师也只是不痛不痒地教育几句,让女生给孟舒禾道歉后,就让两人回去了。
从办公室出来,岑游依旧站在画室外,他对孟舒禾温声笑:“孟学妹,如果以后还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我。”
她的心在那一刻,莫名其妙就乱了,至此,孟舒禾心中好像埋下一枚名为爱恋的种子,随着她心脏搏动,缓缓生根发芽。
所以孟舒禾不相信,一个能对陌生人伸出援手的温柔男生,会是时珩口中的烂人。
赌约只是一个月,她相信,她和岑游的感情不会脆弱至此。
孟舒禾吃完最后一口蛋糕,起身离开咖啡店。
回到寝室,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有杜幽一个人在。
杜幽原本还在打游戏,听到开门声,立刻转头:“书书,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孟舒禾笑着将打包的麻辣烫放在杜幽桌面:“你的夜宵。”
杜幽放下手机,甜腻腻说了句:“爱你~”
孟舒禾路过叶明颜的位置,视线不经意扫过,却被她桌面上一个淡绿色袋子吸引注意,突然觉得药袋子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很快,她就想了起来,中午岑游拎给她的药,也是用的同样袋子。
好像就是岑游那袋药。
这个大胆的念头刚刚涌起,就被孟舒禾强压下去。
仔细想来,孟舒禾也觉得这个想法多么可笑,因为这个药店就在学校附近,大家基本都是去那里买药,用同样的袋子也是实属正常,她能联想到岑游身上,确实有点过于荒谬。
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还是莫名涌起些许不安。
孟舒禾轻轻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摒弃这些奇怪感觉,好像应下时珩这个赌约后,她现在整个人都突然变得敏感起来。
杜幽打开外卖盒,一边和孟舒禾闲聊:“你刚刚是去和岑学长约会了?”
“不是。”孟舒禾顿了下,“是去见一位……朋友。”
一位冷战了一年的朋友。
杜幽没多在意这个“朋友”:“你好像很少和岑学长出去约会,你们俩应该出去逛逛,深入培养感情才对。”
孟舒禾坐下:“他画室那边比较忙,我也不太好打扰他。”
岑游家境普通,但很上进,高考后就开始兼职,大二初始就和同学在外面小区租了房,合开了家画室,专门教小学生画画。
但杜幽的话也提醒了孟舒禾,她这段时间确实很少和岑游独处,过两天就是周末,她可以约岑游出去逛逛。
孟舒禾点开社交软件,刚点进去就刷到一个科幻电影推荐,恰好还是最近上映的科幻电影,孟舒禾想到岑游喜欢科幻电影,就把帖子转发给岑游:【你不是喜欢科幻电影吗?我看这部新上映的科幻片还不错,要不我们周六晚上一起去看这部电影?】
岑游回复:【周六晚上我要面试新部员,周五可以吗?】
孟舒禾当然没问题。
发完消息,孟舒禾正抬起头,就对上回寝室的叶明颜。
叶明颜正在和她朋友打电话,眉飞色舞:“哎呀放心,我只是有点感冒而已,而且还有好心的学长给我送药呢……”
她察觉到孟舒禾在看她,声音还下意识放大了些,叶明颜一边说着,视线还似有若无地在孟舒禾身上来回扫视,目光里带着些许得意怜悯。
孟舒禾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但她敏锐注意到叶明颜话里的好心学长,心中那股猜疑再次慢慢浮现。
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给岑游发去消息:【对了,今天中午的药,你是拿回寝室了吗?】
岑游过了一会才回复:【对,拿回寝室了,怎么了?】
孟舒禾得到岑游的肯定回答,心中稍稍安定,觉得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居然认为岑游把药给了叶明颜。
她给岑游回了句没事,叶明颜那边还在和朋友喋喋不休打电话,此时已经聊到她这周六要参加部门的最终面,孟舒禾带上耳机,没再继续听她打电话,打开手机开始订电影票。
周五晚上下课,孟舒禾先去学校附近的小区找岑游。
岑游的画室租用的是有点年纪的小区房,没有电梯,好在楼层不高,在四楼,孟舒禾很快上了楼。
孟舒禾到的时候,岑游正坐在一旁教小孩子画画,光线洒在他身上,显得温柔耐心又细致。
岑游听到动静,看到是孟舒禾,立刻给孟舒禾端来洗好的水果,抬手揉了揉孟舒禾的脑袋,温声道:“再稍微等一会儿,再过半个小时,钱朔就会过来换我的班,我再和你一起去看电影。”
钱朔是画室另外一个合伙人,他和岑游轮流教画画。
孟舒禾笑着点点头:“没事。”
在一旁画画的小男孩看到孟舒禾,突然说:“又来了一个漂亮姐姐。”
孟舒禾很少来这边,所以岑游的学生不怎么认识她,她却像是抓住重点,随意调侃道:“难道还有别的漂亮姐姐过来?”
岑游愣怔一瞬,才无奈道:“是钱朔的女朋友,你见过的,她偶尔会过来帮忙。”
孟舒禾“哦”了声,有了印象:“是那个短发的师姐。”
但小孩子却反驳:“不是,是长头发的小叶姐姐。”